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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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九年元月初十,玉贵妃于思夜宫诞子。帝甚喜,乃册立玉妃为昭仁皇后。
同月,封平远大将军夜天涯为靖远王,为大胤史上第一个异姓王。
(一)麟儿降世
这个新年,人人过的皆不同。
太后情绪紧张,是因为我的预产期就在最近一月内,所以她一直操心着我的身体状况,连带着一干御医也终日绕着我打转,唯恐我有什么闪失;卫无瑕来的少了,脸上表情也再装不出从前的那般轻松,心中的忧虑渐渐无法掩藏;皇上则是终日不见踪影,听说是忙于国事;只有我,过的忙碌而充实,顺利帮助天涯度过难关并成功将许济平收为所用,并且宫中的形势也渐渐朝着对我有利的一面发展。
平康九年元月初十。
深夜。
一阵猛烈的疼痛将我从睡梦中生生拽出来。张开眼睛,那种痛却又突然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阵痛。这段日子愈发的频繁起来,御医说这是即将生产的前兆,不必担心。
我轻吁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突然!
一阵比刚才剧烈百倍千倍的疼痛再度猛然袭来!
这次疼痛没有很快消失,而是如潮水般一波又接一波,几乎将我吞噬。我瞪大眼睛,身体骤然紧绷,牙关紧咬,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身下渐渐有潮湿的感觉……
我挣扎着伸出手去,将床边小案上的茶杯扫落。
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几乎是同时,外间的灯也亮了起来,绿儿惊慌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
不等我回答,她就已经冲了进来。
这些日子为了方便照顾我,她一直睡在我寝宫的偏殿里,就连晚上都是和衣而眠。
“恐怕是、是要生了……”我疼得浑身痉挛,神智却十分清醒,抓住绿儿的手,勉强撑起身子,“叫、叫御医……”说完,再也支持不住,重重躺倒在床上。
绿儿紧紧握着我的手,惊惶的看着我身下的床单,喃喃道,“血……血……娘娘你流血了!”突然扭头冲着门外大喊,“来人!来人!叫御医!娘娘要生了!”
外面几乎是立刻灯火通明起来,窗子上映照出来来去去的人影,外面很安静,只能偶尔听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我刻意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以便缓解腹部刀绞般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嘈杂起来。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床前不知何时已经扯起了幔帐,几个宫女进进出出,陆续端进来铜盆、白布等;几个有些年纪的女侍来到床边,非常有默契的按住我的四肢,拉开我蜷缩着的身子,让我平躺在床上。我拼命挣扎着想把身子蜷起来,却浑身无力,紧咬着的牙关不时流泻出低低的压抑着的呻吟声。
腹部坠涨感愈发明显起来,身下铺垫也早换了一次又一次,我双手死死绞拧着床单,指关节都已发白。接生的女侍拿了干净的布巾让我咬在口中,我哽咽着、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间或抬起上身,按照帐外御医的吩咐努力把全身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下腹——
“唔!”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再也忍不住嘶喊出声,却因为口中被堵而化为一声闷哼。
“娘娘用力!用力!孩子已经露出头来了!”
我只觉得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意识也渐渐模糊,在陷入黑暗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整个人一直昏昏噩噩,努力睁开双眼,却只能看到周围一片灰蒙蒙的迷雾,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在天地苍茫间沉浮……
蒙胧间,前方出现一个白色身影,我急忙伸手,却扑了个空。
心里一阵莫名恐惧,我忍不住大喊起来——
“天涯!天涯!”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声音远远散开在雾中。
看不见的远处有回声在层层叠叠,我只觉有凉意一点一点从心底弥漫开来,如莫名的桎梏将我包围,我拼命挣扎着向前跑,却一脚踩空,坠入无边深渊——
“啊!”
我在一声惊叫中醒来,猛然坐起来,却又因身上一阵酸痛无力向后倒去。
脊背没有触到柔软的床铺,却意外的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怔住了,半晌才缓缓扭过头。
无力的手颤抖着抚上那张日日夜夜思念的脸庞,一瞬间,泪水汹涌而出。
“天涯……”
什么都不去想,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傻丫头……”
他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紧紧抱着我,轻轻抚着我剧烈颤抖的脊背。
哭着哭着,我渐渐想起了之前的场景,这是在宫里!
