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轰地一声合拢，偌大的石室中只剩了他们两人。
灯光摇曳得分外单薄，青衣少女最后望了眼厚重冰冷的石门，眼神迷离，仿佛想透过那门望见什么。疾雷长老轻咳一声，无意间拉回了青衣少女的思绪，回转身子，她对长老笑道：“好了，麻烦都解决了。”
疾雷长老颔首，语气似是含了几分赞许：“寒琴小姐，真想不到你的聪明才智竟不输寒教主！老夫原本以为你自小娇生惯养，对这变故措手不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调整过来，还这样有见地！”
“长老过奖了。”微微一笑，“有些时候，若不能适应变化，便会被变化吞噬。”
“说得好！”疾雷大笑着拍掌道，他走到密室右角一面刻有饕餮纹样的石墙前，又是轻叩，只见那墙中蓦地分出一块木桌大小的石板，冒着丝丝青烟，石板中央牢牢固定着的褐色手卷瞬间显现出来。
疾雷走上前将那手卷取下，递至寒琴面前：“少主，这才是寒教主一直秘藏的密卷啊！”
“嗯。”她伸手接过，轻轻抖开，满卷的深奥玄秘字句映入眼帘，心中一喜，“长老，真是多亏你了！我原本以为这密卷会被凌渊抢去！”
老者冷冷哼了一声，两道泛白的眉皱在一起，甩袖喝道：“凌渊那贱人！真是枉费教主当年对她的信任！当时凌渊和左右使叛乱，老夫幸而有事在身不在教中，直系万余属下恰巧前去进攻朝廷余军也不在此地。待到老夫回来，发现擎天教已生变故，凌渊那贱人……”撇过寒琴清冷容颜，老者幽幽缓慢了语气，“凌渊那贱人……居然把老教主的皮尽数剥下，填了稻草，挂在擎天教通道秘谷的正门前！”语毕沉沉一叹，似是不忍回顾当时凄厉的惨状。
她恨得咬牙：“凌渊……我不会放过她！”
安慰地拍拍少女的肩，疾雷长老道：“寒琴小姐，如今老夫手下还有一万多教徒，都被我安置在不远的村旁，我们先不动生息研习好寒教主遗下的秘术，待到凌渊与朝廷两败俱伤之时再奋起，定能将擎天教夺回。”
“倚仗长老了。”寒琴点点头，“长老，我有一个问题不解，为何我从小时候起就不能练武？本教的心法也为研习过什么，莫非是我体质太差？”
摇头，疾雷长老一声长叹：“不是，并非你的问题。”探至少女耳后，略一思索，指尖微微发力猛地一提，她只觉一丝刺痛，随即望见长老手中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
老者解释道：“少主，这根针是教主当年封在你耳后**位的，意在压住你本身的灵气，好让你像个寻常女孩般生活……其实，老教主并不想什么宏图霸业，教中一切安稳，便是他的愿望了……”
随着那针被拔出，寒琴只觉一种奇妙的暖意顿时溢满全身，四肢变得说不出地灵活。疾雷长老笑道：“少主，你资质是很不错的，又有教主的血缘关系，老夫从旁指导一下，必能进步神速。”
“拜托长老了。”她盈盈笑道，心中说不出地安稳。谈笑间，猛然想起不久之前她也仿佛这样依靠过一个人：在那水波粼粼的王府后院，她曾安然地靠在那个明朗男子的身边，他许下帮助她的诺言，风声摇晃着月影，树叶在头顶云开月合间簌簌作响。
——他不会明白吧？自己这样急于抽身，正是不能再沉迷于他的温柔保护之中。或许留在他身侧会比呆在长老身边更为安全，可是这样一来，他与她的牵扯就更多。就此别过，对于他们，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立在这冰冷空旷的石室之中，她低低一叹。不同的人，还是要回到不同的命运轨道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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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并不大，朦胧水汽温柔萦绕在山谷之中，窗口那橘黄色的灯光显得分外清冷。
没有关门，贵族少女静静望着门外细雨，心中担忧那出行的男子，秀眉深深蹙在了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的那一头终于有三个人影驾马驰来，她瞪大双眼，似乎不明白为何只剩这么几个人。由不得自己多想，云珂也不打伞就朝来人急急奔去，招手高呼道：“慕容冕！”
一个侍卫与慕容冕共骑，先翻身下马，随后与另一名侍卫一同将贵族公子抬下马来。“怎么回事？！”云珂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查看慕容冕：还好，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伤痕，但脸色却是极差的，双目紧闭，眉痛苦地皱在一起。
