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7 迷途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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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文书通告的克尔巴官员早已等在城外,费因斯洛率队进城,很快就看到那片火灾遗迹。整整一条街都没了,人们由此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会有多么惨烈。
来至行政厅,门口忽然有几个人扑上来大声哀哭,其中一个独臂少年磕头磕到脑门都破了,痛哭流涕的喊着:“老爷,求求你放了我家大哥吧,他真的是冤枉啊。”
费因斯洛询问是怎么回事,接待官员说:“就是那个被关押的商人,他手下人天天在这里哭,只说和那个纵火的女人没关系,都好几天了也不肯走。”
众人闻之动容,鲁邦尼立刻让官员带他们进来问话。这一边,商人赞扎也从监牢里被带出来,两相见面当即哭作一团。
鲁邦尼请退接待官员,随即开始问话:“告诉我,那姑娘为什么会与你们走在一起?她有没有说过准备到哪里去?”
赞扎慌忙擦干眼泪一一作答。
大绿海?西里西亚港口?
鲁邦尼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放火?”
赞扎拼命摇头,指指独臂少年说:“我当时根本不在店里,然后阿桑就突然跑来找我,手里攥着一大把铜子说是那姑娘给的,还说什么不让我回去!然后……大火就烧起来了。”
鲁邦尼转而看向少年:“当时在店里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让你们回去?”
少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凯伊走到近前,温言劝慰:“小兄弟,别害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们,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面对一个大美女笑容温存,少年安定了些,慢慢说起那天发生的事:“大哥带人去出货以后,我就去旅店找那位姐姐,请她到板车店来……”
赞扎听说一愣:“你去找她?干什么?”
少年语塞,低声嘟囔:“还不是大哥你……我看你喜欢她,又想娶她做老婆……”
夏尔穆当即瞪眼:“混账!这也是你能说的话?!”
“不不不!没有!”
赞扎吓坏了,慌忙解释:“没有的事,绝对没有!那都是进城蒙混兵丁的说辞,我是看她好像有难处,所以……才随口编个谎话替她遮掩。”
凯伊让少年接着说:“你去找她,然后呢?”
“然后,她就和我一起到板车店来了,当时我求她别走,直说大哥是好人,可是……可是那位姐姐却说,就因为是好人她才更不能留下,说会害惨大哥……”
说到这里少年又哭了:“我当时还不信,觉得这怎么可能呢?”
凯伊追问:“那后来呢?在板车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她让我上街去买肉,说要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到天快黑的时候,一锅肉做好了,她就说先回旅店喂马,等大哥他们回来让我再去叫她。可是没过一会她又跑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就好像慌张得不得了,揪住艾玛和阿雅就让她们往街上跑。”
少年指指跟在身边的两个小女孩:“那位姐姐说是和她们做个游戏,让她们一直往前跑,等跑不动的时候才能停下来,然后就让她们比着大叫……叫……叫什么阿丽娜,说谁的嗓门大,晚上就可以吃到更多肉。”
听到这里,众人似乎有些明白了。
少年接着说:“艾玛和阿雅出去以后,她就冲进后院从货车上卸桐油,然后就一桶桶往地上洒,我当时吓坏了,想拦住她,可是她却塞给我一大把铜子,说都算她买下了。然后就让我快走,还说看到大哥也一定拦住别让他们回来。她当时的样子好凶,弄得我也害怕起来,所以……就……跑走了。”
鲁邦尼想到了什么,立刻叫来克尔巴城的官员,问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这场火灾一共死了两个人,而且都是死在起火地的那家板车店,能确认他们的身份吗?”
“都查过了,不是这城里的人,应该是过路的。”
“这几天除了本地官员,还有其它人来查问火灾的事吗?”
官员想起来了:“有!有两个从哈图萨斯来的,火灾第二天就找上门要见那个商人,问过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鲁邦尼闻之变色:“他们是什么身份?”
官员摇摇头:“不知道,那两个人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说,只是掏出王城签发的一级通行令牌,我们也就无权过问。”
一级通行令牌,那是可以随意调遣各地军马官员的王令!可是有权签发这种令牌的,在哈图萨斯除了国王,就只有总领兵权的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和总领元老院的议长费纳狄斯!王子是不可能签发这种令牌的,而费纳狄斯则是国王最信任的一号重臣!想到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费因斯洛急声追问:“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
官员回忆说:“看起来像是武官,挺凶的,都挎着刀,穿黑色的斗篷,骑的也是黑马……”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对了,清点火灾失物时,有一匹无人认领的马,就和那两个人的坐骑一模一样,他们走的时候也一起带走了。”
黑衣黑马?
