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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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忧伤地道[娘娘还记得以前的事,岚以为娘娘位高权重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将一只手抚上他的肩柔声道[没有,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将你当最亲最信任的人!]他这时才露出欢喜之色,我闭目任他平时握剑的手此时极为妥贴地揉着肩好象又回到以前在水月庵的日子,他缓缓地呤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我慕容云浪荡一生终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却无缘斯守真是遗憾之极。]呤完之后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热烈地问道[丝丝,如今我再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浑身一震苦笑道[身在事非中,岂能免事非,岚,丝丝已非以前之丝丝。我不想因我而带累于你,这些话,以后休说。]他沉默不语半响才道[后宫险恶,你既然决意在此,我定尽全力护你周全,今晚来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此话一出令我百感交集,他总是温柔细心如斯,为了我,一向风流豪放的他却屈身于皇宫,我是何幸遇到他,又何不幸不能与他结发。这宫帏之中也许,值得托付的也只有他了!将假孕一事说于他听后,慕容云果然有些手段,便即刻请了一位世交的大夫来替我了结此事,在外人眼里我却是一个人人都讲得的笑柄。
小产之后我便头上缚了丝带躺在床上静养,舒云展愧对于我,只命人每日拿了燕窝宫鲍及人参乌鸡之类的补品流水价地送至宝华殿来。众嫔妃虽然不服我封妃,但木已成舟,我又失了孩子故个个称愿,借慰问之际特地来看热闹。对于明里暗里的趁愿之声我只装作不知关了门谢客,每日将补品暗中换成大夫开的调养之药服用,暗自发誓决不能让老太后如愿,我必生下皇子不可。
就在我养足一月可以外出行走之时突然传来一个极好的消息:太皇太后终于熬不过这个秋天撒手人寰。我高兴,我抑制不住的开心,但哭灵之日仍穿了黑绸绣暗花的衣服伏在灵前哀哀哭泣。这一举动令皇上感动不已,当众赞我孝德双全,以比前更爱三分。侍寝后依例要服的药已暗中命人换掉,日子倒也过得趁心。
这一日起床,只见琉璃瓦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儿,百木调残,放眼望去,只见天高云淡,朝阳如碎金子一般洒遍宝华殿,只有光却没温度,原来已经是初冬了。此时前方传来战报,我已知太子被擒,舒云展顾念兄弟不情不忍下手,我暗中命杀手取了他的首级送至宫中。这一日我命小太监提着盒子披了一位灰狐狸皮的大氅叫了福禄两个太监跟着向守静堂行去。
守静堂距冷宫只有一射之地,此处破为凄凉,墙冷瓦湿。一个巨大的佛像前燃着几个长明灯,先皇后正在为太皇太后念经超度。进得殿来我用力地跺跺脚咳了一声,先皇后扭头不屑地冷笑一声又继续念经。我慢慢地绕至她面前妩媚地笑道[皇后一向可好啊?唉,真是可惜了,一代风华竟落得如此下场,果然是母子同命啊!]果然她双目圆瞪急促地喘气道[太子?你们把太子怎么样了?]我哼一声道[太子领兵谋反已被皇上除死了!]皇后凄惨地叫一声[天儿!]便倒地痛哭,突然抬起头目光涣散地说[是你,一定是你这贱人调唆的,贱人,今日我要你偿我儿性命!]说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抓住我的袍子一角不放。我吓了一跳叫道[小福子把她拉开!]

小福子将皇后向后一推我这才退了两步冷笑道[皇上杀了太子你却怪我?我带了太子的首级与你见最后一面你竟不感激我?]说完将盒子打开,太子血肉糊模的头颅呈现在众人眼前。皇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我头也不回地急步行出守静堂,忽然觉得这风更加冷了。
回来后悄悄命几名小宫女和太监在夜间扮了珍妃和太子的鬼魂在守静堂后哀叫,第二天便有人传来先皇后在守静堂大叫有鬼,以至神经崩溃被贬入冷宫囚禁的消息。我勾唇一笑,果然是她害死了珍妃,如此也算为珍妃报了仇。
随着冬日的临近,天气越发寒冷,对于圆盼二妃的得宠我暂时并不去理,只是想着皇后的栖凤楼定然十分冷落了。镇日在宝华殿闲坐被炭火烤着也十分无趣,恰巧下了一阵雪珠子,我便命钗儿取了一件银色狐皮领口盘金线绣五色龙凤的小袄,腰里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并玉佩如意的挂件,足蹬香牛皮小靴,踩着雪珠子向栖凤楼行去。
半道遇到一向好脾气的顺贵人打了粉红绸伞穿了厚厚的翻毛大氅迎面走来,她见了我先施了一礼这才抬眼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轻声说[给贵妃娘娘请安!]我瞧她从不得罪人,办事总以和为贵,对我也无丝毫不敬,本来娇小的她裹在大袍子里显得更楚楚可怜,倒也不辱没了顺这个称号。我一面打量一面伸手轻轻一扶笑道[这大雪天的顺贵人这是到那里去?]她微笑着答道[因前儿圆妃娘娘说嗓子不好,所以我特地送些冰片香蜜梨过去。天气这么冷,姐姐穿得这多少,仔细冻坏了身子!]两人闲聊几句便分开行走,钗儿多嘴道[这顺贵人倒是个好脾气的。]
此时已行至栖凤楼外,因是冬天花木凋谢故显得空阔了许多,门口早由太监扫出一个过道,正门紧闭,只有一个小宫女嘟着嘴在门前候着见我来了忙推门进去。钗儿神色一怒[好一个不知礼数的丫头]不一会儿正门敞开露出厚厚的锦被挡帘,皇后身边的如意忙撑了伞迎接出来[贵妃娘娘请进,皇后因天寒咳嗽的毛病犯了所以不能外出迎接,特命奴婢出来迎接娘娘]
掀帘子进了屋,只见屋里摆了四五个炭盆儿烘得一室温暖如春,皇后正歪在榻上捧着手炉取暖见我进屋只是微微一抬眼,并不出声。我走上前替她拉了拉衣领亲切地说[妹妹听说皇后病了?可千万得注意身体,这冬天的病可是够缠绵的。]她淡然地说[病不病都无所谓了,皇上一向很少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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