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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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众人对这一突然天渊之变也是吃惊不己,胜败本来已经定下来了,却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胆小者都退下几丈,山庄的几个本门弟子,看来少庄主受此重击,不敢再做观众,纷纷仗剑而出,挡在北冥栋的前面。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躲开!”北冥栋艰难的说出口,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口气。他用尽力气站起来,扶着后面的树干,血随之染红的树干,顺着流下来。
老槐树啊!他有些泛白的嘴唇挤出了一抹笑意。他想起来了,想起来很多年前,有七个孩子,常在这树上树下嬉戏,比比有谁爬的最高,又是谁把槐花从树上纷纷撒下。‘下雪了,下雪了,哈哈’……
而现在,北冥兴涛死在了临江之畔,连尸骨都寻觅不到;北冥兴海三年前的那场变故后就再也没有回山庄,如今更是查无音信。自己的两个亲弟弟,一个死在另一个的剑下,而一个虽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却……
众弟子心有不甘的散开,他似有些艰难的迈步上前,身姿依旧挺立,傲然不屈。
“你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哎,也罢!”他轻叹一口气,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凄婉之意:“我今日恐怕是要死在你的手下,但我也要带你一起去。把你那肮脏的灵魂交给我吧,让我在西方净土为它找个归宿,我不想你死了之后再下地狱。”说话间,他低垂的手掌五指极力伸展开,掌下慢慢的凝聚起一个青色的气团。周遭又起劲风,围着他旋急的吹转,那气团其中似有电闪雷鸣一般,发生相撞的声音。众弟子都远远退去,北冥栋的身体也有些摇晃,像是难以驾驭手中的那股能量。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段星辰低声道,只是没有任何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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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哥!”一声风铃般的声音因为惊恐而竭力扭曲。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山庄的门口,一双流波般的眼睛大大的睁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那个在她心中神一般的大师哥,竟然有人将他打伤,而且,伤的那么严重。
“雪儿!”“雪儿!”两个激斗中的男人难得的异口同声。此刻,有人心中猝然悸荡,那水雾般迷茫的眼睛像春天化冻一般明亮起来,将目光凝视在她的身上。
但她径直跑向她的大师哥,视在场的所有人如无物。看到她跑过来,北冥栋无奈收起了那用最后一丝气力凝聚的惊世一击。这一出一收,让他更加疲惫,眼看站都站不稳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跑过来抱住北冥栋摇摇欲坠的身体,那葱白的玉指立时染上鲜红的血液。“大师哥,”说话的同时已经难以自持,两行清泪沾湿了脸颊。“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这是为什么啊?”
北冥栋脸色比之刚才更加苍白,安慰的的冲她强笑了一下,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是我,用剑,打伤的他。”段星辰一字一顿,语气凄楚而绝决。就在她的背后,雪儿感到一个人的寒气,似乎还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她转过身来,十丈外,有一色蓝衣伫立在那里,头发虽然遮住眼睛,但看上去竟然是那般的熟悉。
“你是……”话刚出口,她便再也说不出来了,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段星辰再进一步,轻声道:“雪儿,你难道不认得我了么。”话中竟然含有些柔意,跟刚才那个冷血的人有了些差别。
“你是,三师哥……”她惊讶于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继而使劲的摇摇头道:“你不是,你不是三师哥,三师哥不会拿剑…………”
“我是!”段星辰低吼一声,猛的把头扬起,面前的发丝被甩到一边。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逼视着雪儿:“而且,他身上的伤也确实是被我所击。”他慢慢的翻转剑身,那上面还留着未干的鲜血,很是显眼。
雪儿不相信的紧咬嘴唇,只是使劲的摇头,眼泪甩向两边。她怎么来相信,三年后还能再见到她的三师哥,但却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杀了他!杀了他!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段星辰的耳旁如此低诉,他不想听,但那声音却是异常的清晰。雪儿的出现,他本来已经准备收手了,而这个声音的出现却立即改变了他的心境。
“雪儿,你躲开,我不想伤到你。”说话间朝前迈了一步,子芒划过,尘飞屑舞。
“可你已经伤到我了,三师哥,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惊恐的看着段星辰往前走,扶着北冥栋有些艰难的往后退了一二步。用近似哀怨的口气道:“你都已经把大师哥伤成这样了,还想怎样?”
“杀了他!”他应道,前进的速度在加快。
雪儿将北冥栋靠在后面的老槐树上,刚才被弹开的北冥神剑就在她脚下不远处,她折身拾起,双手紧握,指向段星辰:“你别再往前走了,求求你了。”
“我不相信你会向我出剑!”
“我会的,就像你把大师哥打伤一样,我会向你出剑的。”
段星辰猛然心如刀绞,雪儿啊雪儿,这就是你心中的天平吗?只为刚才那一句话,他的步履走的更坚定了。
与其说他走过去是要杀那个倚在树下奄奄一息的人,不如说他执着的前进只是为了验证,那个他深深眷恋着的人,真的会把剑刺入自己的胸膛吗?

