NO.51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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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月上当空。一条小木船向着对岸废墟缓缓划去,夜幕中除了划浆声什么也听不到。船上两名士兵面色凝重,他们是负责给恶魔送饭的,这实在不是个让人好受的差事,一直以来,只有遭受排挤贬谪的人和刚入伍的新兵才会被派来干这件事。
昨夜,当差的新人阿里离奇失踪,这让所有人的心头平添一道阴影。所以从今夜开始,当差者变成两人,并且由队长亲自出马。
“老大,等一会儿……我不上去行吗?”
与队长同行的也是一名新兵,恐惧之情溢于言表,船还没有靠岸,两条腿已经在不停的打哆嗦。
队长低声呵斥:“没出息的东西,我干这差事也有两年了,还不是好好活到今天!”
“可是……”
新兵还要再说,忽然面色一变,惊道:“老……老大,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见河面上漂浮着一团白色物体,顺着水流慢慢向木船靠过来,待到近前,二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个白衣女人。
“死人?!·”
新兵骇然失声:“看到死人……这这这……不是好兆头啊!”
队长到底老练些,用木浆拉过水中的女人,试探鼻息:“还活着!快拉上来!”
二人七手八脚将白衣女人拉上木船,一番施救女人大口大口吐出水来,队长低声问:“姑娘,你这是遇上了什么事?”
女人眼睛上蒙着厚厚绷带,她轻声呻吟,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新兵犯愁了:“这可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带着她走吧。”
队长陈思片刻,说道:“先干完今晚的差事,等回去交给巡街的大人,总该有家人找来才对。”
于是木船继续向对岸划去,靠岸后,队长将女人留在船上,便与新兵卸下食水,向着巴比塔走去。来至塔顶,队长动作熟练的抛下食水。
“呀——!”
身后忽然传来新兵的尖叫,队长回过头,立刻也被眼前所见吓呆了——那从河中救起的白衣女人,赫然就在他们身后!月光下,女人白衣飘飘,长发随风而舞,在夜色中看来如同鬼魅。她就这样尾随而来,二人竟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
新兵吓得瘫倒在地:“你……你你……是人是鬼?”
女人不说话,一步一步向塔顶走来。
“你……别过来!”
女人无动于衷,她已然来到洞口边缘,队长失声惊呼:“快停下,要掉下去了!”
女人露出温柔笑意:“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
她忽然推开队长,飞身跳入黑暗深渊。当差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新兵第一个跳起来,使尽平生力气向岸边逃走!
*******
有风自深渊吹来,一股上升气流托住急速坠落的人影,缓缓飘落塔底。洞顶的月光已经看不见了,绝对黑暗中,迦罗终于苏醒过来。她坐起身,虽然目不能视,却清晰感觉到自己身处一个广阔而封闭的空间。连呼吸都透着回音,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呢?
迦罗四处摸索,忽然触碰到身边一个柔软的躯体。
“凯伊?”
上下摸索她吃了一惊,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凯伊,你怎会在这里?你怎么了?”
地上人没有反应,焦急时刻,忽然有微风拂面而过。
“她没事,是我让她睡着了。”
“谁?”
迦罗悚然而惊。
声音说:“快过来!到我这里来!”
余音在空间里回荡,这召唤的声音激动莫名,竟在颤抖。
“可是……我的眼睛受伤了,看不到你在哪里。”
“没关系,跟着风声走。”
微风裹挟,就如同长者的臂膀,温柔而充满力量。迦罗顺着风声指引的方向缓缓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跌倒。
下一刻,一双手稳稳接住她,迦罗发现自己竟跌入一个怀抱中,刹那间一股暖流通贯心灵,就如同婴儿回归**,这感觉舒服极了,安心极了。她忍不住一声婴咛,立刻伸手抱住这温暖身躯,埋首其中一时一刻也不想放开。多么奇怪呀,不认识的人,却生出如此深沉的眷恋?如久别重逢,又如骨肉团聚。她想不通是为什么,也懒得去想,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美好中。
那人也紧紧抱住她,席地而坐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整个黑暗空间都回荡着他仿佛失控一般沙哑悲切的哭嚎。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那人哽咽着说:“不,我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你从何处来。”
“你为何要哭?”