我慌忙推开他,抹了抹泪眼,四下张望——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人,床边小案上燃着一盏琉璃灯,而外面则是一片漆黑。
我疑惑地看向天涯。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仿佛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拥我入怀,““大军昨夜抵返京城,我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进宫来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你整整昏睡了一天,差点把我吓死了……”
“你……怎么能……”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仍然有种不真实感。这里是后宫,我是皇帝的妃子,天涯一介外臣怎么能进入?更遑论是毫不避嫌的在我床前守候一夜了。周围的宫女侍卫呢?绿儿呢?还有……我的孩子呢?我记得昏迷前似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我怎么不能?”天涯冷哼一声,语气森冷,“皇帝意图将我困死异乡,如今我活着回来了,这笔帐定是要算的。现在我二十万大军就驻守在京城外,漫说是进宫看你、就算我现在带你走,他又能怎样?”
我心中一凛——难道天涯想逼宫?
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放心,我不打算做什么。”天涯似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不紧不慢道,“别忘了,我曾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我的军队驻扎在城外,皇帝不敢对付我,自然也不敢难为你,更何况……现在你还有了孩子。”说着,他起身到外间,回来时手上抱着个襁褓递到我怀中,从背后拥着我。
“是个男孩。”
我看着襁褓中那张红扑扑的皱着的小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下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好丑……”
天涯失笑,“傻丫头,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子的,过几天就会慢慢长大,像他母亲一样美。”
孩子醒了,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小小的手在空中挥舞着。
天涯伸出手去挠他的手心,孩子立刻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看着眼前这和乐融融的一幕,我不禁有些恍惚——好像我们才是一家人,幸福的一家三口。
这样想着,我便不由自主说出了口,“天涯,这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他的父亲,只会是你。”
天涯将我拥得更紧了些,缓缓道,“是,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会看着他长大,亲自教他读书习武。”
“好,”我甜甜一笑,闭上眼睛,靠在天涯胸膛,“我们一起看着他长大……”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不知道。
我突然发现,原来事情的发展并不都像原本想像中那样为我控制,结果也并不尽如我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变了。
是事情本身的变化,还是人的变化?
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敢去想。
那么,走一步是一步吧。
(二)首度交锋
醒来时不知是什么时辰,屋子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很暗。我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
我分辨的出来,这绝对不是天涯的气息,他应该已经出宫去了。而绿儿绝对不可能这样坐在角落里看着我起来也没反应,那么……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皇上。”
空气里一片沉寂。
我也不再开口,索性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良久,就在我几乎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爱妃休息的可好?”
奇怪的称呼,诡异的语气……我睁开眼睛,桌上的琉璃盏已经点亮,循着话音看过去,我心中微微一惊。
他就坐在桌边,背脊笔直的近乎僵硬,明黄色的衣袍上居然有皱褶,灯火的阴影照在他身上忽明忽暗,更显得面色青白,神情怪异。
看我不说话,他又开口了,语调依然怪异,“平远大将军凯旋,朕该赏赐些什么呢?不如爱妃你来替朕拿个主意吧。”
原来如此,他此言一出我心中便已明了——之前他欲置天涯于死地,如今天涯凯旋,大军屯守于京师,摆明了是要算账的阵势。此前天涯已向我表明没有逼宫篡位的想法,那么,皇上必是在为如何安抚他而殚精竭虑。
我心中已有计较,开口答道:“夜将军此战劳苦功高,封赏是定然少不了的,皇上不妨封他为异姓王,赏赐封地……”
皇上冷笑一声打断我,“爱妃还真是大方!你难道不曾见史书上记载多少王朝都是灭亡在藩王手中?还是……你成心想让大胤亡在朕手中?”说到最后一句时,面上已现愤恨之色。
我淡淡一笑,“皇上请听臣妾说完,臣妾的意思是——封夜将军为王,赏封地陵郡,爵位不得世袭。”
天涯此战已是成名于天下,皇上即便有那个能力也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处置功臣。封天涯为王,算是对君臣道义的一个交代,而我们彼此心知肚明,陵郡地处偏远,土地贫瘠,这样一块封地几乎就等于是流放地了。而再兼之爵位不得世袭这一条,更是绝了后患。我提出的这个方法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是对皇上这方有益的。

皇上略一思量便明白了我的意思,语调中带着微微诧异和怀疑,“好办法!可是……”
我淡淡道,“皇上不必多心,您该知道,臣妾是有分寸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请您别忘了,儿子不只是您一个人的,他也是臣妾的。”
皇上默然不语,片刻后开口,“就按你说的办吧。”说完,转身去了。
空气里荡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明珠啊明珠,你果然不凡……”
我疲惫的躺在靠枕上,听见门又开了,睁眼一看是绿儿抱了孩子进来。
“娘娘,小皇子已经睡着了,奴婢想着您醒来时可能会想看看他,所以就抱他过来了。”
我微微一哽——什么时候绿儿也变得跟其他人一样了?难道,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么?
