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未婚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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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到了囡囡和石奶奶住的屋子,墨池在门口叫一声:“石奶奶,是我啊,小墨大夫,您在屋子里面吗?”
好一会儿屋子里才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老人的衣服。
咕噜噜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墨池和亦公子。
老人看见墨池嘴角抹出苦笑:“小墨大夫来啦,看我这老婆子,快要连站起来迎一迎你的力气都没有了。”
亦郎君眼中震惊,晓是他这一路上见了不少流民,却也被这孩子的样貌惊到了。
孩子辩不出男女,看身条应该有两三岁,她极瘦弱,身上一棱棱的肋骨在皮肤的包裹下看的十分清楚,四肢骨节也异常突出。
应该说,这个孩子看上去就像一张皮裹着的骨架,皮肤下面的骨架十分清晰,脑袋却极大,若是晚间看见这个孩子,一定会以为见了鬼魅。
墨池却见惯了,她有些责备自己的疏忽,应该在路上提醒一下这位长安的贵公子。
不过亦郎君的反应倒让她满意,他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看见孩子吓得尖叫或直接逃跑。
除了眼中有震惊。他完全是冷静自持的。
墨池走上前去,扶着石奶奶进了屋子,亦郎君也随着她们一起进去。
墨池扶着石奶奶坐下,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掏出里面一颗红色的小糖丸,蹲下身子,直视着小孩儿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囡囡,看姐姐啊,姐姐这里有糖丸哦,甜甜的,好漂亮好好吃的糖丸哦!”
说完她拿着糖丸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慢慢的把那一小颗糖丸放到了囡囡的嘴边。
囡囡犹豫片刻,孩子贪吃的本性战胜了警惕心,她也伸出小舌头,轻轻的沾了一下,然后再一下、再一下,很快便放下了警觉,只顾着眼前的糖果。
房间的光线很暗,亦郎君也在墨池不远处蹲下来,他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墨池和囡囡。
糖汁混着孩子的口水滴落在女子的手指上,看起来粘粘糊糊,囡囡贪婪的允吸使她的大脑袋看起来更加可怖。
但墨池好像一点儿没发觉,她只是温柔微笑看着囡囡。
糖丸不大,剩下一小块儿时,囡囡干脆一卷舌头全部吞进了嘴里。然后她看着墨池,嘟了嘟嘴,做了一个貌似满足的表情。
石奶奶一直没说话,只盯着孙女认真看,到这时她才抹了把泪,对墨池说:“小墨大夫,多谢你,这孩子这几日都不吃什么了,今日能吃点儿糖,也能多活几天。”
墨池默默的掏出那个装糖丸的袋子放进石奶奶的衣兜里,说道:“石奶奶,囡囡爱吃你就让她多吃些,下次我再来看你们。”
她又看看亦郎君:“咱们走吧!”
石奶奶看看亦郎君,说道:“小墨大夫,这是你未来的夫婿吧!”
不等墨池回答,她又道:“这位郎君也是好相貌,跟小墨大夫很配呢,小墨大夫是好人,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啊!”
墨池正准备开口解释,只听亦郎君道:“知道了石奶奶,我会好好待她的。”
墨池看一眼亦郎君,又闭上了轻启的双唇。

二人出了屋子后默默的走在回前院的路上。过了一会儿,亦郎君说道:“抱歉,觉得顺着老人的话回答她会更安心一些。”
墨池笑了笑:“无妨的,我明白你的想法。”
又是沉默,半响,安亦池道:“那孩子时日无多了吧!”
“嗯,”墨池点点头,“囡囡今年五岁,但是长期的饥饿导致发育迟缓,看上去只有两三岁。
她爹爹死在战场上,娘在逃难的路上遇到了匪兵,后来投了河。囡囡亲眼看见母亲受侮辱。刚到宜阳的时候警惕性就很高。
去年这里有一个外来的流民带来了痢疾,幸好父亲发现的早,痢疾控制的很及时,又早早给众人服下过预防疫病的汤药。
痢疾没有扩散,但还是有几个人被传染,囡囡就是其中的一个。后来她的痢疾好了,但是整个人却越来越瘦。
从那时候起,这里的一些人就不愿跟她接触,说她是鬼怪附身,囡囡也越来越怕人,黑大哥只好让石奶奶住进了那间离前院最远的屋子。
囡囡活不过这个月。石奶奶的身子也如风中残烛,只是为了囡囡才扛到了现在,只怕囡囡有了好歹,石奶奶也就快了。”
亦郎君静静的听着眼前女子的讲述,她声线柔和、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罢了。
但他知道,她心里很难过,只是这种难过被她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为什么?”他问道。
为什么要如此近的去接触旁人避之不及的孩子?为什么要去帮助这些非亲非故的人?为什么一个弱质女子敢行走于一般人眼中肮脏凶恶的流民群中?
为什么不和其他闺阁女子般绣花弄琴,等着及笄后嫁个如意郎君依靠一生?为什么本是花季的女子,微笑的背后却隐藏着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
墨池看着前方,她深深的叹一口气,面前郎君的为什么,她不知怎样回答。
这个世道,有太多的为什么?
为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什么‘农夫内心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为什么?佛家讲究‘成、住、坏、空’,大约当一个世道秩序混乱、颠倒黑白时,只是为了等待另一个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的环境到来吧!”
亦郎君停下脚步,眯着双眼看向墨池,眼前的女子今日给了她太多的震撼,但都不如现下这惊世骇俗的一段话。
“小墨大夫,慎言!”这半日的接触,墨池带给他太多感触,他不希望如此特别的女子因为言语不慎惹事上身。
墨池‘扑哧’一笑,“郎君,看你如此严肃的样子,要不要拉我去报官啊!”
她心内其实有些后悔,自己总是这样,今日感触颇多,加上与这位长安来的郎君也谈的来,便有些得意忘形,说话也有些没遮没拦。
亦郎君绷着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他也笑着说:“那可不一定啊,要是朝廷赏金高,我为了银子就真的去告发你了。”
墨池倒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时而温润如玉、时而气势凛然的长安郎君,竟然还会开玩笑。
她不由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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