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冥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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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我爹很快地就走到了家门口。老远我就听到站在院子里的我娘跟庄小姐和大状说:哎呀,这个死元宝,这咋又背回来一个呀!
到了院子门口,我喊:娘——你快开门啊——我爹他……
我娘这时才看清是我爹,我娘很快地把门打开,对我喊:死元宝,大早晨的你把你爹怎么了啊,这是?
我说:这不该我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爹突然就不会走了!
我娘马上拿出自己的诊断,说:天妈呀——一定是昨晚上他领回的那两个黄大仙怪罪他了!
这时我爹只是在那里呼呼地喘气,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我娘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诊断结果:你看这症状,就是黄大仙怪罪了!元宝,快把你爹领回屋吧,我去把剩下那个鸡杀了——上供——向黄大仙赔不是——这回得特意弄点鸡血——黄大仙他们得意那一口儿!
我奇怪地看看我娘——她的说法怎么和昨晚二神的看法一样啊?
我娘对我爹的症状有了初步诊断情绪就稳定了许多,拿起菜刀,吆喝庄小姐和大状和她一起围堵我们家最后一只鸡。
我娘边抓鸡边问我:元宝,这一大清早的,屯子里的人都往西山跑啥啊?那咋的了啊?
我说:娘,昨晚上来咱家的大神二神死在西山坟地那了!
我娘“啊”了一声,把手里的菜刀扔在了地上,把刚抓到手的鸡也松开了。
我娘说:元宝,你这孩子,你竟瞎说,你疯了你!
我说:娘,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
我娘说: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说:屯里的人还说那对死尸是两口子呢,都死半个月了,可是昨晚他们怎么上咱家来了呢,还吃了饭?!还睡觉?!
我娘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念叨说:死的两口子,黄大仙,黄大仙,死的两口子——我知道了,一定是黄大仙附到死的两口子的身上,昨晚上叫你爹领咱家来了,然后今早黄大仙走了,把俩死倒儿(死尸)放回原地了,他们当然在那里了!
我说:那早晨在院子里咱们也没看到人的脚印啊!
我娘说:可能是大仙他们自己扛着死尸走的!
我认为我娘的分析完全够得上镇上保安队专业人士的推理水平,听了我娘的分析我感觉到事情的实际情况**不离十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侯我爹呕出了一口浓痰,吐完痰,我爹哭赖赖地说:死老蒯啊……你……你……你快看看我去保安屯那天你让我带的那把柴刀我拿没拿回来!
我娘急忙跑到柴房看,然后又很快地冲出来,说:没有柴刀,怎么了,老死头子?!
我爹说:你再好好找找!
我娘说:找啥啊,我还想问你呢,你回来那天根本就没有拿那把柴刀!得得得,一把破柴刀能怎么地,只要人没事就啥都行了,赶明儿,你再让镇上的刘铁匠给打一把就得了呗!
我爹生气了,骂道:死老蒯,你知道个屁,我……我……我……我摊事儿了!
我娘一头雾水地看我。
我说:西山坟地的两口子的坟是被掘开的,而且用的是柴刀,现在柴刀叫保安队的人给拿走了,他们正在查那把柴刀是谁的!我爹暂时自己怀疑拿走的就是咱家那把。
我娘听我一说脸都青了。
我娘对我爹说:死老头子啊,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那天去保安屯到底干什么了啊?快给我说说!
我爹开始想——状态像我在镇上朱先生那里看到的一尊雕塑——思想者。
不久我爹就有了“思想”的成果,我爹说: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天老蒯你不是非得叫我拿柴刀走吗,我啊走到西山树林的时候,就看到前边有一片萝卜地——你知道啊,我是最喜得吃萝卜的了,萝卜地里绿莹莹的叶子真是好看啊!
我娘说:你个老死头子,你怎么胡说八道啊,这大冬天的哪里会有绿莹莹的萝卜地啊,你疯了!
我爹说:我也寻思呢,可是我刚一寻思就忘了这是冬天了,完事啊我就拿着柴刀进地了,虎吧地我还口渴了呢!
我说:爹,那你进地里挖萝卜了?
我爹说:啊,我可不挖了怎么的,要不我不白进地一趟?
我娘说:那你挖着萝卜了吗?挖了几个?
我爹说:怎么能挖不到啊,我挖了两个萝卜出来!一个红皮萝卜,一个绿皮萝卜!
我说:后来呢?