鲁邦尼面色阴沉,他忽然想起布哈拉森林里那个被逼上悬崖,服毒自尽的黑武士。
“那两个人的腰带扣上,是不是都有一朵雕刻的金色郁金香?”
官员摇摇头:“斗篷遮挡,不曾看清。”
至此,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众人已然心如明镜!追杀者从来不曾放弃,如今又已探得行踪,那么接下来就无疑是一场竞赛,只看他们谁能先一步找到阿丽娜!
时间紧迫,夏尔穆建议立刻出发,独臂少年则大哭起来:“各位老爷不能走啊,还请为我家大哥申冤,我知道的全都说了,我们真的只是好心帮忙,难道做好人也会遭殃吗?”
凯伊连忙扶起他,微笑着说:“怎么会呢?好人当然会有好报,你们帮助了阿丽娜,就是对我们所有人行了大恩,放心吧,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去。”
说着,她又叫人拿来一个钱袋交给赞扎:“你一车桐油救命,这么大的恩情当然不能用银钱数算,这点钱,就当是赔偿你的损失吧。”
钱袋鼓鼓囊囊,一只手抓不过来,赞扎打开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满满一整袋白银!他后半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吃喝不愁了!
鲁邦尼又书写一块文书板,加盖印章交给他:“将这封文书带在身上,今后各地行商,只要是在帝国境内,保你通行无阻,免交赋税!”
赞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天哪,这简直就是商人梦寐以求的护身符,这些人是谁?他们怎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大……大人,我能不能问一句,那姑娘……究竟是谁?”
鲁邦尼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告诉他:“那位姑娘是当今三王子殿下的爱妃,王者的守护神·阿丽娜!”
“王子……爱妃……守护神……阿丽娜?!”
‘砰’的一声,赞扎就地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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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连夜出城向大绿海进发,而另一边,以支援剿匪为名带队出兵的裘德,一路也是行进缓慢,抽调骑兵团的精干兵勇,十人一队组成若干小队遍布乡野四处找人,可是多日来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正在他心急如焚时,忽然在深夜收到费因斯洛的急报。

“传令各搜索小队,凡看到黑衣黑马的武士,格杀勿论!”
由此,追杀者也成了被追杀的人,一场时间赛跑拉开序幕,而究竟谁能赶在死神之前结束这场游戏,结果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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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克尔巴城与死神擦肩而过,迦罗就再也不敢走大道了。躲开城镇,一旦钻进荒山野地,她也就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黑战马上没有粮食,水袋里也只剩一少半的水。凭着这一点仅存的水,迦罗在荒山旷野足足转了两天,才总算发现一个牧羊人的帐篷。跑去问路,可是野地山民能认识的也只有这方圆几里地的景物,再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万般无奈,她只能向村民讨要些食水,然后打听往西边走哪里还会有人家。山民对什么距离里程根本没概念,说是半天路,可是她往往走上一天也没个结果。迦罗就这么满心迷茫的走了四五天,除了太阳能指引一个大方向,其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和茂盛的布哈拉森林不同,她现在所经过的是名副其实的荒山,放眼处除了石头野草什么都没有。随着地势渐高,夜晚开始变得寒冷。冻得睡不着的时候,迦罗仰望星空忍不住哀叹,她的出路究竟在哪里?这样走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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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好消息啊!”
阿里巴一脸兴奋跑来报告自己的发现:“在东面的山腰上有一个女人,就单身一个人。”
被称作老大的首领斜眼一瞪,布满胡茬的红脸膛露出凶狠之色。
“你想让老大抢女人吗?你忘了山寨的规矩?”
“不是!”
阿里巴拼命摇头,咽了口吐沫说:“是那女人的马!兄弟们都看得清楚,那真是从来没见过的好马啊,一身黑油油的皮毛别提多漂亮。如果能弄到手,您就再不用为拿什么献给乌尔山大哥当礼物发愁了,非但不用愁,而且还保证您会在所有人中拔尖赚足脸面!”
红脸膛老大这才来了兴趣:“是多好的马?比寨子里那匹‘狮子鬃’还好吗?”
阿里巴一撇嘴:“见过您就知道了,比比人家那匹马,咱那个哪还好意思叫‘狮子鬃’啊!顶多就是一头鬃毛多了点的驴!”
红脸膛老大立刻瞪眼:“喂!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是敢拿老子开心,当心割你舌头!”
