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飞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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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飞花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伸了伸懒腰、理了理头发、洗了洗脸。
然后就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任中流死了,死在了逸水院东六间的那个客房,死在了夜幕笼罩下的南宫世家。
杀他的人用的是剑,一剑封喉。
当柳飞花匆匆赶到逸水院的时候,凌松和贺子峰早已经到了,他们看着任中流的尸首,一言不发。南宫越见柳飞花来了,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任中流仰面躺在床边的地上,双眼圆睁,眼中充满了惊恐,仿佛他死前看到了一件极为可怕、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看到了什么?
——*——*——
柳飞花扫过任中流死不瞑目的双眼,将心中的震动稍稍平息了一下,随后就看到了任中流咽喉处的致命伤。
伤口很小、很窄,流血也很少,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
柳飞花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只有剑中的绝顶高手,出手才能这样快。对方这一剑刺出的力量和速度,以及至关重要的角度,都拿捏得妙到巅毫。
而且从屋子里的摆设来看,没有打斗的痕迹,外人也没有听到任中流呼叫,那么任中流肯定是在没来得及出手的情况下,被对方一击必杀!
——如果换做是自己,能否达到这一剑的功力?
柳飞花自己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能坐上错剑堂堂主之位的人,绝非浪得虚名。任中流在剑法上的造诣虽然不敢说数一数二,但也是成名已久。
可是最后他却死在了自己最得意的兵器之下,纵然他平生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却也免不了终成剑底亡魂。
——如果自己是任中流,能否躲过这致命的一剑?
柳飞花忽然感到了一阵压力,也许自己的武功,并没有江湖传言的那样高。
就在这时候,南宫越打破了沉默的局面,悲恸的说道:“没想到我南宫越纵横一生,晚年却连遭打击,先是丧子,再是逝友。我与任兄弟相识多年,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了我南宫世家,我南宫越难辞其咎!”
在场的人无不含悲,而凌松却有意无意的冷哼一声。
柳飞花道:“南宫前辈不必悲伤,任前辈被人暗杀,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替任前辈报仇,也给错剑堂一个交代。”
南宫越道:“既然任兄弟死在了我家,我就有责任找出凶手,且不说我和任兄弟的交情甚厚,即使萍水相逢,也应该为其讨回公道!”
柳飞花道:“凶手剑术极高,想来也是成名人物,如果仔细罗列下武林中的用剑好手,一一排除,必定有所斩获。”
“柳少侠言之有理。”南宫越点头道。
“我看就不必了吧!”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贺子峰忽然说道。
南宫越的脸色变了。
“贺兄说的对,要找出凶手根本就没那么麻烦。”凌松附和道。
柳飞花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人:“莫非两位前辈已经心中有数?”
凌松冷笑一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世上先有剑,然后才有剑法。
剑有很多种,所以剑法也有很多种。
即使你们用的是同样一种剑,也可以使出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剑法。
因为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剑,不同的人也会用不同的剑法。
但即使天下的剑法再多、再杂,每种剑法都有自己的特点:比如峨眉剑法的轻灵,武当剑法的厚重,华山剑法的奔放,天残剑法的诡异。
只要是有经验的老江湖,都可以从剑法上判断出对方的来历,甚至从伤口上看出对方所使用的剑法。
——贺子峰就是个老江湖,凌松也是。
“如果我没有看走眼的话,杀死任中流的这一招剑法叫做‘血残气伤’。”贺子峰道。
“不错,我看也是。全天下会用这招的,只有三个人。”凌松接着说道。
“敢请教是哪三个人呢?”柳飞花问道。
贺子峰没有直接回答,眼睛盯着南宫越,一字一顿的说道:“会这招剑法的人,全部都在南宫世家!”
柳飞花愣住了。旁边的南宫越终于长叹一声,缓缓的说道:“原来你们早已看出来了!”
“我们年纪虽然大了,有些老眼昏花,但是却没有瞎。”贺子峰说道,“你我相交多年,数次出生入死,对你的南宫剑法,我还是认得的!”