‘噗!’事实摆在眼前,那冰凉的剑身贯穿了他的胸膛,剑冰凉,不抵他心凉。“雪儿,”他睁大眼睛,里面尽是怀疑与否定:“你竟然,真的向我出剑。”
雪睁开方才紧闭的眼睛,这才发现那剑竟然真的贯入段星辰的身体,而那剑柄,竟是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遽然离手,向后退了一步,浑身颤抖。“三师哥,我,你,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紧紧的闭上眼睛再摇头,然后睁开,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睁开眼睛就能一切变回从前,可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落空了。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这伏羲山上发出骇人的悲嘨,山林中的鸟儿也为之吓到,仓皇群飞。
“刺的好,刺的好!”他自己握住剑柄,奋力一伸将剑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在场之人无不骇然,那把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北冥剑,沾满自己血的北冥剑,此刻就握在他手中。
“只可惜你没有刺中要害。”他不无婉惜的说:“再来一剑何妨!”他把剑柄送至雪的跟前,北冥剑己尽处被血染红。
她只是摇头,嘴唇已然被贝齿咬出了血,脸色煞白,只是双眼通红。
“那我自己来。”他不做半分犹豫,反手持剑便引向自己胸口,那正是人的心脏所在。虽然这一切就发生在雪的眼里,可她已经完全的惊呆在那里,半分也不能动了。而重伤在身的北冥栋亦是心有由而力不足,眼看他就要命丧于此。
只消这一剑刺下去,一切就都永远的结束了,结束了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精小而凌厉的气横冲过来,准确无误的打在北冥剑上,段星辰竟然一时难以握住,剑从他手中崩落,弹向高空,竟钉在那山庄的匾额之上。
“无量光佛!”一声浑厚的梵音充盈进人的耳朵,接着一个身着锦蓝袈裟,清须如雪,面色自若的和尚现出身来。身上跟着两个小和尚,一人持杖,一人托钵。
“天绝法师!”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己,这位法师的名头由此可见一斑。
“老秃驴,为何多管闲事?”段星辰握紧子芒剑,转身向这边来。
那天绝法师也并不怒,和声道:“段施主,你杀我天慈方丈师兄不算,竟敢还来这北冥山庄生事。玉堂天师英雄一世,你怎忍心在他仙逝之时前来作乱。我师兄他老人家留有遗命,让我务必擒你回封禅寺,永禁宁古塔之下。”
众人愕然,那重伤在身的北冥栋强撑着站起身来,揖首道:“天绝法师有礼了,你方才说,说天慈方丈他老人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天绝双手合十还礼道:“生死本同性,师兄他先我等一步涅磐,乃是他的造化所至,也算不得伤心之事。施主勿需放在心上。”说罢接过北冥栋的左手,暗暗向他输入了些真气,解了他丹田中的燃眉之急。
“我能杀天慈,也照样能杀你。”段星辰切齿道,不由分说,提剑一挥,剑气劈开长空,直冲那天绝而去。那天绝不闪不躲,只是右臂一挥,那袈裟便把那气挡向旁边。右臂刚刚闪过,左手轻轻击出,那掌看似轻绵无力,且对手又相隔甚远,但这一掌却化作千掌,冲着段星辰攻去。
千叶手!有人惊呼。
刹那间好似天罗地网一般,段星辰看不到任何缝隙,只能横剑挡住,挡得了双手却挡不住四掌,一掌正好打在他的左肩,重击如山坠一般,他应声倒地,被击出十余丈。
一口血吐在地上,他再也掩饰不住了。
“三师哥!”有人失声叫道。
段星辰重击之下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但却听到了这声呼喊。他抬起头来询声望去,竟冲一脸愁容的雪笑了一下。
这是他唯一的一次笑,恐怕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这一掌显然是手下留情了,难道这老和尚真想把我带回封禅寺。他心中暗想,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被禁锢在宁古塔中。他拼力站起来,握紧子芒剑,准备做最后的一次战斗,打完这最后一次,便就能解脱了。
回来吧!回来吧!
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发出。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活着离开这里。段星辰的心中立刻坚定了这一想法,他垂剑向后退了两不,这绝然不是他平常的性格。
似乎那声音也给了他一股力量,他憋住最后一口气,奋力横剑一挥,似一道破空残月,竟有七八丈之宽,然后纵身一遁,向身后的山林隐去了。
天绝法师还是不慌不乱,只是轻挥袈裟,便将那看似凌厉无比的破空一剑消于无形了,剑气未到,便已经消逝不见了。
“师傅,为何不追上他。”那托钵的小和尚甚是不解。而北冥栋却是轻舒了一口气,继而又轻叹一声,好一场噩梦啊!
那身形虽是快若流星,但在天绝眼里看来还是依晰分明。“罢了罢了,我今番前来,乃是为悼念玉常天师而来。随他去吧,他朝还有机会擒他的。”
言毕,他看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匾额,不禁长叹一声,为那位昔日的英豪。
“无量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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