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 风片雨,来何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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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说在苍茫北漠雄鹰久久盘旋,不到困极渴极它绝不舍得停下行程,离开九千丈高的苍穹。
那时的你,胸壑之中壮志待酬,天之骄,豪情万丈,叫一生一世注定栽于盆景观赏,也无缘无意冲破禁锢的,纤弱白梅,也经不住向往。
若是这一次,我又折断了雄鹰的翅膀,怎么办,你可会恨我?
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
枕玉楼后侧栽了片紫藤,长得浓茂,厚厚叠叠的枝叶垂坠下来,遮住视线。也托它的浓密,头顶的初秋艳阳去掉不少。可以想见如果那紫藤开了花,一串串硕大花冠如吊盏,紫中带蓝,该是如何的灿若云霞。
水似晨霞照,林疑彩凤来。
绕了花架几折,薛镜忽见自白柱后现身的管时晟,正立于浓茂的花架下。他一身白色孝衣,宽大的袖口垂下,正抬手慢慢抚着爬攀于白石砌堆的的高高花架上的深褐色藤身。薛镜看见,出声:“暮春时节它才会开花。”
语调一贯地略懒,带着恣意,卸去了一般时候的柔婉。
言下之意你就是再抚上三月,它也不会开。
“你来了。”管时晟一回头,面上挂着温和至极的笑容,和语气一样。
五年过去,他的身高已高去薛镜一头半,如今二十弱冠的成年男,五官端正,仪态有止。五年中薛镜为他的学业提点可以说是无不悉心尽力,却不知是天生资质还是其他什么关系,他学的只能算中等略上水准。
如果不是有了个太出色的弟弟----时修的聪敏,或是太卓著的外甥----七皇,这二位并称京城两大“神童”美誉的亲眷。众人也就不会对他寄望过高,同样相形之下地对比,也就不会这么的,昭彰。
难怪薛镜常常觉得管时晟很不幸,生出高高在上的几分同情来。
一年余前,托着管家族人的引荐,管家庶管时晟在秘书省谋了个差事。秘书省监掌经籍图书之事,领著作局,在三省六部之外。长官主监一人,居从三品。他开始做的是从六品的秘书郎,父管则晏往生后,魏帝为表嘉奖与安抚之意,升任从四品少监一职,为秘书省主监之副职。首发这几日因为大丧未曾列朝,还在假中。
“什么事?”不咸不淡。
“难道就非得要有事才能来见?”心里的揣揣不安绞腾多时。那众位俊杰都来转过一回,他出口带了涩意。
薛镜扬着下巴睨去一眼,说“大丧还未过,即便不是避嫌,也要免招摇。”转身。“若无事我便要回去了。这家中里里外外事情多得很,我也忙得很,不像某人……”
即便平日细节处隐知薛镜不看重自己。管时晟还是心刺微痛。
眼见白锦孝裙马上旋即便逝,他一着急,唤道:“你说过要助我上位的。”话听来像是责备,管时晟不是不清楚那前后因果,此刻只想咬去自己舌头。
“不错,我是说过。”薛镜转身,粲然一笑。管时晟与她熟悉数年,知她这份嫣然出自动气:薛镜一反常态忽而转笑时候最是骇人……及此他浑身经不住微颤一下。今日薛镜心情不佳。果然着红唇贝齿吐出的字也是分外刻薄:“可惜你不仅还斗不过管晦,比上你地父亲要差上更多。所以,还是由我出面来比较好。若是没有驭控这一家上下的才干和手腕,就算勉强扶上去这位你也坐不下来。”一字一敲,直白得略了听话人的心思反应,她纤指轻曳素白裙角。预备起步。回头又抛下:“你若是得闲,便应去将秘书省或是著作局的备档文书好好地整理过。免得新副官上任一问概不知,徒添了他人口舌。”说完头一扭,走得干净。
管时晟木在原地,残了桂香的秋风吹得未全束起的两侧发丝拂动,也吹得他快找不着北向。换成是任何一个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如此训诫都尚且郁闷,何况还是喜欢的人,那更尤其。可惜,这满腔得怒郁纠结在胸腔也还是哑火。
天之怒,可以伏尸千里,流血百万;匹夫之怒,可以效刺客,血溅五步之内,累天下缟素,求牺一身来一鸣以惊闻天下;剩下地无用者,不过掷帽于地,踏上几脚来宣泄。
可惜他无法勉力成为其中任何,连心思也比天下小去太多。首发
管时晟低头捉着地上日色穿过紫藤叶片狭隙的点点光斑,发呆。
他知薛镜说得都是对的,也知自己实在资质平常,相去“标准”太多,辜负了薛镜的希望和气力。他也有想过要用成倍的发奋来赶上,却知这世间有些天分单靠努力是补不回来。一味地听着薛镜地教导,太听话又更会被看轻。可是,也无什么其它方法。
风一吹,光动影动。管时晟端详上许久,想着若是人能像这植物一样给了光,施了水便能生长,年年岁岁如此一世不需其他的劳累操心,也无从攀比贬谪,多好。在下定立刻回去便要挑灯夜战攻读秘书省文案的决心后,他拨开经过时候拂及地几张自在生长的叶片,不禁长叹一口气。魏帝近二十年方才召回太,一举动便广告满朝,广告天下。
为何?
