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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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得了慕容冕满意的答复,接下来的几日,云珂居然都未跑来找他。
算算时日,明天便是出行的日子,东岳王府当晚灯火通明,十多个年轻有为的护卫一齐挺拔立于流觞阁主厅中。借着灯光,檀木桌后的贵族公子翻着手中羊皮图卷,毛笔不时圈圈点点。半晌,他满意地抬头,将羊皮图卷掷到那领头护卫面前:“喏,你们看看。”
——众侍卫中,以最前面四个紧身黑衣打扮的蒙面护卫最为惹眼,都是身形颀长,举手投足间杀气凛凛。这些护卫是负责京城守卫的乔修多年栽培出的,每日的任务就是练武,动作敏捷如鹰,身手出类拔萃。而这为首的四人恰好是其中最为优秀的“梅、兰、竹、墨”。
“慕容公子要绕过双钩岭?”最为年长的墨不禁讶异。
“没错。”他示意下属将图卷收好,潇洒往身侧狐皮长椅上一歪,“这样走较为安全。”
墨剑眉微拧:“公子可是怀疑下属的能力?”
“没有的事。”他单手支着头颅,几缕额发低低垂在胸前,“你们我信得过!只是,这次出行的不仅我一人,还有位武艺极差的姑娘。”
“……女眷?”四人心中疑惑,莫非慕容公子新纳了妾氏?
慕容冕笑着刚要解释,只听一阵悦耳的璎珞碰撞声,门外长廊上几个婀娜柔婉的身影缓缓移来,那些侍女皆是白绒及地长裙打扮,众星捧月般拥着位身着正红色华服的美貌女子,莲步轻移,转眼已盈盈迈入门前。
“慕容冕。”寒琴见屋中侍卫众多,猜测他是在谈论正事,迟疑着要不要退出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容冕笑道:“不碍,进来吧。”
寒琴便大方迈入,两边的侍卫自觉为她让开位置,指示婢女将手中大大小小的东西搁置地上,她禁不住冲他笑道:“你来看看这些。”
“嗯?”他俯身揭开一个盒子,里面是各类名贵膏药,再揭开另一个,黄澄澄的金条、玛瑙、翠玉明珰满得要溢出来。再揭开较大的箱子,白狐披风、紫貂皮垫子顿时映入眼帘。慕容冕哭笑不得:“霖姨是不是把她的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
“可不是!”寒琴笑得两眼形如弯月,“听说我们要出行,霖姨可是整整忙了三天,又是托人去寻最好的膏药,又是担心我们盘缠问题。因着边塞寒冷,还将库房收藏的皮草通通取了出来,说要给我们御寒用。”
“哈哈哈……”他开怀大笑,挥手让那些侍女将东西退回去,拉着寒琴上前,将那羊皮图卷展开她面前:“你看,按这个路线不足半月便可到达边塞。”
她顾不得看那图卷,面红耳赤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咬唇:“别让你属下笑话……”“嗯?”慕容冕转身,十几个侍卫果然都是一脸尴尬,清咳一声,他正经了神情吩咐道:“好了,今日没什么事了,明日卯时安排好车马在王府门前候着!”
“是。”众侍卫单膝跪地,礼毕便快步退了出去。
“明日卯时?”屋中已无别人,寒琴吃惊地拉着他的袖口,“你不是跟云珂郡主说好……”
慕容冕一脸无辜,夸张地摊开两手:“计划赶不上变化。再说了,此行如此危险,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如何适应的了?!我不过是拗不过她恳求,才想了个缓兵之计。”
“你这……”她不知是该感叹还是庆幸——或许,大多男子都是喜欢被女子依赖的,身边一抹红袖添香的娇柔身影,远比那高贵骄傲的女子来得亲切。一呼百应的美貌郡主,和孤苦无依的柔弱少女,几乎所有男人都会选择后者。自己不如她,可是,自己却能胜过她,这便够了。若是能牢牢占据他的心房,日后朝廷收服擎天教,再借他的势力将教主之位重新夺回,便不是那么困难……
“在想什么?”见她不语,慕容冕歪着头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温柔地望向他,美目似含情:“没什么。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你也……早点休息。”她才来了一刻就转身离去,柔美的背影转眼便隐没在沉沉夜色中,他凝神望着,竟有叹息的冲动。
——为何觉得失落?
“寒琴……”你一直都是如此谦和温柔,偶尔流露出一丝柔弱便令人心痛。在我面前,你似乎是毫无保留,可是为什么,我竟觉得你那美丽的眸子后面,埋藏的是深深的冷漠?你对我的感觉,又是否与我对你的相同呢?