我爹说:后来,我费了挺大的事把萝卜拖出来了,都是大个的萝卜!
我说:再后来呢?
我爹说:我就像做梦一样醒了——
我娘说:那你醒了看到什么了?
我爹说:唉,你说这扯不扯,我看到我把不谁家的坟给挖开了!
我说:看到死人没?
我爹说:没有啊,坟里是空的!
我娘说:死老头子啊,还空的!我猜那两个萝卜就是两个死人!你造孽吧你!
我爹说:还造孽,当时时候不早了,要不然我还打算把所有的萝卜都挖出来了!
我娘说:死老头子,你要是把萝卜都挖出来,那你可就把坟地铲平了啊!
我爹接着说:然后我就起来了,怕人家看见我挖了人家的坟,我就赶快往保安屯走,拿没拿柴刀我就忘了!走了不一会,我回头还看了一下那座坟,寻思一会回来再把土给填上,等我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昨晚来咱家那两位大神了。
我娘说:我猜是黄大仙这时已经附了那两个死鬼的体!
我爹说:唉,我还纳闷呢,他们上来就问我是不是要请跳大神的,他们说他们就是跳大神的!我一看这也太厉害了,我什么也没说他们就知道我要干什么——我下定决心请定他们了,还去什么保安屯啊!完了我就把家里的事情和大状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我娘说:你个老死头子啊,那事发生在西山树林,离咱家才多远啊,那你怎么走到天黑才回来啊!
我爹一听我娘问这些,有些支支唔唔,瞅瞅我娘瞅瞅我不说了。我感觉我爹好像有什么难言的隐情。
我说:爹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回事你就说吧,你说出来的话我们好一起想办法,要不保安队来了怎么办啊!
我爹一听见保安队就害怕了——说来也怪,保安队本来是党国设置的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组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一提保安队都害怕——以前我们那个地方吓唬小孩都说:你要是不听话啊就给你送山上叫张三(狼)吃了,自从有了保安队,人们再吓唬孩子就说你要是再不听话啊就给你送保安队里去,那孩子就保准乖乖地听话了。
我爹瞅瞅我娘,说:那老蒯我就说吧!要不然保安队来了我也得说!

我娘撅起嘴:老死头子和你过大半辈子了和我说实话还得看保安队的面子?
我爹说:我求你就别提保安队了,要不我把做的事又都忘了!
我说:那爹你快说。
我爹说:那两个大神走着走着啊就说要打牌,说是时间跟趟,做法怎么也得晚上。呵呵,老蒯,你也知道我就这么点喜好,所以就去了!
我说:那你们才三个人啊?
我爹说:恩,到大神家,他们又找了一个人,那人胖乎乎的,还挺斯文呢!完了我们四个就玩上了,一直玩到天黑,那个胖子说自己要出去喝酒,我们三就往家里来了。
我娘说:你个老死头子啊,你说你平时点点煤油灯你都舍不得油,一看到玩牌你的爪子就痒!
我爹说:呵呵,那不是两码事儿吗。
说完我爹竟然叉起了腰,补充说道:该省的还是要省地!
我娘说:输死你个老不死的!
我爹好像忘了保安队的事兴奋地说:猜猜我赢多少?
我娘说:多少?
我爹说:5块大洋!
我娘一听也兴奋了,眼睛亮起来:真的?
我爹得意起来:死老蒯,那还有假,输了的话我昨晚上能回来那么早吗?
我娘说:那那5块大洋呢?你给我交出来!想存私房钱是不?跳大神那5块大洋还是我付的帐呢!
我爹眼珠子瞪起来,说:我还敢存私房钱?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你报账吗!
我娘一看我爹瞪眼了,把眼睛瞪的比我爹的还大,终于把我爹的眼睛瞪闭上了。
我爹把叉着腰的手放下来无奈地挥了一下,说:叫我放老羊皮袄的隔层里了,你自己去掏吧!
我娘说:老死头子吧,你把大洋搁到羊皮袄的隔层里那还叫“放”啊,那叫“藏”!
我爹和我娘眼看因为5块大洋忘记了我们谈的正事,要打起来了!
我眨眨眼睛,说:保安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我爹和我娘听完立刻不吵了。
我娘到墙上去掏羊皮袄隔层里的5块大洋,后来终于掏出了一个纸包包。我娘心满意足地打开了。
我娘这一打开不要紧,我们所有的人差一点没都吓死——哪里有什么大洋啊,那是一包给死人烧纸留下的纸灰!
