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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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江,我好想哭,学校说实习期间不可以回家,结果我一直等到春运都来了,可是却买不到票,可怜的我要自己在这里孤苦伶仃捱春节了,你记得帮我外婆包饺子啊,再替我多吃几个。烂学校!将来我赚了钱就去乘飞机,再也不受你们的气。”
××年1月20日
“老江,你为什么说要去做家教不回来?你回来吧,我给你出车票钱好不好?上个假期就没见到,我都想你了。还有,小静家居然在一年前就搬走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她出院没有,恢复得怎么样。”
××年7月29日46
“啊啊我要疯了!你怎么不多等几天再回学校?周一我就回家了,××××这混蛋春运,我下次一定提前一个月订票,不、我一定去坐飞机!不,我再春节前出门我就是猪!我将来一定要飙遍各大旅行社混到烂熟,任何时候拿票都不成问题……”
××年2月3日
“老江,我又长了1厘米,现在已经174了哦!唉是谁说女生十六岁以后就不再长个子呢?暑假回来不要太自卑啊,我陪你逛街时一定不穿高跟鞋。我跟你说,人长得太高也会很麻烦,总有人劝我去作MODEL,你认为我去还是不去呢?听说MODEL都穿得很少,而且都不穿内衣,不过我真的特想去玩一下。”
××年5月15日
“老江,你不回信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去做不穿内衣的花瓶模特啦,你别生气了好不?今天有一大帮人给我过生日,又吵又嚷地热闹了一晚上,可是大家走了以后,我忽然觉得可没意思了,于是在这里好无聊地给某人写信,顺便向上帝投诉一下,有个笨蛋忘了我的生日,连电话都不打一个,算他狠!主啊你帮我惩罚他吧,让他大学四年都找不到女朋友哇哈哈哈哈……”
××年6月6日
“哇靠老江你暑假到底回不回来?不要以为你上大学就可以跩得二五八万的,这次我就写这一句,再不回信就就去死好了!”
××年7月7日
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吵闹,沸腾着重逢相聚的喜悦。江运言出了站台,轻车熟路地走向公车站。
在站牌下站定,看一线又一线的公车川流不息,背后是一排规模不大的便利店、小饭店、旅馆、复印店、话吧,十几辆停驻的自行车占据了门前的人行道,路经的人们匆匆绕弯而过,没有时间精力加以抱怨。
不是上下班高峰,公车也显得格外慢,江运言看了一下手表,三点左右会到家,晚饭前刚好可以补一觉。
不经意扫过街对面一名年轻女子,微风拂起她略卷的长发,她便将发丝全捋至右肩顺下,手臂稍抬,颈项微扬,那种婀娜的美丽,无法不让人多注视一阵。
察觉她也往这边望,江运言便移开视线,把注意力转到公车即将开来的方向。然而余光及处,那年轻女子径直穿过马路,似乎往这边来也要赶同一线公车。可是她又走得不疾不徐,长裙翩跹,以一种摇曳生姿的步调,清凉了夏日炎风款款而来。
就在他疑惑的转念间,女子行至他身前停步,难掩兴奋地嫣然一笑:“还认得我吗?”
“颜静?”这绝对比在街上偶遇任何一个人都让他惊讶意外,江运言简直难以置信,“真的是你?”
“是我!”她欣喜地双手一拍,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太好了,你记得我,都三四年了呢!”
仍是那种略带腼腆的笑,晶莹的黑眸,浓厚的长睫,依稀记起她初中时文静的模样,现在的她,似乎开朗许多,江运言也由衷高兴,小心斟酌着问:“你……都好些了吗?”
她一听即明,不以为意的指指自己的头,“这里?好很多了,最糟的那年,一年就住了四次院,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复发了。”
江运言听了暗暗心惊,在他和樱桃所不知道的岁月里,她经受了多少折磨和苦难,想必这几年,也是极其艰辛才捱过来的。
“江哥已经是大学生了吧,今天放暑假回来吗?”
“对。”一声“江哥”隐隐听得别扭,当初印象里,颜静从未称呼过他什么,她总是偎在樱桃身侧静静微笑,一句哥哥都没叫过。如今,她唤得顺口自然,却似是已上班的人才会惯用的称呼,让仍是学生的他十分不习惯。
“我可想樱桃了!”她依旧笑靥如花,却俏皮许多,“也特别想江哥你。”
如此的颜静,江运言怎能拒绝,“正巧我要回家,一起去和樱桃打个招呼吧。”樱桃见了她,怕惊喜得不知一跳几丈高?
“好。”她爽快地答,比起当年扭捏羞怯的小女生,又余几分相似?