冬夜寒冷,一股冰冷的气息由心中散满全身,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低低吐气,抬手合上窗子,将裘袍拉得紧些,独自背靠在门后立着。

忽而一阵强风,吹灭了桌前的油灯,黑暗瞬间包围了整座屋子。他摸索着走到桌前,指尖一热,将那灯重新点起,房中又是一片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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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晚来的比平日早些,申时未过,天却已渐渐暗了。
寒风刺骨,一抹娇小俏丽的鹅黄色身影却在那风口站得笔直,微微冻红的脸庞写满了固执,视线直直对着那二层小楼。
掂了掂手中行礼,一直立于少女身后的婢女暗自叹了口气,上前试探着要将那兔毛披风覆在小姐身上,却被那少女不耐烦地挥手挡开。
“郡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等?”婢女心疼道,“您不是和慕容公子熟络得很么?”
“你不懂,”云珂冲冻得通红的手掌呵着气,“慕容冕这家伙,最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事情,既然他说了申时,那么在这之前他必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冒然进去,他性子随和不怪我,却会把那些不快都闷到心里面去,表面上还要为了迎合大家而嘻嘻哈哈的,多难受!”
“……”婢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刁蛮任性的郡主,竟也能如此体察到别人的心思?偷偷打量着贵族少女固执的侧脸,她轻轻叹了口气——郡主……应该是喜欢那慕容公子的吧?唯有心中最特别的人,才会那样地细心对待啊。
手将行李抱得更紧,她打起精神站在郡主身后,目光同样不离那灯光微弱的二楼。
不知过了多久,深沉夜幕已落了下来,大街上灯火明亮,夜市的摊点开始陆续摆出,对街的餐馆也依稀飘来饭菜的香味儿。“郡主,申时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忍不住上前提醒,“您还是……”
“慕容冕!”不待婢女说完,更为焦急的贵族少女已冲着那二楼窗口大声喊了起来,“你到底好没好?!”
没有回音,唯独二楼书房一缕昏黄的灯光还在微弱地跳动。
“慕容冕!!”云珂再次高喊,这次那二楼窗口仿佛探出来个人脑袋,急急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开了。不一会,传来开门的声音,云珂欢喜地迎上前,却惊讶地发现来人不过是个面熟的家丁。
“慕容冕呢?”她不耐烦道。
“这、这……郡主大人可别生气,我家公子早在上午的时候就已出发了……他嘱咐我若是见郡主来,就把这……这字条给您……”望着一脸愠色的贵族少女,家丁颤颤巍巍地道。
一把将纸条抢过,她扫过一眼便直接丢在地上。“给我!”猛地夺回婢女手中的包袱,云珂恨得咬牙:什么路途危险!?难道他还不清楚她的功底?分明是不想带她上路的借口!
“郡主……”婢女被她难看的脸色吓得面色青灰,颤颤地想上前劝阻。云珂双眸带怒,全然不顾身后拉着她的婢女,一挥手,道旁那匹备好的良驹立即奔了过来。
再不迟疑,她猛地腾身跃上马鞍,拉过缰绳喝到:“都滚回去!本郡主要自己上路!”
“郡主!不可啊……”这次连那家丁都慌了,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您千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小人的贱命可赔不起啊……”“给我闭嘴!”马鞭尖鸣,家丁宝蓝色的袖臂登时绽开一道血痕,高高骑于马上的贵族少女眸子似要喷出火来,“我最讨厌人家跟我说什么千金之躯!想做的事不能做,你们还把不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
“小人、小人惶恐……”家丁又是一阵磕头。
再不看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她掉转马头,整个人立即如箭一般向前蹿去。“哎哟,我的郡主大人……”婢女直跺脚,望着那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却手足无措。“快回去告诉乔公子啊!”家丁提醒道。“哦,对对对!”婢女慌不择路,转身急急忙忙向乔府奔去,家丁捂着皮开肉绽的臂膀,一声长叹,重新关上府门。
“咦?”手背一点冰凉,家丁诧异地抬头,发现头顶不知何时已黑云密布,细碎的雨点儿纷纷落下,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遭了……郡主没有伞具!”他蓦地回过神,而那贵族少女却早跑得没影儿了。
算了,随她!这种作威作福的丫头也该受点教训!
摸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家丁有些幸灾乐祸地撇嘴,转身进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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