“快进屋！”顾不上多说，云珂连忙指挥两人把慕容冕抬到屋子里。“快去请苏姑娘过来！”她急忙吩咐道。
两个侍卫很快朝另一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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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飘雨，女医者歪坐榻前为慕容冕诊脉，云珂与李戎轩、秦若夫妇均是一脸紧张立于旁边，唯独不见了萧穆。一会儿，苏青苑舒眉道：“没事了，只是中了迷烟而已。”云珂长长送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坐到榻边，床榻上那年轻的男子依然沉沉昏睡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翕动，神色竟是相当痛苦。
顾不得避嫌，云珂一把握住了他颤抖的手，急道：“你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慕容冕依然双目紧闭，身子痛苦地扭动了一下，却不见出声，屋中众人一时目光都凝集到二人身上。紧紧握着慕容冕的手，云珂另一只手缓缓拂上他皱起的眉，也就是那一瞬，仿佛感知了什么，慕容冕的嘴唇再次颤了颤，终于喃喃吐出二字：“寒……琴……”
她猛然抽手，用力咬唇扭转头，所有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幽幽一叹，云珂再次将手放至那昏睡男子手中，他轻轻抓住，口中还是二字：“寒……琴……”
“麻烦大家了，都回去吧。”云珂不想再多说，虽然有些搞不清状况，身后几人还是应允地点点头，陆续出了屋子。
重新将目光凝集在他的面容上，她忍不住又是一叹，喃喃道：“慕容……梅侍卫他们都跟我说了，你是被……寒琴欺骗了……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她竟是擎天教人？糊涂了吧，你这傻瓜……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心中还是对她如此放不下？”纤长的睫毛盈盈眨动，两行清泪顿时落下，擦干泪水，她缓缓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明天我们就回晚金去……你那好兄弟萧穆也在几个时辰前往晚金去了……以后，什么不该管的事，通通都不要去想……”
略一迟疑，她还是不舍地起身，帮慕容冕把被子拉好，转身出了屋子。
清丽的女医者静静站在门外，见她来了便略一点头。“苏姐姐。”云珂道。
“你们可是明天就要走？”苏青苑望了一眼屋内。
“是。”云珂答道，“不管你怎么想，我们这些王公贵族还是回到熟悉的环境修养比较好。那个寒琴……真是不象话！”
“熟悉的环境最好么……”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医者眼中竟依稀泛起了泪光。云珂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是，也不都是这样！萧穆那个家伙整个就是笨蛋，根本不适合朝廷，等我这次回去一定好好骂他，让他快马加鞭回来跟你赔罪！”
望着少女明艳绝伦的脸庞，苏青苑无声地笑了：“谢谢你。”复而又补充道，“云珂妹妹，这次回去，你一定要把慕容冕的心占得牢牢的，可别再给他机会装上别人！”
“那是当然！”脸一红，她却毫不羞怯地大声道。
“不管萧穆会不会回来……你们……都要记得回来看看啊。”苏青苑道。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出语伤感，云珂还是点了点头：“一定！”
不再言语，两个女子靠着竹栏，仰望屋檐丝丝缕缕落下的细雨，温柔而冷清。夜已深，苏青苑侧眸看着身边心事重重的少女，兀自叹息——她不会明白，待到分道扬镳之后，就算再相聚，已是万水千山的距离了……
“那首词……他还没有作完呢……”苏青苑突然想到那个赏灯的夜晚，两人穿梭于花前月下，他温柔如春水的眸子融去了她的心。
来不及多感叹，心中已低低吟起：
“嫦娥清泪无端悬，寥落离愁点点。
重山水远人不见，凭风逐墨柳，月下自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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