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过晚饭，孙老头就搬了个竹编躺椅放在自家书屋门口，身子仰睡在躺椅上，手中那把又破又旧的大蒲扇盖在胸口，两只大脚板平搁在塑料拖鞋上。街心不时刮来一股股带着小街特有味道的穿堂风，掠过孙老头时总不忘掀掀他灰不溜秋的老头衫，窥视一下他那干瘪干瘪的老肚皮。几只小皮脸苍蝇嗡嗡地围着他飞上飞下，他不拍也不打，就那么一动不动的闭眼睡着，要不是看他偶尔把手里的大蒲扇摇动一两下，人们真还以为他睡过去了。
斜对面卖锅贴饺子的王嫂坐在自家门口一边捡第二天早晨锅贴饺子要用的碎粉丝里的草棒棒，一边与正在纳凉的卖散酒的肖姨交换着一天来各自所看到听到的新鲜事，说到兴致时两人就咯咯地笑成一团女儿楚楚从屋里跑出来看着她们笑得满脸是泪，对着王嫂埋怨着说：天天唠叨着累，你看你笑成这样子，那里是累的样子。
王嫂笑着对肖姨说：你看看，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看我笑一下就放下书本跑来说三道四的，我累死了她还要说我是快活得睡着了。肖姨望着楚楚说：我们楚楚是有名的懂事姑娘，她对你的苦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就等着我们楚楚考上大学，出来挣大钱让你享福吧。王嫂两眼迷成了缝说我才不稀罕享她什么福，只要她长大不要像我这样，能有一碗轻巧饭吃就好了。说着看楚楚还站在那里，就问你怎么还不进去写字？
楚楚说我的英语练习薄用完了，得买十本。
王嫂听了怔愣着问怎么一下子要买这么多？楚楚说下午放学路过书屋买本子时，孙老头说要是买十本他就给我批发价，每本要便宜两毛钱。
王嫂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插进内裤摸出了一小卷票子，摊开从中挑了一张脏兮兮的钞票递给楚楚问：够了吧？
楚楚把嘴一撇：五块钱够什么？你要给我十五块钱。我的同桌昨天在孙老头书屋买的《高考英语实战宝典》，课间休息老师翻看了一下说不错，问在哪儿买的，要她帮着买一本留备课用呢。我得赶紧去买，等到明天也许就买不到了。
王嫂把卷起来的钞票再次摊开，用食指沾了点口水又数了几张看着楚楚问：给你十块可够？
楚楚不耐烦地说：你天天要我好好念书，要出人头地为你争气。可我要买个本子书你都这个样子，干脆我不念了，不花你这个冤枉钱好了！
说完楚楚一扭身进了屋子把电视机声音开得天响。
王嫂站在那儿看着手里的钞票，委曲地对嗑瓜子纳凉的肖姨抱怨着：她肖姨，你是看着的，我可有说半个“不”字？她就不要念书了，好像她念书全是为我念的？这年头小孩子念个书都要老的求着哄着才能念得下去。
肖姨细声慢语地劝解道：你也不要想多了，楚楚就算是个很乖的好女孩了，她要买个本子书不是好事吗？说着把头转向孙老头书屋，你瞧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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