一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她抢了先坐入副驾驶位,眨眨眼笑,“江哥还是学生,所以由我来付车费。”
这样的颜静,江运言几乎完全陌生了。
而两年未见的樱桃,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吧?
果然如料想一般,樱桃见了颜静,惊异狂喜得大笑大叫,只差没直接飞到月球上,却把整日里朝思暮想的他,干干脆脆晾到西湖边上去。
江运言不跟她计较,回到家吃了晚饭,又看了一阵电视,快20:30时,樱桃终于良心发现地想起来下楼找他。
“老江,你咋恁好呢!把小静带回来跟我团聚!”樱桃首先表示感激之情,两年没见,本来好像应该先劈头骂他为什么不回信的,不过念在他带来小静的功劳,算了,她大人大量,放他一马。
“我本来就很好。”江运言手暗暗伸入旅行袋里,在里面探了一探。
“所以,喏!礼物。”她高高兴兴地将个盒子放到他面前,把盒盖掀开,“原来你死活不许我买手机给你,现在我有实习费了,再也不用饿肚子攒钱了,这回总该收了吧?”炫耀地将脖子上挂着的另一只手机给他看,“加上从前没花掉的那一份资金,我一起买了两部,有300块的优惠。来试一下手感,我挑了最新款,听歌、上网、照相、摄像、红外线、蓝牙……功能蛮全的。”
江运言的手悄悄从旅行袋内收回来,拿起盒子里的手机端详一阵,开口问:“你花了多少钱?”
“干嘛,你要给钱呀?别学我外婆一样,我买什么都问价格。”
指腹摩挲光滑的合金外壳,手感果然很好,他淡淡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买这些东西,熬得太辛苦。”
樱桃杵着下巴,很感慨地回忆两年前,“要说辛苦,上次攒钱才是呢。反正都过去了,我也不怕跟你说,那时我午饭和加课前的营养餐其实都没吃,说是要减肥,不过是找借口省下钱,一天省10块,一个月就是将近300,我足足饿了三个月呢!没东西吃真是痛苦啊,实在饿得难受就去买个豆沙包,那个最便宜了,才4毛钱,又很管饱……”
看见江运言异样的目光,她卖乖地凑上前讨可怜,“是不是很心疼呀?”
江运言眼神柔和,不由伸臂揽一下她纤薄的肩头,掂了掂掌心里小小一块金属,正经道:“果然重逾千斤,好吧,我收下了。”
樱桃伸手,“那我的礼物呢?”
“嗯……没有。”
“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啊?两年才看见我,都没记着给我带礼物。”
“下次吧,下次一定。”
她哼了一哼,板不起脸地笑出来,靠着江运言身边坐下,“老江,你交女朋友没?
江运言心里一跳,“没有。”
“真废物!”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新款机型,“是啊。”
“唉,还得本姑娘出马。说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温柔的还是活泼的?性格、身高、体重、长发短发,清纯还是成熟的?”
“管好你自己算了,还不是找了机会就想玩。”
“哟被你看出来了?”樱桃呵呵笑,捅他一下,“说真的,你就谈个女朋友让我观摩一下呗!”
江运言正色道:“你以为谈恋爱光是为了好玩?谈到最后要有个结果,红娘哪里有想得那么好当。”
“什么结果,结婚?你考虑太久远了吧,拜托,现在谁还为了结果交往,老江,你真的是地球人吗?”
“至少,两个人应该兴趣相投,有共同语言,算了,以你的心智成熟度是理解不了的,我就不对牛弹琴了。”
“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幼稚吗?看我的佛山窝心脚——”
“我挡!”
“哈哈哈老江你默契多了,果然是我调教有方。”
江运言也忍不住笑,看樱桃兴致盎然的神情,好久没见了,确实像是有些不一样了。从前几乎天天都见,看不出彼此稍微的变化,首次相隔以年为计数单位的时光,那些细致的随着岁月脚步的成长,才似乎感觉到在她身上明显的浮现。
“干什么这样看我,没见过美女呀?”
“是啊,没再见过可以磨掉我半条命的楣女。”
记起为了她不肯上学,江运言陪着一起折腾了好几天的往事,樱桃不由傻笑一下,随即开始摆POSE,“那补偿你好了。”
抛个媚眼过去,学某艳星发嗲地贴上前,“江~~G~~G~~”
江运言摸摸臂上竖起的汗毛,敬畏地闪她半米远。
“哎呀,不要害羞么~~”
他笑:“我要叫救命了。”
樱桃揪住他衣领,很没顾忌地坐进他怀里,“为了庆祝在老江你的管教下,我也将混进大专队伍,所以,犒劳奖品随便提……”
“你们喝不喝汽水?”