“太像了!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神明啊!看到你,竟让我想起那永远不得相见的爱人!”
迦罗伸手摸索,只觉这人鼻梁很高,五官轮廓分明而有棱角,眼角和额头却布满皱纹。
“年轻时,你应该是个很英俊的人吧。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是啊,我在这里,已经整整二十一年了。”
迦罗还要询问,忽然手指碰到一串冰凉的锁链,她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这人自腰椎以下直至尾椎,每一节椎骨竟都被锁链贯穿。
“是谁?竟然做出这种事!”
那人说:“这是我的报应!”
“我违背了国王,给国家带来灾祸,我被囚禁在此,永生不得再见阳光,但是国王却不肯杀我,他在等待,国王一直期盼我回心转意,能继续履行当初未完成的使命。可惜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时至今日,我也不曾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
“你究竟是谁?”
“曾经,人们都称呼我为卡比拉。”
“你就是卡比拉?”
迦罗笑了:“大家都说你是恶魔,人人都害怕你,为什么呢?”
囚徒伸手抚摸她的面庞,柔声道:“你不必怕我,也只有你,不必怕我。来,让我看看。”
说着,他解开迦罗眼上的绷带,积存的毒血“唰”的流出来。
囚徒却说:“没关系,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迦罗感觉到有一团粘稠液体涂抹上眼皮:“这是什么?”
“是我的血。”
囚徒告诉她:“这个过程会有些难受,但是别怕,只管相信我。”
黑暗中瞬即刮起急劲旋风,他双手捧住她的头,口中念念有词,霎那间一股强大吸力迎面而来,就如同有一支超强马力的吸尘器扣住了眼睛,迦罗只觉得眼珠脑髓好像都要被统统吸出来了,头痛得快要炸裂,恐慌中她尖声大叫,拼命想掰开卡比拉的手,无奈那手掌却如铁钳,扣住她的头颅竟丝毫动弹不得。
整个空间回荡着迦罗尖利惨叫,卡比拉充耳不闻,只对准她的眼睛,张开大口不停吸着气,很快,一股腥臭气味飘散开来,脱胎换骨一般的蜕变过程,迦罗在狂风中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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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焰一族大本营·火凤凰号底舱囚室
中年发福的男子终于被放出来,被俘七天来这是他第一次得见阳光。卫兵将他带进一座广阔厅堂,男子看着列座众人满心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你就是赫梯二王子的信差?”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居中而坐,虽然一身粗麻布衣,却让人清晰感受到浑然天成的领袖气概。中年男子立刻跪拜下去,哭道:“小人冤枉啊,小人不过是一介行脚客商,路经哈尔帕城时,城主殿下召见小人说,只要将这封羊皮信带往巴比伦,就给我300克什勒黄金,我一见黄金就迷了心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年轻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眼神锋利如刀:“真稀奇,哈尔帕城堡内廷书记官扈布托大人!我竟不知道他何时成了行脚商?”
中年男子大惊失色,他说什么?!
年轻男人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道:“你的家族世代显贵,却在十年前因触怒国王遭到贬谪,落难时,是二王子达鲁·赛恩斯向你伸出援助之手,你感激他,自然会忠心不二为他效劳。你说,像这等机密任务,他不交给你,还能交给谁呢?”
中年男子吓得连连后退,“你……是谁?!”
年轻男人笑了:“十年前,你我曾有一面之缘,我记得你,你却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呀。”
一面之缘?中年男子拼命搜索记忆,眼前这人如此出众的气质,如果见过他必定记忆深刻,可是……他注视着男人冰蓝色的眼睛,很久很久,忽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十年前,他还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年,但立于国王身边已然是锋芒初露。
“三……三王子殿下?!”
霎那间男人面如死灰,整个人如风中落叶般颤抖起来。
“殿下怎会在这里……殿下……都知道了?”
凯瑟王子露出一抹轻蔑冷笑:“愚蠢的人啊,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即使达鲁·赛恩斯的计谋得逞,能够在父王面前邀功,得到嘉奖,但是对你们这些追随者却无疑是灭顶之灾,因为国王决不会坐视分封领主培植私党,无论用什么方法,见光的或者不能见光的,你们这些人都已坐定死期!”
