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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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先生一路和他们谈着一些潜龙城的风土人情,一路带着他们往朱雀桥右侧的通衢大道而行,七拐八拐,走到一条热闹大街的尽头,只见好气派的大宅一座,三间兽头大门,门侧向北蹲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一个管家打扮的老爷爷在门口念念有词地走来走去,一副焦急的样子,见老先生来了,忙忙迎上去道:“老爷您可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让老奴在夫人面前都要兜不住了!”
“夫人知道了?”老先生顿足,“哎呀呀,老魏啊,老爷这回我也逃不了一顿排头了!”他连忙一路小跑,绕过一个影壁,只见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跟着老先生急匆匆走进正厅,一位穿着雍容华贵,表情慈祥的老妇人扶着丫鬟迎了上来,对老先生嗔怪道:“你这老头子,不是说去太白楼和郑老爷、柳大学士喝早茶,略散散心便回来的?怎生散到这傍晚才归?莫不是在这偌大的潜龙城里迷路了?”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听了这话,不由掩嘴偷笑,老先生似乎被笑惯了,丝毫不以为意,对妻子道:“有小友们在此,夫人你就莫要再排揎我啦,好歹给老夫留点薄面吧!”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檀爇和夏雨辰,“你呀,带着客人一起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倒叫老身失礼,怠慢了客人!”
“没有没有,”雨辰忙道,“老先生老夫人的感情那么好,真让人羡慕。”
老夫人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来来,见两位风尘仆仆,定是旅途太过劳累所致,素兰、素馨,带两位客人先去厢房略作休息。小友们先去洗个热水澡,老身这就吩咐厨房去做几个好菜为两位小朋友洗尘。”
“夫人所言极是,”老先生忙忙附和,“让管家将我珍藏的上好女儿红拿来,今日能遇到两位小友,实在高兴,当浮一大白。”
“夫君,你自己酒虫馋了,可别拿小友做筏子!”见妻子一眼识破自己,老先生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老太太唤来的两个青衣俏婢引路,带着檀爇和夏雨辰来到后院东侧的厢房,二人住进相邻的两间房里,雨辰见浴桶中已经放好热水,欢喜地叹了一声,立即卸下装备钻了进去。虽然只是脑波接收到讯号,转化成沐浴的感觉,雨辰仍然惬意地要飞上天去了——进游戏后就没有洗过澡,虽然本体是在游戏舱的营养液中不脏,然而精神上总觉得不舒服,好不容易有机会泡在热水里,雨辰不由兴奋地忘记了时间,玩起水来。
突然,檀爇毫无预兆地推开门进来,雨辰吓了一跳,檀爇猛地转身,耳后有可疑的红色。“洗澡。锁门。”
雨辰连忙把整个人埋入水里,因为害臊的缘故,全身都变成了粉红色,“檀哥哥,你,你先出去,我,我马上就好。”他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是男人怕个什么劲,连讲话都结巴起来!
“外面。看门。”檀爇连忙冲了出去,把门合上,他大口大口深呼吸,刚刚他不小心撞见雨辰洗澡的样子,那白皙纤细的身躯,精致的龙凤镯堪堪挂在瘦骨伶仃的手腕上,加上被蒸汽熏得红彤彤的脸颊,构成一幅性感的画面,让他不由口燥咽干。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会对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少年产生某些不良的念头,虽然他以及他的死党们对于同性之间的爱并没有什么排斥,而社会对于HOMO也越来越宽容了,可是。。。可是雨辰才多大,难道自己是恋童癖?!他满脑子胡思乱想。
雨辰慌慌张张地跳出浴桶,用挂在一边的浴巾胡乱地往身上抹了几下,穿上装备,带着仍然呆滞的兔五十六走出门外,“檀哥哥,我。。。天哪,这是什么?!”整个大宅里弥漫着诡异的灰色雾气,大宅墙外的天还没黑透,墙内却黑得深沉,黑得寂静,黑得恐怖,仿佛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只是,似乎没有曙光可以冲破这黑暗的牢笼。。。
“宅子里的人呢?老先生和老夫人呢?”雨辰这时已经忘记了方才的尴尬,急忙问道,他发现自己的通讯器里多了一条系统提示:“玩家檀爇、夏雨辰进入特殊场景,在此期间不可下线不可回程,死亡原地复活。”
“不知。”檀爇道,他那恐怖的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对这里产生了很强的戒备心,这灰雾里。。。似乎随时都会有狰狞的怪兽向他们扑来。
“天哪,这不是无间结界嘛!我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是你们怎么会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来?”兔五十六猛地恢复正常的不正经样,雨辰惊喜道:“五十六,你终于回来啦!”