房门吱呀拉开,樱桃砰地跳起来,见是江母探进半身将两瓶果汁放到桌上,她偷偷向江运言吐舌,无人时她跟老江怎么闹都好,让大人见了总是不合宜。
“谢谢阿姨,我来前喝汤喝得好饱,那个……我先回去了。”
“这么早,多玩一会儿。”江母感慨,“樱桃又长高了。”
“哈哈是呀是呀,老江,我明天再来找你。”她嘻嘻哈哈地告辞,溜过江母身边出门。
母亲也离开房间,空气里流转着冷清的气息。他轻轻拉开旅行袋,掏出一个没有开封的包装盒,放在樱桃带来的盒子旁,静静注视。
都是手机,一个新款时尚,一个普通而已。
那是他用奖学金买的,金额不高,只够一款中档机型。当初樱桃为给他买手机去做车模,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樱桃和他要好,他何尝不爱护樱桃,虽然暂时没有更大的能力,但以他所能,尽到心意就好。
即使,并没有送出去。
自我解嘲地笑笑,其实,还是有些失落的。不仅仅是礼物的撞车,也不仅仅是他送的没有樱桃送的昂贵,而是,他的心境,似乎有着一种微妙的变化,若有若无的,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想要期许什么,等待什么。
然后,就只能在樱桃转身的时候,无声叹气。
整整一天,某个丫头都沉浸在比江运言高0。5厘米的得意中,自从在街头身高机前量完后,就一直嚣张狂笑到现在,特意挽着江运言和她亲密并行,以引来路人注目而骄傲。
江运言几次甩脱她,都被她不屈不挠黏在身边,于是只得由着她继续小人得志,见她实在太乐而忘形,怕她笑脱下巴,忍不住泼她冷水。
“看到前面橱窗里的装饰琉璃灯没有?把它和司母戊鼎放在一起,它的确精致美观得多。”
“什么意思?”思母务顶是虾米东西来着,有点耳熟。
“换言之,当一个人的某项优点尤为突出时,就会反衬它尤为突出的某项缺点。”
樱桃有点听出不对味了,“我有什么缺点?”
江运言顾左右而言他,“你初中长跑拿过男女混合的全校名次吧?”
“当然。”好骄傲好骄傲!

“果然四肢发达。”
这回就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我头脑简单?”
江运言转过脸欣赏对面同仁堂的古典门楣,“我可没说。”
樱桃想了想,恍悟,“你说我像那个琉璃灯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那边又去观察某大型商场前的招贴画,唇畔已带了笑意,“我没说。”
“敢说我是花瓶!你就是那个司什么务鼎?了不起呀你!”想起来了,司母戊大方鼎,初一好像有学过,“你给我转过来,少装没听见!看什么咧?国贸大楼——好,进去。”
江运言被她拖着走,“你要买什么?我身上的钱不够。”
“知道知道,吓唬你的,逛逛而已。”樱桃严正批评他,“以后跟女朋友逛街绝不能直接说没带够钱,老夫老妻一样,多没情趣,司母戊鼎说话也要讲点艺术性,明不明白?”
江运言忍俊不禁,却也不由为那句“老夫老妻”微觉心底异样。不经意的一个玩笑,擦边的一个暧昧形容,现在似乎都会引发一种奇妙的悸动,有点甜蜜,也有点怕被觉察的惶恐。
从一楼逛到六楼,又从六楼逛回一楼,樱桃的注意力早被前方在各个展柜挑衣服的两个人吸引去,心思完全不在闲逛上。
“我们在后面跟这么久不好吧?”
“嘘——”她向江运言比个噤声手势,躲在柜台后向另一边窥视,“那个男的有四十多岁了吧,肯定不是男朋友;看动作挺亲密的,又肯定不是同事;再一点,小静脸上也看不到笑容,那就一定不是自愿的……”
“不要猜了,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
“别去!”樱桃拉起他的手往自己额上贴,“老江,你摸摸我是不是有点发烧?”
江运言仔细试下温度,“是有些热,着凉了吗?”
“不是,我只是……有点害怕。”樱桃的眼里现出一种莫名的惊疑,“你说小静会不会是、是被人……”她说不出口,话到最后,只余一个“包养”的口型。
江运言心里“咯”地一下,却只能宽慰她:“别胡思乱想,小静不是虚荣的女孩。”
“现在那个……可不一定都是为了虚荣。”像报纸上常写的,为了另一种不被道德允许的——爱情?
