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六章 鸿去北,日西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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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单晨不明了。()。”
米色经纬浅灰格子的人通报完后,面前端坐之人只应允一声,头也未抬地继续埋首案中。倒是他一反常态开始对上位之人的决定予了置评。
面前之人笔未停,犹无动静。他上前一步,说:“单晨不明了。大人这石合子虽然落胎有效,毕竟药性凶猛易伤身。小人觉得眼下薛家尚无子,若然一索得男,清明大长公主殿下未必会不要长曾孙,即便未是嫡出……而若是让这孩子自小长于管家……常言覆巢之下无完卵,则从此对薛家至少可得高枕。三夫人所为于大人,未必就是利。”
犀角虎毫终于停了下。
“石合子十三日为期限,需日日连服。若是过半后中途落了几日,会如何?”他问得静。仿佛一切早已了然于胸,无需回答。
“回大人,询过恒福堂掌柜说是后落一日必腹痛绞上一日,至三日出血渐多,若过五日,恐怕……”立着的人稍顿一下,继说:“恐怕自此永绝育。”说完抬头注视上座。
那神情仿佛在恳切:大人,三思。小心翼翼地起身,未抬头,恭谨一福施一个宫礼:“见过皇上。”缓缓抬头。
“果真是端庄克谨,仪态芬芳呢。”一袭白底青花团纹宫装的娘娘称赞。
薛镜小心望去,不由心叹:只见她年若双十,一张脸清丽无双,秀眉若远山,丹唇一点樱。云鬓依次斜插两三支玉钗,淡色莹纯,耳垂白玉珠。圆涎滴溜,立姿若柳。卓雅非常。尤其是白玉腕上双白玉镯,两色相接无缝,辨不出一点的差异。
一股若有还无的白梅香氛淡入鼻中,真是好个清秀佳人。
另一位宫装上木槿花绘到荼糜的娘娘笑语:“花容月貌,艳而不俗。称得上镜花夫人地赐名。”说罢微微臻首与侧立与旁的管则晏交换一个眼神。
这位娘娘肌赛亮雪,下巴尖俏,腮若朝霞,黛眉长睫浓秀,虽是已双十复四的风韵无双,却因为浑身上下只有双眼睛清澈透亮,而一下姿如春花正放,含苞刚启时地娇艳无限。若不也是那双清澈眼中,隐隐含着一种意图掌握全部于股掌。就像她那一身木槿花开,正艳丽着意图要把所有接近染成一片绯红般的强势傲然,薛镜大概就真地将两位妃子娘娘做了上下的分选。
如此。一娇一艳,一素一华。左右佳人地怀抱在侧。让人实在难分高下。
尤其后者这份气质让她觉得有些肖像,让她忆起那夜的薛融。
但是。还不够。
至于此,薛镜心中了然:前一位清雅女子是简淑妃,后一位艳丽的则是她名义上的“继女”,管文妃娘娘。
薛镜欠身施礼:“哪里,怎及得上娘娘明艳丽姿。”君臣之礼尚且在父子之上,何况“母女”。
“眸子颜色可真是淡。”孝武帝惊叹,先前听文妃说,他还将信将疑。
薛镜一直低着眉眼,微微欠身再还礼。
这时一袭金底红桃宫装地女子,出了来。急促的脚步声轻快得像小雨点四溅弹开,将空气都带得生动起来。魏帝的臂膀被一把抱住,有如黄莺出谷的婉转娇语道:“父皇!”
“重阳等不及了。”文妃打趣。她一笑起来愈加艳丽,与“文”字册封大不相同。
重阳公主面色一阵羞红,微瞪:“母妃!”
文妃犹存意捉弄,笑得缨络摇缀,道:“这女儿家呀,一羞便恼。”
魏帝和淑妃一旁看得笑意满满,一个绛冠圆带的青年近侍上前侧立恭身有请示。众人纷纷高位上座,正中自然是魏孝武帝,左侧为简淑妃,右侧管文妃。在管文妃与下首的管则晏之间还有张椅子,坐的是正东张西望,不甚安分的重阳公主。
忽然她面露讶喜,掩口笑得痴痴,一副小儿女情态。
薛镜心叹:这皇家的公主怎么心思这般单纯,莫说十四地生辰,即便许着十二,十三,她都信。顺着重阳的视线望去,薛镜只觉心口一窒,手扶杯盏定住半刻不得动。
薛融正面色颇霁地点点头,看的却不是她薛镜。
重阳愈加喜滋滋。一转,重阳又瞥见颜渊,也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之前与两人早已亲厚。
一瞬间,薛镜说不出有多厌恶这个拥有一切地孩子。
忙碌的重阳公主殿下招呼完后,素指取过一张糯米纸相垫,轻拈一块广寒糕。这广寒糕是将剔去花蒂并洒上甘草水地桂花与米粉合蒸而得。尝完又见蜜渍梅花,蟹酿橙,麦门冬煎等等点心,很是欣喜,红唇殷切张口品来,情态甚憨,天真可掬。
一直有意观察地薛镜心竟看得发堵,连这些人人案前俱摆着的,也摆在她面前地精致小点,都没得一点兴致。
魏帝云:“今日佳节宴酒赏菊,众卿且尽怀,毋需多礼。”说罢龙纹大摆一挥,将九龙杯中菊香酒一饮而尽。
众人齐高举酒杯,口呼“陛下万岁”后齐饮。
宴开。
宫中丽人载歌献舞,轻音曼妙,足媚步娆,纷呈精彩。薛镜似乎是欣赏不已,瞧着面上笑得生动,间或重阳公主又多溜了几眼,或是多得意几下,心里那股子酸意就越发地刷不脱。管则晏似了然,依然悠闲地笑就重阳赏菊饮酒的名头,尝着宫中佳酿陶醉不已,真是装模作样一流功夫魏帝语:“好酒好花,众卿们可有余兴作上几首?”