阿里巴拍着胸脯保证:“是不是您自己去看呐,如果有半点夸大,我情愿自己割下舌头给您当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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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迦罗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坐下战马却忽然一声惊嘶。她抬起头,一下子瞪大眼睛,天哪!至少有几十个人!她根本没看到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忽然就被团团包围。一个红脸膛的壮汉走到近前,棕色的眼珠里闪闪放光。
“天哪!真是漂亮的家伙!”
迦罗心头一惊,大喝一声催促坐马,然而还未等黑马放开蹄,红脸膛壮汉却一个飞身就扑上来抓住缰绳!
“下来!老子只要马,不要人!”
抢马?!迦罗再度瞪大眼睛,正欲反抗,壮汉却一伸手就把她拽下马背。
“让你下来就下来,非要老子动手才行吗!”
迦罗摔得生疼,站起来大声道:“喂,那不是你的!还给我!”
“现在就是了!”
红脸膛壮汉满心满眼就只有黑马,像得了宝贝似的牵着摸着,随手扔出十几个铜板。
“老子看上这匹马了,算是买你的,走吧!”
哈!抢劫还给钱,迦罗瞪大眼睛,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笑。把铜板狠狠扔回去:“荒山野地,几个臭钱是能当吃当喝还是当代步工具?如果是交易的话本小姐不卖!”
一个小跟班模样的家伙跑到近前:“喂,你这女人别不知好歹,老大没和你为难就算对得起你,再说了,好马本来就不该女人手沾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晦气!懂不懂?”
迦罗也来了火气,竟也不觉得害怕,脱口大骂:“晦你老妈!你们哪个不是女人生的?从女人屁股里钻出来,眼睛还没睁开呢,你知道该往哪里找奶喝?不沾手?不沾手能把你喂这么大?!”
在场之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那个红脸膛老大也转过头来看她。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奉劝你一句,趁着大伙没坏了心情,赶快走,真把你扛进山寨没了自由,只怕你哭都哭不出来。”
迦罗也冷冷回应:“那我也奉劝你一句,这匹马会给你招来灾祸!如果你好日子还没有过够,就趁早还给我,咱们各走各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红脸膛老大眯着眼睛走过来:“耶?!我还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敢威胁老子!”
“这不是威胁,是忠告!”
迦罗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看在你打劫还会给钱的份上,我才愿意给你一句忠告!信不相信由你,只是真到应验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红脸膛老大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问:“你这女人还真是奇怪,单身一个人赶路,胆子不小。喂,你从哪里来?又准备到哪里去?”
迦罗冷然一笑:“你总算是问了一句重点,既然觉得奇怪,为什么还敢随意出手呢?好奇害死猫,你不知道,随便触碰奇怪的东西是很危险的吗?”
“你又在威胁我?”
“是忠告!”
红脸膛壮汉瞪大眼睛,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一个被劫的,倒让抢劫的感觉是被人骑在头上居高临下?
“这匹马老子要定了!我也不是有意要和你过不去,只是你实在不该骑着这么好的马出门。这样吧,看你单身不容易,我给你指条路,翻过这个山坡再往前走半天的路程,应该就能看到村子,到时候你只要提我塔里亚斯的名号,就不用再为吃喝发愁。”
塔里亚斯?在赫梯语中就是‘英勇的人’,迦罗奉送大白眼,真看不出来呢,已经英勇到靠抢劫女人混饭吃的地步!
劫匪终究还是牵着黑马走了,失去代步工具,后面的路无疑变得更加艰难。半日路程!哈!为什么这地界的人张口总是半日路程,真走起来却让人永远找不着目的地。天已经黑了,山风凛冽,蒸发身上的汗水不由得让人更觉寒冷,迦罗现在已经累得一步都走不动,倒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喘着喘着就哭起来。
所有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全都涌上来,她现在真的好希望能有一个怀抱,能给她温暖,给她安心,可是……那个曾经拥有的怀抱已经再也找不回来,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办?
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咩咩’的绵羊叫,迦罗看过去,就发现一只小羊不知何时跑到身边,随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别跑了,快回来!”
随着声音,一个小男孩举着火把骤然出现,他看到迦罗吓了一跳。
“有人?天呐,你怎么躺在野地里?迷路了吗?”
迦罗慌忙坐起来,擦去眼泪点点头。
“原来你也和我的小羊一样走丢了。”
小男孩抱起羊,往远处一指说:“我家就在村子里,和我一起走吧。”
于是,他不仅找回了小羊,还找回了另一只更大的迷途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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