见那两人准备要走,樱桃赶快拉着江运言跟上去。商场里顾客并不多,要提防着不被前面两人发现,又要行动自然不引起其他人侧目,实在有点惴惴惊险的意味。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男人带着颜静上了一辆私家车,樱桃和江运言叫了辆出租车一直在后面跟随。司机师傅技术不错,一点也没引起私家车的注意,行驶二十分钟后,在一段繁华地带停了下来。
樱桃瞠目地看着颜静与那男人进了一家装修高级豪华、门前名车云集的洗浴娱乐中心,肺都要气炸开,拽着江运言大步往里走。
服务生热情招呼:“小姐您好,本中心具有极富情趣的情侣间,内设鸳鸯浴……”
“滚开!”
一声厉喝吓退服务人员,樱桃觉得自己快要脑溢血了!
“颜静,你给我站住!”
大喝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前面的颜静惊异回头,看见樱桃与江运言,脸色一下子白了。
樱桃快步上前,打掉男人搭在颜静肩上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对男人怒目:“死猪头,你想干嘛,拐骗无知少女是不是!”
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Weiwei,这是怎么回事?”
“谁叫Weiwei?Weiwei是谁?告诉你,你最好滚远一点,要不然我打110了……”
“樱桃。”颜静拦住激动的樱桃,轻声说道,“他是我的客人。”
“什么客人?小静,你是傻子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她是这儿的小姐,我是这儿的客人,你们搞明白!再动手动脚我就叫保安了。”
男人一句话震住樱桃,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你说……”
颜静脸上是一种说不出什么表情的神色,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眼睫垂落,不看任何人地低柔轻道:“陈总,我和朋友到那边去说几句话,实在抱歉。”
男人脸色不佳,倒也没说什么,横了樱桃一眼,径自先上楼去。颜静挽住樱桃手臂,示意她到旁边去,却被樱桃恚怒甩开:“你说清楚,你来这儿到底干什么?”
“我是这里的小姐。”
平静的语气,倒让樱桃拿捏不稳了,难道她恼火半天,却是一场误会?
“小静,你别玩了,你其实不是……”
“我和那一边坐在沙发上等客人的小姐一样。”
前厅的落地窗下,按L形摆了几组沙发,三三两两衣衫轻薄的年轻女孩坐在那里聊天说笑,她们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樱桃抑住惊愕,试探轻问:“那你没……”
“我不是酒吧里单纯唱歌的养家女孩,我陪客人出台已经一年了。”颜静淡然笑笑,那种像是习惯接受他人置疑的神态让人再无言以对,“樱桃,你陪江哥回去吧,以后别再管我了。”
江运言轻柔扶住樱桃的肩,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措得微微发抖,傻愣地站着,不吵不叫,只呆看着眼前这名曾经亲如姐妹的少时同窗。而其实,他也快被事实击穿得没有知觉,借着樱桃身上传出的热度,感知他听到的看到的,不是虚幻梦境。
文静的怯涩的笑起来像洁白花儿一样的颜静,昔日那个认真美好有着纯净眼神的小小女孩,在不经意的时光滴落中,成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人,那是他们不能理解的陌生的边缘地带,寻常人家讳莫如深的社会缝隙,灯红酒绿,风尘里磨碎的砂。
“静儿,谁来找你麻烦?”
一个穿着保安服装的青年走过来,询问着发生什么事,樱桃正僵着,见了这人,顿时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丁健王八蛋,原来又是你,一定是你害的,一定是你!”
愤怒的火焰凌至顶点,樱桃暴疾如风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丁健,不分青红地撕扯狂打,快得江运言根本来不及阻拦。
于是,娱乐中心的其他保安服务生也不得不围上前拉架劝挡,大厅里顿时吵嚷喧闹,乱成一团。
眼睛肿得厉害,不知是哭的还是被谁的拳头刮伤,勉强睁开一条线,呻吟着:“老江,我没死吗?”
清凉的毛巾敷在她眼皮上,江运言在她旁边坐下,“你说呢。”
樱桃揭开毛巾坐起,“你被误伤了吧?我看看严不严重。”
“没事。”
江运言拒绝,却抵不过樱桃的执意,被她掀起T恤,看到肋下背后不止一处淤青,顿时怒火上涨,“哪个混蛋下这么重的手,仗着人多欺负我们!”