“???”兔五十六奇怪地抓抓头,“什么回来啊?我没有离开啊?!”
“抽风。半天。”檀爇解释道,天知道别人听得懂这种解释嘛。。。
兔五十六毕竟只是一段程序,将檀爇那难懂的话略过不提,他神情严肃地对雨辰道:“我们怎么会被困在无间结界里?你们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
“是一位老先生带我们来的!他说他是酸儒兄的老朋友了!”
兔五十六神色大变:“什么?他说谎!除了我之外,酸儒他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在这一界!”
界?檀爇敏感地意识到,兔五十六说漏了嘴,端看他之后那做贼心虚地瞄来瞄去的样子就知道了。雨辰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还是很担心今天刚认识的老先生和老夫人的安危。
“你们不知道,这无间结界乃大凶之地,一般。。。都只会出现在乱坟岗上!”兔五十六语出惊人。
雨辰做出一个怕怕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碰到的是,是鬼吗?”
“哼哼哼哼。。。”兔五十六阴笑,配合这个诡异的场景,很有鬼片的FEELING,雨辰躲到檀爇背后:“檀哥哥,好可怕啊!”
檀爇闷声不响,摸摸这个的头安慰,抬起一脚,将那只兔五十六踢进迷蒙的灰雾中。

“@#¥%&*&……”兔五十六的话被系统屏蔽了,可见这一脚的影响有多恶劣。
雨辰突然被拉入战斗场景,檀爇作为队友也一起进去了,原来那一脚让兔五十六成功地撞到了怪。
“鬼灯笼,30级。”雨辰看了一眼对檀爇说道,鉴定术只能让他大约晓得这些怪的名字等级。那是一个淡黄色的纸灯笼,当中裂开一个血盆大口作为嘴巴,眼睛是画上去的两天细缝,里面白蜡烛的烛火一闪一闪的,是惨淡的绿色。
“30,你来。”檀爇不像雨辰,经验还要分给宠物,所以已经超过30级,对于30以下的怪都没有什么痛殴的**。见这鬼灯笼又是锻炼雨辰的大好机会,便催着他上。可是雨辰泪汪汪盯着他,半天不愿挪动脚步。檀爇晓得了,这孩子怕鬼,想想他才14岁,情有可原,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不怕。可爱。”檀爇**嘴角,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脸宽慰雨辰,结果只有更糟。雨辰可怜巴拉地蹲在角落里,一挥手:“五十六,你上。”
五十六神勇地跳过去,一通醉拳耍下来,灯笼自然就灰飞烟灭了。
“雨辰,我回来了~~~”五十六蹦蹦跳跳,“厉害吗?我厉害吗?”
雨辰对他大加鼓励:“很厉害,非常厉害,我们家五十六最厉害了!”恨不得把五十六捧得高高的,将打鬼怪的任务统统交给他。
檀爇摇摇头:“净化。死灵。”
雨辰呆了一呆,对啊,自己的技能,可是有一项专克死灵的呢!可是。。。可是。。。就是没胆量对鬼怪动手。。。
“5555,檀哥哥我怕,我怕~~~”又是一个鬼灯笼飘过来,涕泗滂沱的夏雨辰直接扑到了檀爇的怀中。
檀爇抱住他小小的瘦弱的身躯,直觉他怕鬼似乎并不是因为胆小那么简单。他半拖半抱,把雨辰重新带回他前面呆的房间里,“雨辰。喝水。”他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取过桌上的茶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雨辰抽抽鼻子,眼睛已经肿得跟兔子一般,“檀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檀爇摇摇头,怎么会呢?
