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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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月色是橙色的,朦朦胧胧,像是湿了边的水彩画旖旖旎旎。
风轻轻飘过窗棂,带着夏花的芬芳,而梧桐恋舞却无暇欣赏这人间美景,眼睛紧盯着屏幕上那一抹艳红。
隔着彼岸花鬼魅的花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三生石旁,一男一女二人在依依不舍,女子酷似自己。他摘了一朵红得滴血的花轻轻插在她的髻上,她原本苍白的脸上经花的衬托,竟然有了些血色,她抿着嘴,双目含情: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他同样苍白但不失俊美的脸上充满着自信:只要彼岸在,定能相遇。她点了点头,说了句:若虚再见!便转过身去,朝着冥府的方向走去。
若虚,若虚,梧桐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若虚,白天邂逅的那男子,难怪似曾相识,原来是她前世的魔孽。
前世
若虚与梧桐在娘胎里就被指腹为婚。“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可惜好景难长久,梧桐家道中落差点落入风尘,若虚的父母坚决反对这门婚事,若虚的心早已被梧桐填满,但是父母之命却难违。
在一个彼岸花盛开的日子里,若虚划着小舟带着梧桐来到河边,他抽出身上的宝剑,刹时晚霞绝艳,若虚与梧桐双双倒在彼岸花旁。于是,三生石上,他们有了彼岸之约。
今生
梧桐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但她从不披下来,总是习惯性的把头发挽成一个髻,髻上插一朵红色珠花---曼珠沙华,尽管她穿着时尚,但她的好友们磨破了嘴皮也无法让她改变这陈旧的发型。
邂逅若虚也是因为这朵珠花,那天赶公车,跑得急,头发有点散乱,就在她刚上车的一刹那,曼珠沙华自发际滑下落在公交车外,正准备下车去拣,而公交车已开动,梧桐急得扒着窗口就要往外跳,猛然发现一男子手里拿着珠花在追汽车,梧桐被男子感动的泪眼模糊,一车子的人都在为男子喝彩,最后连司机都被感动,停下车来等男子。男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递上珠花,一见梧桐的脸忍不住惊呆,“梧桐,真的是你!”几乎是脱口而出,梧桐的心也是猛的一震,男子似曾相识。男子已经镇定下来,剑眉一挑:“我说过的,梧桐,只要有彼岸在,我们定能相遇!”说完拖着梧桐就下车。
梧桐被男子的疯狂行为吓坏,使劲挣脱男子的手,男子的手像钳子抓得人生疼:“找了一辈子,终于见到你,我不会放手的。”梧桐假装服软趁其不备,挤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远远的,只听见男子喊着:“梧桐,我是若虚,你怎么能忘了我?”
望着屏幕,梧桐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居然能同时看到自己的前世和今世,连名字都没变,若虚就是她今世的真命天子,难怪她看谁都难入眼,任凭好友们领着那些呆头鹅走马灯似的在自己面前转,也无法打动她千年冰冷的心。
可是,她不知道若虚的住址,电话,家庭状况,职业,哎,想这么多做什么呢,如果这都是真的,今生有缘相见,就不会再错过。梧桐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天步行在邂逅若虚的那条路上,可是若虚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如同他的名字,原来这还是梦,只是屏幕上的前生却又是那么惊心动魄。
梧桐孑然晃荡在河边,那些擦身而过的身影,匆匆来匆匆去,雨中所有的景物都是心事重重,树枝摇曳着却显着沉重。梅子黄时雨,绵绵长长的几日都不见有丝毫放晴的意思,心情也随着天气在缓缓的变得潮润。
“梧桐!”一声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梧桐紧张的不敢回头,怕一个转身又是梦境一场。
“梧桐,我的梧桐!不要再离开我!”低沉的声音近乎于哀求。
梧桐猛一转身,看到的是一张憔悴的脸,这是那天见到的丰朗俊逸的他吗?若虚一把揽梧桐入怀,轻声低喃:“每天见到你魂不神舍在这条路上徘徊,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知道你已记起了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早点找到你!”