“都是拦你时被你误伤的。”
登时气弱:“啊,是吗?我也没注意,你干嘛拉我,那些家伙还不趁机护着丁混蛋逃跑。”
“他们没拉偏架是照顾你,一个女生,和人撕扯得在地上滚,好看吗?”他当然不能说,那些都是为了护着她,混乱中也不知叫谁招呼了拳脚,说是她误伤,让她愧疚一下,免得又去挑起事端。
“那我帮你擦擦红花油。”
“不用,你躺下吧,把眼睛好好敷一敷,之前哭得那么凶。”
樱桃有点不好意思,悄声问:“很丢人吗?”
“嗯。”江运言给她一个浅浅的笑意,看着她很乖地躺好,凉毛巾重新贴在眼上,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场混乱以丁健逃脱,樱桃坐在地上大哭告终。周围一群人面面相觑,颜静陪在旁边无言掉泪。
那种痛苦的大哭,连姚阿姨去世时也不曾见到。
心里那么珍视的美好不是被抢走,而是被更残忍地掼碎,颜静苦难的过去,黯淡的现在,都是海浪一样翻涌的悲恸的来源。
他知道樱桃有多么为颜静痛惜。
像当年惊闻樱桃初二就要辍学时,他简直要气疯一样。
“老江,怎么你不那么难过。”
樱桃摸到江运言的手,掌心相抵,牢牢握住,她好累,只有老江能给她力量,只有他永远都在身后支持她,再怎么任性惹事,都不会抛弃她。
身侧沉默一阵,“可能,因为那不是你。”
“干嘛这么说,小静不知比我好多少。”有些不高兴,她最重视的好姐妹,老江也应该同样重视。
“我和她又不熟。”
“喂——”太冷淡无情了!
“再说,顾你一个就足以累死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同等给人。”
不知怎地,心里像是泛起隐隐甜意,这也算是在老江心里占有特殊地位吧,嗨嗨这感觉真好。
“我明天还要去找小静,她一定是被逼的,一定有黑帮什么的控制那些掉进陷阱的女孩!”
见樱桃又激动得忿忿,江运言冷静道:“你把她约出来聊,不许再去娱乐中心闹,下回那里的人未必会再对你客气。”
“那怎么行,我还要揍丁健呢,上次还没扁过瘾,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见一次就要削一次!”
“你再想蛮干,就不准去。”
“……哦。”她泄气应声,眼上的毛巾已失了清凉,伸手把它翻过来,另一边还有些凉意,贴起来更舒服些。
才换了面,毛巾就被江运言揭去,在水盆里重新蘸湿拧干,帮她再次敷好。
“老江,你这么好!这么好!”
弯成虾米从江运言身后围住他,感激地跟他撒娇。小时候也没觉怎么依恋他,越大越不自禁想要更亲近起来,精神上,甚至是肢体接触上。
“别玩了,掉到床下我可不管。”
撩起他衣襟,摸摸肋上的伤淤,他嘶了一声,把她的手拉下来。
“真的不用擦药?”一定很痛的,她都心疼了。
“不用。”
轻轻摩挲他可怜的青肿伤处,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次踢到他,不由嗤地好笑:“老江,你好像老是被我误伤,你很倒霉呀。”
“嗯。”
“那时候你多大,十一、十二?胖敦敦的,肚子圆圆好多肉,有那么多脂肪,一定比现在伤得轻。”
“我疼了两个星期。”
“真的?不会吧,你的海棉白长的啊!”毛手捏向他如今削瘦的肚腹,她觊觎很久了说,从几年前他在她家里洗衣服那次就想下手了,直至到今天的交情才敢放肆。
捏是捏到了,不过她的手也被江运言抓住,眼上的毛巾掉下来,意外看见他古怪的神色。
有点不悦,有点尴尬,有点气恼。好像,不自在的成分居多。
而她,竟然一下子联想到他当初高考前夕,那个屋里被西下斜阳染成桔红色的傍晚,她逼得老江靠在门上,他那时候的神情,和现在正有几分相似,让她非常非常的……想要染指。
“哎——”她很小声很小声,肿胀的眼皮想要抛出一道似水秋波实在有点艰难,算了,那不是重点,“为了弥补第二次误伤,要不要……来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吻?”
江运言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她翻脸,两人当初那次荒唐的尝试,现在想起来,遥远的印象只余四个字——不堪回首。
也许,只有他才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去在乎。看着还像小孩一样贪玩无忌的樱桃,把这种事当作游戏看待,哪有半分放在心上。
“靠过来一点啊。”
低哝声音撩人心神,他骤然恼怒,毫不留情地把樱桃手臂扯开,甩回到床上,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干嘛,生气了?”
樱桃被他吓了一跳,揉揉磕得有点疼的手肘,不满抱怨。
“那么小气!好啦好啦,我跟你闹着玩的,哎老江,你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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