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与饿鬼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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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饭来了盒饭来了!伙计们趁热吃!吃完了好赶戏。今天特地加了个酱鸡腿!”落腮胡子剧务周到地招呼着,同时也告诫大家不要走远,要象星星围绕月亮一样地围绕着导演。调侃落在死气沉沉的剧组里,没有任何反响。
一说到鸡腿,金导演猛地一激灵,回头正好看见菲菲,也若有所悟地盯着他。
“清兵乙”则端了盒饭,蹲在离金导演不远的地方吃起来,一天太平,新角色和鸡腿饭也让他十分投入,似乎已经忘记了害怕,他边扒拉饭边看剧本,说:导演,您说我是不是应该用“娘娘腔”说这几句词?
金导演干笑了一声,并没答话,也拿了盒饭,看着那鸡腿,却无食欲。
菲菲瞥了一眼盒饭,不屑地走开了,然后去和新摄影师沟通感情,不管怎么说,她在银幕上的光辉形象还要依仗摄影师的大力支持。摄影师说,怎么今天你的表情这么僵?菲菲轻轻搡了摄影师一下,嗲嗲地说,那你就不会把人家拍得柔些?摄影师乐了,对,菲菲,你现在的表情才OK。
金导演心里骂了句“小狐狸精”!不经意一转头,却突然发现“清兵乙”身后站了一个女人。
吃饭的当口,拍摄现场乱糟糟的,吃的吃,聊的聊,没有人注意暗处的这个女人。看见的也顶多以为是扮演宫女的群众演员。而金导演不会认错这张被密密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枯骨脸,他也不会认错那伸向“清兵乙”盒饭中的长长鬼爪。可是,他只能机械地嚼动嘴巴,直直地盯着那女鬼一下一下地偷“清兵乙”的饭吃,他与女鬼对视了一眼,滋味复杂,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都是一副互不侵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镇鬼的宝贝了,他不能也不敢再生事端;而她一定以为他有,所以也避免短兵相接。
“导演,你眼咋瞪得这么圆?哎呀呀,瞧你噎得……快喝口水……”刚把视线从剧本上转移回来的“清兵乙”突然发现金导演的怪样子,忙起身献殷勤,又是递水,又是拍打导演的后背。金导演见那女鬼端起“清兵乙”放在一边的剩饭,倒垃圾一样的——呼啦,全倒进了嘴里。
“导演你看啥呢?”“清兵乙”顺着导演直勾勾的眼神,朝后扭头。可是金导演比他还快,一下子抱牢了他的脑袋,边喷饭边说:“表演一遍你的戏!”
“清兵乙”立刻兴奋了,抹抹嘴上的油,还拿了一个兰花指,然后用不同的音调学起了太监。
他的表演引起了周围人的一片哄笑,有人小声说,这才真叫活见鬼。
“清兵乙”讪笑着冲大家抱抱拳,也并不介意。但金导演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失望,他一定是被那女鬼吓傻了,居然不能投入工作,还不如他一个跑龙套的敬业。这么想着,他不禁叹了口气。金导演虽然没有看清“清兵乙”的表演,但他那声叹息分明是替自己发出的。就在刚才一瞬间里,女鬼消失了。可是,她还会再出现吗?她会害他们吗?她到底想要什么?金导演感到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迷茫。
“所以你就来要我的血?”听完“皇上”金导演的讲述,我苦笑着问。
金导演有些不好意思,指指卢小焕:“这个小兄弟根本不听我解释,我那里几十号人呢,我急啊!可是你昏睡不醒,没办法,我才想用小刀割破你的手指头,取一点点血,现在好了……”说着,金导演忽地抽出了一条白手巾,殷切地望着我。卢小焕按捺着怒火,厌恶地看着他的举动。
我看看眼前的“皇上”,那面容似乎熟悉,那眼神却是如此陌生。我分明感到,此人已非彼人,前世里,木兰围场第一眼的心动,“三希堂”里的相知相惜,同饮同醉的痴狂,还有亲自探望的关爱,有了对比,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曾经得到许多。

耳边又响起雍正皇帝对我的嘱托。
“可是,我能帮皇上什么呢?”
“永远陪伴他、保护他!”那是我听过的最语重心长的声音,是一个老人令人无法拒绝的乞求。
而我告诉他,只能答应其中之一。
回过神,我推开金导演的手,微微一笑:“用不着这个了,这次我帮你去捉鬼。”
一行三人来到西配殿,就听有人嚷嚷:谁偷了我的鸡腿?菲菲看见我来,虽然依然没有好脸色,但眼睛里也有掩饰不住的期待,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金导演此时底气十足,说大家不要乱,夏同学神通的很,大家都听她的。
我没有理他,只看见那饿鬼在人群中左右腾挪,飞快地往廊庑壁画方向逃去。一道白光,突然又消失了。我心里暗恨她狡猾,不甘心地追到跟前。屏息静气,感觉周围阴气凝滞,料定她没有走远。
环顾四周,那一组红楼壁画色彩纷呈,“潇湘馆”修竹碧绿,黛玉一身素衣立于窗前,那神情含嗔带怨,刻画得生动传神。我静静地看着,心里却想着第一次看见饿鬼的情景,她会不会故技重演?果然,黛玉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我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只一眨眼的功夫,清纯可人的黛玉,五官突然拉伸得丑陋无比,并且从平整的墙面凸出来,似乎有一张脸要冲出墙面,一种哀怨的呼号在四周弥漫,渐渐形成一个“声桶”,将我困在中间。我心里一惊,这不会就是卜经上说的“咒海罩”吧?“咒海罩”是怨灵召集周围的冤魂、借助众鬼的怨气生成的一种邪门鬼阵,排山倒海的咒怨象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人牢牢罩住,一波一波的声浪象海水一样淹过来,摧毁人的意志,使人慢慢窒息。对付“咒海罩”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在它是意志对抗的阵法,不是硬对硬的较量,所以无法施展法术;说简单是因为破阵只需要一句解咒的暗语就可以。但是如果找不到这句暗语,就只能被“咒海罩”永远困在其中——谁的意志能坚强到不发疯呢?
我努力保持平静,可是冷汗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进了鬼阵就只有“破阵”一条路可走,否则只能被活活困死。无数冤魂凄苦而悲恸的哭声一次次冲击过来,心脏象是被无数的手使劲揉搓着,异常难受。我突然想起那首死亡之曲《黑色星期五》,传说很多人听到它都会自杀或暴死,从前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这个饿鬼看上去并不凶狠,但心术了得,她从不和我正面较量,懂得扬长避短,但一下手就是致命的狠招,无论是布“咒海罩”还是养“贪吃虫”,都足见阴险。这样的对手头一次碰到,心想如果栽在她手里,那我是输在“斗智”上了,不禁又沮丧又懊恼。无奈,只好胡乱试验暗语,可是哪里有谱,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亦幻亦真,就象做梦一样。
这状态在小树林里也遭遇过,就是面对莲生来袭的那一刹那的恍惚。
那次多亏有师父的黄牙相助,这次还能有那么好运吗。
想到师父,脑海中又浮现出他那乐呵呵的样子,后悔只受他一次救命之恩,却没有跟他多学一些本事,以后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以后,我还有以后吗?绝望了一下,转念又想,师父认我做徒弟,就是为了救我一次吗?不,师父一定不会仅仅赠我一颗黄牙,他还说了什么?他说一定记住他的法号。他的法号……我的意志似乎清醒了一些,心尖上泛起一种兴奋的感觉。
集中意志,我念出了三个字:倪火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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