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窥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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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和父亲穿过院子来到诊堂。已经有数位病人候在大堂,这几年不太平,边关战事连连,民间也是山洪地动祸事重重。
天象大乱时疾病重生,因此墨若璧的医诊也越来越忙碌。
如今陈玄帝登基已三年,他与简朴仁孝的先皇完全不同,三年来骄奢淫逸、残暴荒诞,老百姓的日子已是十分艰难。
但墨池知道,往后会一年比一年更艰难。
两年前那个关于张绣掌的梦境,她本来并不在意,认为只是梦境而已,不足为虑。
但直到从父亲书架上的一个小本儿里看到了那些文字。
文字记录的是大陈朝与下一个朝代的更迭。
就在那晚她进入了第二个梦境。
梦境中烽烟战火,遍地苍痍。她们一家遭遇了很多事情,像这个腐烂的大陈朝一般,一步步走向衰败。
梦境中各地反军烽烟四起、战火连连。在后来的数年里大陈朝饿殍满地,赤地千里,数个地区的老百姓为求活命竟易子而食。
陈玄帝登基的第九年,被造反的义军杀死在他在南京新建的行宫里,
这场战乱中只有南方的某些地区受到的影响最小。因为未来的皇帝就是从南方一路打来了北方,而后建立了新朝。
当时她吓了一大跳,把小本儿拿给父亲母亲看,他们却什么也看不到。她又拿给墨溪、大童,甚至其他的街坊邻居看。
但他们看到的小本儿就是一页页白纸,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小本儿里明明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那黑色的字迹,到现在还散发着淡淡的竹墨香。
可是,在他们看来,那只是一个书院里孩子,用来练字的普通小本子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墨池想不通原因,但她知道,自己的梦境预示了墨家的未来,也预示了大陈朝的未来。
梦境中,两三年后宜阳有了朝廷的驻军,军队的进入使宜阳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孤寂的父亲、饿死的弟弟、遭受凌辱的母亲,他们都是自己要保护的家人。
只有在战乱开始前离开宜阳,去江南,才能躲开梦境中既定的命运。
但是,怎样才能说服父亲?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墨池两年。
当时,她告诉父亲母亲小本儿里的内容和自己的梦境,却吓得母亲以为她中了邪,父亲听了她的话呆愣了半响,看她的眼神复杂深沉。
之后便一再警告她不得乱议政事、胡思乱想,再后来她的言语差点儿为全家招来了大祸。
从此后她犹如醍醐灌顶,闭了嘴再不谈此事,只暗自寻找契机去说动父亲能将全家搬去江南。
现在是建安三年,离小本儿里提到的动荡始因,‘安修之乱’还有两年。
她还有两年的时间。
“第一位,曹雨梅。”外间响起了大童高亢的声音,他提醒着诊室内的父女俩,今日的第一位病人即将进来看诊。
墨池这两年一直帮父亲记录医案。听见曹雨梅这个名字,她的小手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笔。
在梦境中,因为自己对这个人的信任,竟愚蠢的将那件事告诉了这个大自己四岁,待自己貌似很亲厚的女子。
结果曹玉梅把那件事情宣扬的满城皆知,导致这个或许能大事化小的无妄之灾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父母离了心,张绣掌最后也得了绝症。
更可恨的是,那件事令墨溪极度叛逆、对父亲和家人也很失望,这个曹玉梅竟利用她的皮相和所谓的温柔,对墨溪做下了一件龌龊事,差点儿酿成大错,毁了墨溪的一生。
墨若璧发现女儿瞬间挺直了身体,那是紧张或怒气涌起的表现。他不明所以,但下一位病人已经掀帘进来了。
没时间多问,他便拍拍女儿的肩膀,关切的看了看墨池。
墨池歉意的回看了父亲一眼,她不应该让已经很操劳的父亲再担心的。
曹玉梅掀帘进来,在墨若璧对面的木椅上坐下,她的五官只算清秀,但细嫩白腻的皮肤使她看上去也算是个美人。
彼时墨池没发现过,曹玉梅的温柔娇柔中透着很重的矫揉做作。
曹玉梅与墨若璧打了招呼,伸出右手,准备让墨若璧帮她把脉,又看看墨池,寒暄道:
“好久没见妹妹,妹妹越发漂亮了呢。我们诗社后日有一次聚会,妹妹有时间的话也去看看啊!”
墨池甜甜一笑,道:“好啊,还是老时间吧,后日我一定去。”
曹玉梅听言便有些诧异。
这两年墨池的性子变得十分古怪,只闭门研究医书药理,从未参加过诗社的活动。
且这两年里墨池与她也很疏远,她去了几次墨家,墨池都十分冷淡疏离。
若不是想在儒雅俊秀的墨大夫面前,保持自己有礼温柔的好形象,她才不会搭理墨池。
这会儿墨池却答应了。曹玉梅诧异之余也很高兴,毕竟墨池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子中有名的才女,诗社有了墨池才更加名正言顺。
待曹玉梅诊完病,又告诉了墨池后日诗社的主题和要求,便扭着身子出去了。
墨池看着曹玉梅的背影,心中想:有些人就像厨房里的臭虫,你若心有怜悯,她总有一日又会蹦跶出来。
因此,只有一巴掌拍死它才能一劳永逸。
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自己的家人。
墨若璧却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他出生自医术世家,本想让墨溪子承父业,但墨溪不喜读书,性格又跳脱淘气,反而墨池从三岁起就是他的小跟班,性格又沉静稳重。
女儿尤其有一点异于常人,她的嗅觉灵敏异常,大童抓药靠识别,墨池却在七岁时就能做到,只依靠嗅觉便准确的辨别药材。
而且她记忆力也极佳,看过的书往往很容易便能记下来,而后做到触类旁通。
学医的人接触药物千千万万,有了灵敏的嗅觉和超强的记忆力,墨池的先决条件就比别人好。
大陈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约束相对较少。他是个惜才的人,因此就想让墨池来继承衣钵。
怎奈女儿却借口学医,要整日面对那些死气沉沉之人,又要忍受污浊恶臭,一直不愿学,好在她对药理还有些兴趣,偶尔会主动帮大童抓药捡药。
直到两年前,女儿病了一场,说了些惊世骇俗的话,整个人也好像悟道的人突然开悟一般,变得懂事体贴,性格越来越宽厚豁达。
说话处事却不再像个小孩子,女儿主动要求跟着他学医,说女子需有一技之长,今后才能庇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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