底下期待一朝得跃龙门后期望再跃真正“龙”门的寒门士子们纷纷摩拳擦掌起来,倒是四家其中两家为首的人们还端着架势稳而不发。薛镜嘴角一哼:这文试便是开始了。
头一人是面目干净。衣着一般,看着佩得饰物,不过素银。六七品的官,若是寒门出身。论年纪双十,算是很不简单了。只见那人吟道:
“紫菊披风散晚霞,年年霜晚赏奇葩。
嘉名自合开仙府,丽色何妨夺锦纱。”
薛镜听罢心中一笑:紫色虽是富贵逼人,无奈菊色有黄金更为贵气。这诗写得太艳,谄媚逢迎,以后该是个左右逢源地主又来一人方脸直鼻: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薛镜嘴上不自觉又一笑:这个急不可待地表明自己的品性高洁以图留个好印象,以后仕途走来大致也就个认死理儿的谏官言官材料。
一会,十数人已挨个赋了诗,终于织红圆夔纹样大毯下众人已毕,薛融先立了起。他面色不苟地念道: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还似今朝歌酒席,白纱翁入少年场。”
颜渊今日着地是绛衣外罩层素纱。想不到薛融拿了他的姓氏“翁”与老人家地白头联了起来。将上座的魏帝娘娘重阳公主还有众人逗得笑不止,气氛一下活跃许多。薛镜也笑了起来。这一笑扯了她的肚里的筋般。竟有几分疼痛。她眉间微蹙下,芙蓉面上立又笑得愈加明媚:薛融诗句中不离仕途官场。而她给不了他任何,助不了他任何。
他们果真成不了一路。
翁颜渊立了起,朝着有心玩笑的薛融一笑,也带了首诗:
“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
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
其意不在乎朝堂众人,在乎“暂随”洒脱之间,多了几分地出世的观望。薛镜听罢,凉笑一笑:花同人异,这样的期望,如今似乎已是太不可能。薛融款举而酬饮一盅菊酒。他斜刺银纹的靛蓝衣袖一掀一振,这般定然风度,叫纯直年幼的重阳又看呆几分。上座人忽语:“听闻管夫人曾在南阳也筹备过文会,常与清谈切磋,想着也定是一位才艺不减的女夫子,恐怕胸中早存好了腹稿。”
薛镜定定地看着笑得艳韵生色的文妃一晌,起身正立,笑语:“蒙娘娘谬赞,不过是师法前人,玉璋笑獐罢了,今日佳节美景,众佳作珠玉在前,姑且贻笑。”说罢一弯红唇,清清念来:
“三秋异乡节,一纸故人书。
对酒情无极,开缄几踌躇。”
薛融的面色不好看,算不得好看,诸位大人物的场合,却也是算不得难看。薛镜闭上眼,低头盈盈一福,欠身复座。席上静了半刻,有人破了僵氛。
“管大人最近一直忙得朝堂,为国事忧心劳力,可莫要冷落下新夫人。”文妃又笑语。与之对比地是一旁的简淑妃一直微笑着,从头至尾都不多话。
“可不是,”魏帝刚才忙着听得重阳耳语,未多究薛镜的词句,今日地他看来心情甚好,说笑:“不然不仅薛卿要为自家人讨公道,南阳的大长公主也未必肯得了呢。”
“父皇,这文试谁赢?”重阳心无其他,只专注地巴望。杂着各异心思,出来地各异句子,让魏帝也犯了难:“这……”
管则晏笑揖:“臣也有首拙作正好敬表,不过不是诗是词,格律也不同。”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这首意境一下较之前所作开阔上许多,令原本敛肃地薛融与沉吟的翁颜渊,甚至还有强笑地薛镜皆赞叹不已,众人更是纷纷附和,魏帝脸上也颇有嘉许之意,这让管文妃的脸色着实艳上不少。
管则晏说:“秋光不似春光朝气盎然,秋光胜似春光红艳斑斓,这两者均是天赐美景,文辞文采本来就难以简单分得高下。今日万菊有幸得窥天颜而竞相绽放,香透冲天,凉风正习,也是才俊矫健一展身手的好时辰,陛下不防先看过诸位骑射英姿,综来定夺总好过拘于毫厘之差的评说。”
魏帝点头称是:“管爱卿言之有理。”
于是这第二场的武试----驰射,便拉开了帷幕。
宋-林洪《山家清供》,某饮食文献。
宋-韩椅《和崔象之紫菊》宋-郑思肖《画菊》
唐-白居易《重阳夕上赋白菊》,为切文,稍改几字。
唐-杜甫《云安九日》
唐-白行简《李都尉重阳日得苏属国书》
**《采桑子》,有删句,老毛的果然够大气的说。是件等价,对等的东西。觉得有些地伤心。哈,继续写书八。。恩。。所谓的感情,很困难呢。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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