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夏卜筮鬼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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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思来寻思去,又不敢半夜回家,于是溜达到宫中御膳房,趁守夜的老厨娘打瞌睡,钻进旁边的一间柴房,睡在松软的干草上。想了一会心事,便沉沉地睡着了。
半夜,凄厉的北风吹得窗户“咣咣”直响,身上异常寒冷,肚子也饿得直叫,醒来便难以入睡,索性爬起来去御膳房找吃的。
正是严寒季节,御膳房里还亮着灯,一字排开的大铁炉上,正小火慢炖着几大锅荤肉,,丝丝袅袅的热气,异香扑鼻。我咽了口唾沫,直直地走过去,正要下手,又吓了一跳,因为突然发现身边竟然还站了一人——是个一身白绫的女人,想必是半夜起来偷食的宫女,长发披肩,遮住了面孔,只听得见吧唧吧唧的咂嘴声。想到自己也是偷食之人,还是不要互相打扰了,快快地用铁勺捞起一块宫廷秘制的卤肉,美美地吃起来。
真是人间美味,再来一块!长这么大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炖肉,怪不得都想进宫呢,如果一辈子都吃这样的美食,管饱管够,也是一种幸福啊,这是老百姓所期盼的福气吧。边吃边胡乱想着,我的眼睛突然盯住那白衣女人伸向锅里的手——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十指嶙峋,皴裂的皮肤干涩多皱,指甲又长又脏,不知藏着多少泥垢,她,她居然就这样伸向咕嘟咕嘟滚开的锅里,似乎丝毫感觉不出烫,拿出一块肉便啃。
我慢慢地移动步子,离开一步。
咝咝燃烧的灶炉发出幽蓝的火苗,正是这阳火冲散了她的阴气,我一时大意,竟然没有发现,我身边这个女子并非人类。但她仅仅是在吃肉,摸不清她的善恶,我也不便动作。就在这时,门口打盹的两个厨娘突然醒了,她们撩起大红的绣裙,大步地闯进来,喊着捉贼一边一个扭住了我。对那女鬼竟然视而不见。
再看那白衣女鬼,毫不慌张地闪躲一边,慢慢地抬起了脸。
我倒吸一口冷气。
——她正是镶嵌在长春宫西配殿壁画中的饿鬼。
此时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和两个胖厨娘纠缠,伸出血红的舌头,舔食着手指上的汁水,大摇大摆地飘出门去。
“快放开我!”我急着追她,可是两个厨娘的力气好大,我丝毫动弹不得。
“今儿可抓住你了,天天夜里来偷吃的,你好大的瘾!”
“快快通报姓名!要不交到刑部大人那里,有你好受!”
两个厨娘你一言我一句地威吓着,我心想这下糟了,想来是那饿鬼偷食的帐都算我头上了,如果传出去不但爹爹的脸丢尽了,就是皇上也面上无光啊。我得跑。
“鬼呀!”我突然指着墙角,大叫一声!然后抱住脑袋发抖。深更半夜,寒风凄厉,我一声尖叫把两个胖大婶吓了一跳,她们松了我,战战兢兢地朝墙角试探过去。
还等什么,我撒腿就跑。
也顾不得找那女鬼了,我恨不得一直跑出宫门才歇口气,再看天色,已经微亮了。
走在路上,才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我现在不用“断涤”现形口诀,就可以看见鬼魂,这应该是练成“当阳术”后开了天眼的缘故。想到今后眼中人鬼同见,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回到夏府,上上下下少不了一番追问。我一概沉默应对。爹爹夏远似乎对我已经失望,并不正眼瞧我,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便回房更衣准备上朝。倒是奶奶和娘亲,不停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殷勤地招呼丫鬟妈子为我准备这那。全家人也不再提我逃婚的事情,但满园子出来迎接我的人里,却没有师兄。表妹阿恬穿着艳丽的衣裙,千娇百媚的地站在那里,满脸喜庆,她趴在我耳边悄悄说:“表姐,我也要进宫了!”我心里一惊,正要问个究竟,却听见外面鞭炮锣鼓齐鸣,“圣旨到——”,张喜禄张公公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

爹爹夏远忙出来接旨,神色忐忑!
但张公公却笑着转向我:“夏荧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宫中岁末欠安,怪异横生,特任命夏远之女夏荧儿为正四品皇宫卜筮官,卜筮祥瑞、驱魔避邪,务必保大清内宫安详、皇室太平,夏荧儿接旨之日即刻上任,为鼓励新任,特赐祖宅东侧100亩荫地建府,另赏白银用度10万两。钦此!”
我还好,爹爹和夏府上下都惊住了。半晌,爹爹才提醒我:快接旨,谢主隆恩啊!
我照爹爹说的做了,怯怯地看着他的脸色。
张公公此时不识趣地和爹爹寒暄,说了很多恭喜的话。又告诉我,皇帝口谕,准我上朝不着官服,出入随意。这点倒真是说到我心坎里,我可不想天天跟着爹爹去上朝。
爹爹和娘亲木然地站在那里,神色中多了很多忧虑,而全家上上下下都欢天喜地,老奶奶更是夸赞我有出息,巾帼不让须眉,给夏家争了光。
我心里有事,忙把张公公拉到一旁,小声问他,与莲生并列埋在一起的那个太监是谁?
“夏姑娘,哦不,夏卜筮问的可是那名唤刁易的太监?”张公公颇感惊奇。
“可能是吧,就是朝东的那座坟。”
张公公沉吟一下:“正是刁易。他本是侍侯舒妃的太监,曾因偷看《春宫图》挨过板子,想来是净身没做干净,春心不改,又和舒主子最亲信的宫女偷情。被撞见后受到责罚,那宫女羞愧,投水死了,舒主子迁怒于刁易,才令他自缢。夏卜筮怎么问起他?难道大人去过小树林那里?”
“张公公不必多问,快去把那刁易的命根买来给我!”话一出口,只觉得脸上发烧,又跟上一句:“慈宁宫的鬼案,必然要用到的。”
张公公点点头,也不多问:“奴才照办就是。事成后来此复命。”
“张公公,今后只管将我当作男儿看待,另外,”我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太监:“公公年高,荧儿应尊老,所以公公不必多礼。”
张公公愣了一下,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睛竟有些湿润,但他立刻又低下头,还是用极其谦卑的声音说:“大人心地淳厚,奴才感激不尽,但尊卑有序,奴才不敢造次!”
我叹口气,让他去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父亲甩了一句:“这就是你要的荣华富贵?”,然后备车辇上朝去了。
奶奶欢喜得很,忙着去祠堂里向列租列宗祷告一番。
母亲则轻轻走过来,并无多言,只拿温柔如水的眼神望着我说:“荧儿,快去看看你师兄吧,他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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