贺子峰和南宫越已有二十年的交情,他们对彼此的武功路数,早已司空见惯,所以贺子峰绝不会看错。
“南宫剑法本就是南宫世家的武功,所以南宫世家的人都有练习,即使是家丁也可以耍上几招。但武功毕竟是分境界的,南宫剑法真正精妙高深之处,只是掌握在南宫越和他的家人手上。”凌松接着说道。
“南宫剑法一共三十六路,但是每一路又都有各种变化。最后三招是真正的杀招,威力巨大、追魂夺魄,‘血残气伤’就是这三招之一。但是这三招却是最复杂、最难练的。由于南宫云和南宫霜剑法根基尚浅,所以真正可以使用这三招的只有南宫越和他的两个儿子:南宫雨、南宫雪。”贺子峰道。
“但是南宫雪已经死了,而南宫雨现在奔雷山庄,所以此刻能使用这招杀死任中流的,只有我们面前的南宫越大庄主。”凌松道。
“以任中流的武功,江湖上绝对没有人能够一招杀死他。但是他对南宫越没有防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而且一上来就是杀招,所以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南宫越杀死。”贺子峰道。
——任中流没有想到面前的人会杀死他,所以他临死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讶,这就是对他死不瞑目的最好解释。
柳飞花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南宫越,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有点热,让人心烦意乱。
他知道凌松和贺子峰所说的绝对没有错,但是南宫越为什么要杀死任中流?难道他真的想掩盖什么?
南宫越此时并没有动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柳飞花看着他,昨天晚上的对话又浮现在眼前。
——*——*——
南宫越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的说道:“南宫云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柳飞花惊讶的说道:“难道他和南宫雪不是双胞胎?”
南宫越道:“不是。南宫雪是我的儿子,南宫云却是我当年一位好友的遗腹子,他叫秦战。”
柳飞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南宫越缓了缓,继续道:“我和秦战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非常要好。二十年前,我们还都是初涉江湖的小角色,但是他无意间得到了一本残破的剑谱,从而遭到了别人的追杀。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七月初六,当我和几个朋友赶去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秦战当时身受重伤,他的夫人已遭不测。但是为了保全刚刚出生两天的儿子,他还在拼死支撑,我们赶到后逼退了敌人,而秦战也重伤气竭,将孩子托付给我以后,就撒手而去。”
“其时次子南宫雪出生刚刚三天,于是我就对外人说家中有了双生子,将秦战的孩子当作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取名南宫云。”
南宫越说完这段往事,目光含悲:“那时候我家境并不十分富裕,只有一个结发妻子和一个老妈子,当我带着秦战的孩子回家之时,才发现家中发生了变故,我的夫人和老仆人都被人杀害了!”
柳飞花道:“是什么人干的?”
南宫越道:“就是追杀秦战的那帮人。那些人后来都被我一一查出,逐个击杀。为的是给秦战,也是给我自己报仇。”
柳飞花道:“那知道南宫云身世的人有几个?”
南宫越道:“有五个,除了我,还有和我一起去营救秦战的四个人。”
“那四个人就是任中流、凌松、贺子峰和孙剑轻?”柳飞花道。
“不错,正是他们。”南宫越道。
柳飞花想了想道:“这件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可是白天诈尸的那个秦战,为何会说报仇之类的话?看情景,好像是说你们害了他。”
南宫越长叹一口气:“所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虽然我救了秦战的儿子,但是那些没有抢到剑谱的人却弄是搬非,散布谣言,说是我和任中流等人为了得到剑谱,联合起来杀死了秦战。”
“那么那本剑谱哪里去了?”柳飞花道。
“秦战在临死前把它交给了我。”南宫越道,“他说一定要我练成剑谱上的武功,替他报仇。此后我隐居深山,苦练剑法,终于完成了他的遗愿。”
“那么现在的南宫剑法,就是那本剑谱上的武功?”柳飞花道。
“不错。”南宫越道,“因为剑谱比较残破,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将其起名为南宫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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