中年男人扑到在地,大哭道:“是我糊涂……我……中了什么邪啊!殿下饶命!”
凯瑟王子却说:“你不是中邪,只是抵受不住内心**的左右,因为你也想翻身,对么?”
中年男人再不敢开口,他被彻底震慑住了,他发现在这人面前,自己竟一丝一毫都无法隐藏。
凯瑟王子冷冷相问:“你最好明明白白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中年男人心头一颤,终于大声承认:“是,我不甘心家族沦落,我希望自己能借此翻身,我……也想重回哈图萨斯!”
“这就对了。”
凯瑟王子蹲下身,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缓缓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可以重新选择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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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行程,巴比伦北方正门——典礼门已赫然在目,信使扈布托在这里登岸,绕道南面城门从陆路进城。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他出卖我们怎么办?”海蒂夫人有些担忧。
王子却说:“他不会出卖自己的前程。”
船行水路,他们很快自北门进城。巴比伦的繁华令王子侧目,人来车往的西岸,四处林立着庙宇神殿,粗略统计也有数十座之多,每座神庙周围,都聚集着经营各种生意的商贩,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神庙是所有奢靡生活的中心,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每座神庙的石阶上竟都坐着许多衣着暴露的妖艳妇女。
“她们是神庙圣妓。”
海蒂夫人说:“巴比伦敬奉的巴力女神,是专主生殖和**的神,因此千百年来形成的传统,凡平民女子,在出嫁前都要供身于神庙,充当圣妓。她必须无条件的向过路陌生人献身,完事后接过男子抛来的铜钱,放入神庙供奉箱,然后才能回家结婚生子。”
王子一声嗤笑:“我第一次听说时,还以为是讲故事的人在开玩笑。这大概就是巴比伦被称为‘**之都’的原因吧,若说巴比伦人是终日生活在**中,真是一点不夸张。”
海蒂夫人笑道:“还曾有过女子因相貌丑陋,在神庙无人问津的趣闻,据说丑女往往要等上好几年,才能把自己的第一次送出去。”
王子无心再讨论这些无关话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岸,自进城伊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座巨大而荒凉的废墟。因此当废墟塔顶陡生变故,他也是唯一一个看清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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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缓缓坐起身,四周无尽的黑暗让她有些茫然,好安静啊,这是什么地方?她死了吗?
“不用怀疑,你还活着。”
黑暗中再度传来阴沉沙哑的声音,凯伊悚然而惊,一下子跳起来拼命后退。
声音在笑:“女人啊,你以为国王封印真能保护你吗?不要天真了,你现在还能活着,全要感谢你的阿丽娜。”
他说:“因着阿丽娜的缘故,我决定放过你。”
凯伊吃了一惊,放她走?!是她听错了吗?
声音接着说:“记住,你,是因阿丽娜才得以存活,所以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生命的主人!你有生之年都要服侍她!若有一天你竟想与阿丽娜相争,那便是自寻苦果,此后余生都必将陷于万劫不复的痛苦当中!”
凯伊听得心惊肉跳,可是却一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怎会与阿丽娜相争?争什么?”
声音哈哈大笑:“愚蠢的人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快走吧,莫要打扰我的幸福时光。”
忽然,一股旋风自深渊而起,凯伊在旋风中尖声大叫,整个人竟被席卷着飞出巴别塔。
塔外阳光明媚,凯伊如离弦之箭喷射而出,直接落入城市中央的河道。“砰”的一声,激起浪花无数。过往船只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只有王子豁然变色,立刻命令船工靠过去。
“凯伊!凯伊!”
急切的呼唤终于让凯伊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英俊而焦急的脸。
王子殿下?
凯伊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她一下子坐起来,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英俊的面孔,冰蓝色的眼珠,没错,当她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一股仿若重回人间的喜悦和激动占满心灵,凯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扑倒在王子怀中,放声痛哭!
凯瑟王子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但是还未等他开口,几艘官船已然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看到登船检查的士兵服饰,海蒂夫人吃了一惊,巴比伦王亲随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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