“檀哥哥,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因为飞机失事过世了。然后姐姐就忙着打理公司的事情,她每天都好忙,好忙的,家里只有保镖和保姆。但是雨辰很乖的,从来就不让已经工作得很累的姐姐担心,不吵不闹,可是雨辰真的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尤其晚上一个人在黑黑的房间里,好像有鬼怪要出来一样,可是姐姐下班回来还在书房工作到凌晨,很累的,雨辰不能去烦她,让她更累了。。。我睡觉从来就要开着一盏小灯的。。。因为我怕,所以我也不敢看鬼片,哪怕最低级的。。。”他抽抽搭搭的讲完,“我真的很没用。。。”
“没有。”檀爇指指自己,“陪你,以后。不怕。”
雨辰怯怯道:“真的吗?”
“一直。这里。”檀爇不敢说永远。永远有多远?他不知道,也许,他也没有这个时间。。。他是在黑暗中行走惯了的人,虽然现在洗白了,但是一时在江湖,一世便是江湖人了,有些仇恨不会因为他离开那个大染缸而消散,有些情谊也不会因为他离开那个大染缸而淡忘。他口笨嘴拙,不会说些什么好听的话,但是他会努力去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所以,只要在游戏里,只要他上线,他就会一直陪着雨辰,不让他害怕。
“檀哥哥对我最好了!”雨辰开心地往他脸上吧唧一口,结果两个人都脸红起来。
雨辰想:天哪,我怎么把平时对姐姐的样子都用到对檀爇的身上了?!
檀爇想:天哪,这小东西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诱惑足以把一个正常的男人变成禽兽吗?!
二人各怀心思,只听见房内一截红烛,毕剥毕剥地烧着,映红了两张沉静的面容。
“檀哥哥,我会努力去打外面的怪的。”雨辰突然道,“游戏里碰到死灵系的怪的机会肯定不少,不能因为我拖累你!也不能浪费净化的技能优势,也许这在将来很重要的!我也要,我也要一直保护檀哥哥!”
见雨辰一脸决心已定的样子,檀爇有些惊讶,不过随即露出一个笑脸(值得注意的是,他把那个恶搞表情系统关掉了),是真心的那种,虽然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弧度,但是却是檀爇二十四岁的人生中极少数的一个笑容。
雨辰看呆了,说话不经过大脑道:“檀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的。”
檀爇黯然收起笑容,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雨辰有些自责:“对不起,檀哥哥,我讲错话了吧。。。”
“尽量。”檀爇突然起身,丢下两个字,推开了房门。雨辰一愣,突然绽开一个很好看的笑颜,带着兔五**步跟上,这大概,就是承诺吧!
雨辰看到鬼灯笼啊鬼火之类的还是有些怕,不过净化可以说是一个远程技能,打击的是敌方全体,所以他可以躲在五十六和檀爇的身后攻击,净化其实说穿了是一段扇舞,算是从心理上打击敌人吧!真的十分有效——檀爇和兔五十六的攻击打在这些死灵系的怪的身上,加起来都没有雨辰一下的多。二人索性兵分两路,等雨辰一个净化放好,便各自挑一个怪去磨死。久而久之,雨辰克服了心理阴影,有几次是他第一时间发现怪物的身影,便立即冲上去打怪的。
二人的等级不知不觉就到了30级,在他们的面前,突然平空出现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的牌匾上,写着“无间地狱”四个大字。大门缓缓地打开,露出一条看不清前方的长长的阶梯,更令雨辰觉得惊悚的是,大门的两侧,赫然就站着他们不久前认识的老先生和老夫人,他俩身躯变得灰褐干瘪,头发变得苍白凌乱,面容变得狰狞,眼睛的部位是两个空洞,裂开一张没有牙的嘴,发出尖利的笑声,正对着他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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