是有心保全,担忧倘若隐秘行事,恐怕余影太根本踏不上京城的土地,黛眉丽颜的两宫娘娘,无论是出七皇的东华宫文妃,还是出六皇的西福宫淑妃,都不会姑息……还是投石问路,意在探测所谓“太”的大小能耐,即便失了也不可惜,对虎狼之人的,一味放任?

接着几日早朝,圣上体况一般。各地上折参奏一般,三省六部地回折批复,乃至的圣议圣裁,也是一般。
怪不得常言:天威难测。
要测对测准,的确是好不容易。
太多人已揣摩上了一辈。
“圣上此举,怕是作臣地我们,要事先多筹备些南阳郡宣作用了。”
喃说的是礼部史馆的令史文竽,文令史大人。
文竽文大人是管则晏地外甥,一朝探花。偏偏是出自简书同简侍中门下。天下第三地探花,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讨了个编纂史书地没前途,无实权的文职打发日。简侍中曾几次三番为彰现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优良品格,特地低下身段问他可有心仪之职。知本当年轻奋发地文竽文编修竟抱定了这个位,连那令史的官名都是后来朝廷硬给他升的外头都到他也是个傻人,如某个曾在州磨几了十余载光阴的痴人一样。都说怕是同个家族遗传。但若将范围扩大至满朝为官的管姓族人来,又不像。
而这隶属薛家范围南阳郡也产纸,只是这纸质很是一般,色泽还微微偏黄,仿佛故意做旧。实则根本新不起来。和墨合了一起出的味道,还有股浆洗的淡淡臭味。偏偏由于材料工本些地关系,价格还不怎么便宜。如此一来正常点的。风雅点的人家,都不会用南阳郡的宣纸。
然而在礼部,特别是礼部史馆的熟纸匠,这种纸张是雷打不动地选择。
纸虽丑,又臭,但耐久。
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翻录出来的卷册上面的墨迹依然明晰,其它同代地也许早已成了齑粉。它还防虫蛀----也可以理解为它们也不喜这臭味。不过奏折什么的机要类文书。即便要长久备档保存,也不用南阳郡宣。高位官员和皇王孙往往喜用掺了蚕丝的白宣,更漂亮,更洁整,更柔韧,自然也昂贵一些。
历朝历代的史书虽说是留给后朝后代。但都是授当朝当代的掌权者的意而写下的。余影太十六年前险些遭到过废黜---其实贬逐异地也差不得多少。当年魏帝“震怒”,废黜之诏几欲颁布。无奈众卿老臣纷纷劝得涕泪纵横,又缘当时魏帝膝下实在是独此一,遂作罢。呼之欲出的诏书没颁,影响还是一样地。余影太的“失德”,“骄奢淫逸”,“行事乖张”,取代了原本的“美姿容,性通敏,克勤俭,涉书记,善工射”。
那还是太生母和庄皇后生前在时,执笔令史伴着太一日日成长,点点滴滴中记下的。
墙倒众人推,魏朝的史官不需要纪下事实,却永远要捉着掌权者的心思。
一旦魏帝否定了太,那么之前所有关于太地一切记录都应该是非正面地。所有不符合方针的记录,统统要重新校改---那就牵扯到大量地用纸----南阳郡宣。当年文竽还未入进士,也听闻过前辈们在多年后谈论起那场全史馆众人集体挑灯夜战十数日的巨大工作量是如何苦得令人迄今仍记忆犹新:写国史楷书十八人,楷书手二十五人,外加典书,亭长,掌固,熟纸匠若干,人人忙得不亦乐乎。而又如果,魏帝这次万一一万的再来次“新血来潮”----那他们就要又再从头改过一遍,这部包括还要加上十六年不能明写的贬黜空白要如何绞尽脑汁填补以其它内容的工作……
一切都需要这南阳郡宣。
文竽的话说得轻巧,里头的指的风云变幻可不小。
他一句完,攒攒人动的崇文殿外一时鸦雀无声。下朝的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明里暗里早已压下重重筹码于六,七皇身上,纷纷恼恨起这毫无瓜葛的文史官的那张扬不已的看好戏心态。
“未雨绸缪。”先开口陈赞的是简大人简书同。他官位高,资历又老,到底场面见多,也能笑得太是轻巧,漂亮俊秀的眉眼几乎弯成一汪春水,将诸多年轻后生比下。他说:“有备无患总是好过到时措手不及。文大人思考得周全,倒是给了我们旁人许多不一样的启发。”
启发着若是真的风向转或不转,他们该作或不作些的什么动作。
“哪里哪里。”文竽躬身打揖,揖完愈加精神奕奕,开始摆文:“古云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此非山水之德也,乃是智者心中有水,仁者心中有山。对于早已了然之于胸中的事物,粗鄙的,就如山山水水,顶多是作了下附和之意罢了。”
简书同笑着,文竽也笑着。两人不语,对视良久,笑得深情款款。相反本该最最高枕无忧的薛驸马薛中书薛融薛大人却绷得一脸严肃,如往常一样立在简侍中身侧。管家至今没出来个当头的,没推人选递补上管则晏的位,就连礼部侍郎管晦管大人一下朝就匆匆离去,仿有更加着急的急事,连政局变动显得毫不关心。
这叫众人好生看不懂。
《花经》
李德裕《忆新藤》
科举时代,八股出生的官员在哪个主考官主持的哪届科举中获得了名次,日后就当尊该主考官为恩师。
春节快乐啊,今天因为过年事情临时加多了些,被家里拖去应酬晚了点哈。。对不住大家下章30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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