我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累。
想了很多,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孩子接过来。绿儿看了看我的脸色,出去了。
我轻轻把孩子放在身边,他睡得正香,我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红仆仆的脸上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耳朵……一种奇妙的感觉从指尖升起,沁入心肺。
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
皇上说我不凡,可是他不明白,我只是个凡人,一个理智大于一切的凡人。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很奇怪,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我的理智总是凌驾于感情之上。有时候我真的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清醒。
清醒的人总是要承受的更多,也痛苦的更多,不是吗?
(三)再度交锋
“你身子真能撑得住吗?要不哀家再去跟皇上商量商量?”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就坐在我床前,抱着孩子哄逗着,脸上交织着喜悦和忧虑。
我斜靠在床头,微微一笑,“您放心吧,没问题的。再说了,日子都已经昭告天下了,怎么可能再更改呢。”
册封的事情何必非赶在这一时?皇上分明是心中窝火又无处发泄,想拿我撒撒气呢。太后虽然知道天涯大军围城的事情,却并不知道我和这事之间的瓜葛,此时只是不解。
她眉头微拧,叹息道,“皇上这次也实在过分了些,想那封后大典事多繁杂,你这才产后不足十天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说着,瞪了我一眼,“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呢?这月子还没坐足居然就下床四处走动!”
“三天后就是封后大典了,都有些什么规矩您给臣妾讲讲吧!”我一听话头不对,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没办法,我总不能告诉太后,是因为我有武功底子所以身体才恢复的快吧?
太后笑嗔道,“你这鬼丫头!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想岔开话题!”
我笑着撒娇,“您心里明白就别拆穿我了嘛!”
“好了好了,仔细听着!”太后笑道,“封后大典总的来说分三步:第一,在金殿上宣读诏书;第二,到太庙祭祖,完成册封大典;第三,到神宫祭天,接受万民朝拜。这三步走完后,基本就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晚上回宫后还有一个盛大的宴会呢!”
这点事就能累着我?听着太后描述的时候我还颇不以为然,直到三天后亲自体会,方知道她所言不虚。
华美的凤冠戴在我的头上。
六龙三凤冠,冠顶饰有三龙,其下有花丝工艺制作的如意云头,龙头则口衔长长翡翠串饰。三龙之前,中层为三只翠凤。凤形均作展翅飞翔之状,口中所衔珠串稍短。其余三龙则装饰在冠后中层位置,也均作飞腾姿态。冠的下层装饰大小珠花,珠花的中间镶嵌红蓝宝石,周围衬以翠云、翠叶。冠的背后有左右方向的博鬓,左右各为三扇。每扇除各饰一金龙外,也分别饰有翠云、翠叶和珠花,并在周围缀左右相连的珠串。龙凤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
雍容的朝服穿在我的身上。
凤舞九天朝服,火红色广袖拖地对开式长袍,下摆用金线绣了双凤翱翔,腰上以黄金碧玉为带,正中碧玉上也雕刻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飞凤,两凤口相接处嵌了一颗圆润的珍珠;外罩半透明天蚕冰绡织就的外袍,云肩两侧各绣一只昂首金凤,宽广衣袖几乎拖到地面,袖口处滚了寸许宽的金边,袖摆各用珠片金丝串出一只振翅凤凰。衣服下摆极长,还坠了珠串,后面的部分铺在地面上,一副巨大金凤图从脊背处一直延伸到脚下。
我不得不承认,走起路的时候头上环翠叮咚,身上衣摆摇曳迤逦,确实是雍容华贵。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不由叹了口气,怪不得太后说辛苦——任谁顶着这一身至少有三十斤的华丽包装折腾一天也得累个半死!