梧桐的心里一凉,一把推开若虚,颤抖着双唇:“你说什么………你是说……你已经……”
若虚痛苦地闭上眼睛:“是的,都怪我太心急,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娶时……”
梧桐只觉得两手冰凉:“既已如此,为何又来惹我?”
“曼珠沙华!还记得那花吗?彼岸花,本以为此生再也不相见,是它牵引着我找到你。”曼珠沙华,都是这鬼花才让她变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梧桐恼恨地拔下珠花,随手就要往河里扔!
“不要扔,冥冥间发生的事,是天意也是缘,让我们彼此珍惜,还记得前世你为我填的那首词吗?”
记得,当然记得,每天夜里,梧桐总要对着冰冷的墙壁独吟:又是春深柳白眉,缠云满地尽相思。且随明月长空忆,不与清风诉别离……
只是现在,正如若虚所说,恨不相逢……梧桐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欲走。
若虚抓住梧桐的手,再次拥她入怀,嘴唇在她的发间摩挲:“人海之中既然找到了你,就不会再放手!”梧桐再也忍不住紧紧环住若虚的脖子,听着
熟悉的心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自此以后,梧桐的脸上常常挂着幸福的笑容,清清的小河旁,幽幽竹林里,他吹笛,她轻舞。MSN上,两人谈笑风生,常常为发现有同一个爱好而惊喜不已,有时候又为同时喜欢唱一首古老的歌激动半天,有时候又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但最后却都是以笑脸收场,有时候嫌字打得慢,他就改打电话;他出差,她发信息一路问安。梧桐的的闺友们惊诧于她的变化,非要见见这位真命天子,但每说到此,梧桐总是支吾相对,好友们见她发难,便不再相逼,都是好友,幸福就好。
许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许是情到浓处情转薄,半年以后,梧桐明显感觉到若虚的淡漠,若虚不再像以前那样早早在MSN上等她了,有时候甚至几天不见,梧桐难过的发信息去追问,若虚说我受不了你咄咄逼人的语气,我喜欢我们平等自由相互尊重,梧桐一时接受不了这残醋的现实,恋人间的情话,有时并非……算了,碍着自尊又不想过于纠缠,只得暗自垂泪,每次电脑一开机,总是对着冰冷的屏幕发呆,午夜里一遍又一遍听着若虚喜欢的歌:历史的一页尚未写尽,砚上的笔早已凝干……
实在忍受不了这相思之苦,梧桐填了一首词发过去:……还忆当时同醉否?却是杯残,最怕相思入梦难!却如石沉大海,梧桐的心冰冷到了极点,这就是前世今生等来的结果吗?或许这就是宿命,前世不能白到头,今世终难牵手,还是从哪儿来归哪儿去吧。
梧桐拨响若虚的手机,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借口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题,若虚在电话那边的话语很冷漠,梧桐绝望地挂断了手机。
外面的雨斜斜下着,拂在人的脸上,时疏时密,雨丝如同情丝,疏了太撩人,密了又喘不过气。雨丝里久了总想着阳光的滋味,而阳光总是在不经意间穿透你的躯体,当你想躲避时,却发现早已魂不附体。
梧桐坐在河边的长廊上,发了短信约若虚速来。两个小时过去了,若虚没有来也不见短信,梧桐迟疑了很久,终于发了一条信息,随后把手机扔到了河里。拔下头上的曼珠沙华扔到河里。拿出包里早已准备好的刀片,慢慢伸向脉搏……
河边的彼岸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盛开了,露出妖艳的红,梧桐慢慢地走着,耳边响起了一首歌: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金榜题名时功名利禄光宗耀祖,洞房花烛后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河对面,若虚正急急地跑来,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着一行字:我们或许还有来世,或许没有,永别,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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