我娘一下把纸灰包扔到地上。
庄小姐往我身边靠了靠,有些害怕的样子,说:天宝,怎么会这样啊?
我把自己的猜想说的很果断,我说:和死人玩牌,不赢纸灰还能赢什么!
我爹嘴巴张挺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状把我娘掉在地上的纸灰捡起来“呵呵”地笑起来,我怕她把纸灰扬的哪都是怪恶心的,我说:大状,你快把纸灰放在那里!
大状瞅瞅我并没有放下纸灰,而是把纸灰用手托了起来,这时侯刮起了一阵风,我看见纸灰打着旋飞到了空中,然后又散落了一地,白色的雪地立刻变得黑迹斑斑。
我有些生气,喊道:大状,你要干什么!
大状听到我的语气生硬,吓得跑到我娘的身后躲了起来。
我娘说:元宝,你小点声,可别把大状再吓严重了!你还嫌不乱吗!
我爹这个时候满头大汗,哆嗦成一团,说:唉唉唉唉……老蒯啊,我这是造什么孽了,怎么还和死人打上牌了!
我娘说:都怪你好这口的事儿,他们怎么没找我?你啊要是好那口,还得和死人睡觉呢!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你以后可要注意点!
我说:娘啊,你就别吓唬我爹了,你看他都吓啥样了!
我爹瞅瞅我说:玩也玩了,我这不还回来了吗,估计死人也不会再找我后账了,我赢了他们的纸灰钱,顶多我再给他们烧点纸钱,可是我现在害怕的是保安队啊!他们好像正在查坟是谁撅的呢!
我说:爹,你就别怕了,你这么大岁数了可得当心身体啊!要是保安队来了,我就说是我干的!
我爹听我这么一说有些感动,眼泪都流了下来,说:天宝啊,你真是爹的好儿子啊!
我说:爹,你就放心吧,有事我顶着!
我爹坚定地而充满自豪地说:恩!好儿子!
我娘看到我爹的表现气的够呛,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还真的叫元宝替你去保安队啊!
我爹刚要说什么,这时我们听见劈里啪啦的脚步声往我们家的院子里来了,脚步声之上还飘着一个声音:保安队保安队保安队保安队保安队——我们是保安队的!
我爹更加的哆嗦了。
不一会,十几个保安队的人就闯进了我家的院子。
其中一个可能是队长的胖子比比划划地开始喊:把他家给我包围起来——
队员们很快排布在我家院子的四周,各个虎视眈眈的样子,真的显得比狼还狼,我看到这阵势也是害怕,我想大家用保安队代替狼吓唬孩子,现在估计保安队都可以吓唬狼了。
一个队员向胖子汇报说:报告黄队长,包围完毕!
——胖子果然是队长。
胖子不知道为什么先发现了雪地上的纸灰,说:你们看你们看这里有纸灰,盗墓的事就是这家的人干的,没错!你们家赶快承认吧!
我爹一直盯着那个胖子没说话。
胖子见没人理会有些生气,手一举,说:这把柴刀是你们家的吧?证据确凿,你们还抵赖?我们保安队的特别痛恨盗墓的,一定要严惩不贷严惩不贷!
我一看保安队员手里晃悠的皮鞭,得,还是遭了吧,我说:是我……
我估计我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到胖子的耳朵里呢,“是我干的”这几个字倒先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我爹遭了!
我说:爹——
我爹又强调了一遍:是我干的,那是我儿子,和他无关!
胖子瞅瞅我爹,莫名其妙地说:老东西,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
我爹不说话注视着胖子好像再回想什么事情。
我娘这时走到胖子面前,说:长官,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可得听我说啊——
胖子瞪了一眼我娘,说:你个老死婆子,靠边!
大状和庄小姐这时侯都跑到我身后躲了起来。
胖子和他的一个队员说:你去把纸灰给我包起来,这也是证据,留下来,省得他们将来不认帐!
说完,胖子转悠到我身后,看看庄小姐,说:恩,人长得不错吗!
然后又看看我,说:小样,还他妈娶了两房,别他妈让她们俩抽干了你,你爹盗墓整不少钱吧?等着交罚钱吧,我估计你这俩老婆都卖了也不一定能够!
我没敢吭声。
然后,保安队的就把我爹带走了。
临走时,我爹小声地跟我说:元宝,昨晚上我好像和黄队长玩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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