首先,到金殿受封。
文武百官列于两侧,皇上高高在上看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挺直脊背,沿着地毯缓步上前。过程很简单,先是礼官朗声宣读诏书,然后由皇上亲手将凤印颁给我。一切都很顺利,只在接诏书跪拜的时候,由于凤冠实在太重,我的脖子差点断掉。
接着,乘上凤辇到太庙祭祖。
大胤开国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从太祖开始,如今这太庙里已经供奉了十七个牌位。我按照规矩依次祭拜,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等到拜完时,内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双腿和脖子更是酸麻不堪。
最后,到神宫祭天。
我和皇上站在祭坛前,听着祭祀官诵读长篇大论的祭文。其实他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不停对自己说“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容易完成祭天仪式后,我连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像个精致的人偶般立在神宫最高处露台上接受百姓朝拜。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我顶着雪花站在那里,又冷又饿又累,委屈的直想哭。
好不容易回到宫里,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我只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奔赴容华殿的宴会。
容华殿占地广阔,足可容纳数百人。此刻,大殿里灯火辉煌花团锦簇,文武百官分列其席,我强打着精神把该做的步骤做完,太后看我实在憔悴,就吩咐我先回去休息,我像得了特赦一般,带着绿儿悄悄回寝宫去了。
回去后,我在绿儿的服侍下换下身上已经折磨我一天的桎梏,匆匆吃了几口糕点。
因为今天的宴会是封后宴,所以各大臣都携了家眷来赴宴,母亲如今是堂堂正正的丞相夫人,肯定也来了。我吩咐绿儿别忘了等宴会散了去把母亲请过来,我已经好久没见她了,心里老是挂念着。
一切都再三交代清楚后,我才上床小憩。
身体已经极度疲累,我几乎一挨着枕头就不想再动了,眼皮沉的直打架。奇怪的是,虽然一直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我却并没有真正睡着,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安的感觉渐渐弥漫,但我却一直昏昏沉沉,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受控制睁不开眼睛。
不知到底躺了多久,外面突然嘈杂起来,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我一惊,竟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伸手一抹额头,已是满头冷汗。
人一清醒,那种不安似乎也随之扩大。我匆匆下床推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几个小太监,绿儿站在门口处,看见我,慌忙揉了揉眼睛:“娘娘,您、您怎么起来了?”
那几个小太监是生面孔,不是思夜宫的人,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急躁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儿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事啊……”看见我看向那几个小太监,慌忙使眼色给他们,“他、他们几个是、是新进宫的,不认路,走错了,这才打扰了娘娘休息,请娘娘恕罪。”
我冷哼一声,厉声道,“绿儿,看来本宫是太宠你了,竟然学会欺瞒主子了!”
绿儿五岁进府,跟在我身边已经十二年,从来没见我发过这么大脾气,立刻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她还想说什么,我一眼扫过去,顿时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我不再理会她,看向那几个小太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我的口气实在不善,那几个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终于有一个大着胆子上前,“启禀皇后娘娘,是、是容华殿那边……出、出事了……”他悄悄看了眼我的脸色,声音微微颤抖,“丞、丞相夫人她……”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轰上了头顶,脑中嗡嗡直响,根本没再听他说下去,直奔容华殿而去。
思夜宫离容华殿较远,我一路奔跑,夜风拂面,渐渐脑子清醒了起来——母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出事?这里是皇宫大内,怎么可能会出事?
我脑中如一团乱麻,越想越不着头脑。
转过一道长廊,我看到容华殿后的映月湖。
湖边灯火通明,围了很多人,我看到大批侍卫……宫女太监……今晚赴宴的朝廷官员……湖边的空地上放了很多竹竿之类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终于有人看到了我,一声惊呼,“皇后娘娘!”
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木然向人群中央走去。我的表情也许很可怕,挡在面前的人下意识的往两边散开,一片寂然。
然后……我看到了……
冰冷的土地……潮湿的地面……母亲苍白如纸的脸……
我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伸出手……
颤抖的指尖触到已经冰冷的皮肤时,我再也忍不住,喉头一阵甜腥,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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