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认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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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母是个不了得的女人,怀着他千里投亲用了五年时间才到了嵩阳,表舅爷是嵩阳书院文星阁的抄席,却是书香门第,没有儿子,只个女儿远嫁它方,便收留了他们母子。这小黎虽自幼便泡在文星阁嵩阳院为养家,黎母在院中做杂工洗补做饭,小黎青便陪舅爷学着抄腾文章书目,久而久之边抄边学边记,这文星阁的文章已全在他脑中,他能过目不忘,关夫子见他可爱又有灵气,出于爱才,收在门下,白天让他入馆读书,晚间习武练功,听夫子讲课,夜里抄腾文章,那年他九岁在同窗中年纪最小,这一来去便是八、九年,如今他年纪轻轻才华四溢。皇上是费尽了口舌才劝通关夫子放他到京城帮忙阅卷。”
听了公公这番话,众人犯了寻思。
梁公公临走时在对张廷玉说:“你去劝劝你那兄弟,他固执得很。”
听了兄弟说明黎青是当年红樱的儿子,张廷璧震惊了,他自然见过黎青,也喜欢黎青的才气,难怪觉得几分眼熟,原来是自己的侄儿。
张老太爷听说黎青是自己的孙儿,高兴得坐不住,拄着拐一定要见黎青。
张廷璧这才说:“父亲三思,青儿不过是儿子当年不听父亲教诲,同红樱苟且生的孽种,传出去于张家脸面无光,儿子这些年赎罪就罢了,何苦拿个孽证来碍眼?父亲三思。”
张英讷讷无语,张廷玉说:“二弟的话诧异,当年责你。是你的胡为,孩子无辜。你对孩子无养育之恩,却有生身之德。如何说也是张家地骨肉。”
张廷璧心中有着报复的快感说:“这畜生,被儿子一顿家法打得下不来榻,怕不能过来拜见父亲和大哥。”
张英拄着拐杖说:“不急。我去看看他,不许动他,他强过你百倍,皇上看他都是爱得不得了。”
黎青伏在床上,听到人声渐杳,才长长舒了口气,虽然身上还火灼般的疼痛,可心理舒畅许
多。静静的。不知怎的又回到幼时,同窗地孩子们都爹娘俱全,总有人骂自己是没爹的野孩子,为此不知打过多少次架,娘在后面赔过多少不是。每次看到娘欲哭无泪的眼睛,心理说不出的滋味,真恨不得娘打自己一顿也是好的,可是娘什么都不说,就是默默的做绣活。。http://www.xiaoshuodaquan.com。
小时候淘气促狭,也数不出闯过多少祸。五岁那年还只为临街卖地瓜的老王头骂自己是有
娘养没爹教的野种。还为这同铁蛋一起捉弄他摔断了腿。铁蛋回去被他爹吊在屋梁上抽打地
十来天没直起腰,娘却只是哭着抹抹泪连夜的干活洗衣赔药费。铁蛋的爹事后告诫铁蛋的一句话是极伤他的心的:没爹的野孩子是没家教的,一辈子的乞丐命.”
当时那种无地自容远胜过一顿捶楚,真恨不得有个爹,不管他是强盗还是小偷。不管对自己怎样,也总比这样不明不白的痛快。
“青少爷,先喝了药吧。”黎青睁开眼,见眼前端药地丫头那天曾见过,好象叫慈儿的。
“你叫慈儿?”黎青边问边试着起身,慈儿边应着边慌忙将药碗放在床边方凳上,伸手来扶
他道:“大夫吩咐您不能这么挪动的。”
黎青摆摆手道:“哪这么婆婆妈妈,昔日我曾从树上跌下来摔断腿。比这朽多了,不也活跳
的没事。”
黎青倚着床栏坐起来,慈儿在后面给他垫了个睡枕,看他将药一饮而进,掩嘴私笑。
“小丫头,有什么好笑。没见过人挨打。”黎青伸个懒腰。以为她是为挨打地事笑自己。
慈儿笑道:“这并不稀罕,老爷脾气来的时候不分好歹的总要拿了少爷奶奶们撒气的。只是
府上上下从没哪个吃药向您这么痛快的,都嚷说苦,千推百阻的总要劝上个把时辰,还要搭
上蜜饯甜品,爽口水,清喉露。再看您这般一饮而尽的反不象喝药,倒同喝蜜般的。适才小蝶给我装蜜饯时还叮嘱说您脾气宁地很,怕要摔碗撒药的,还为备万一,多上了一碗药。”
黎青见她说话爽快,顿觉亲近许多,叹道:“是你等没尝过真正的苦,哪知道什么是真苦。
小时候没钱上学堂,便为学里的老爷刷马桶,倒夜壶,五更不到便上山砍柴,开学前要打水
劈柴,稍有疏忽还要被师娘用火筷子烫,这样才允许在窗外旁听。三九天大雪扑天,我站了两个时辰,雪把膝盖都没了,听罢课腿已成了冰柱,到夜里也弯曲不得。娘哭着求我别再去了,我那时候特别宁,第二天还去。三伏天晒的晕倒在外面是常事。要说苦,你青少爷就是苦水里生苦水里长的,哪还惧苦药。”
慈儿听地入了神,呆呆地端着空碗,一眼的泪顺着双颊簌簌落下,几滴清泪滴在空碗中。”
,惹得黎青笑了:“我还没哭,你倒替我哭上了。”
慈儿难为情地拭干泪水,将空碗放了一边,端过几碟蜜饯,“奴婢怎也料不道向您这么尊贵
的爷也向我们这贫民小户般受这些煎熬。”
“我有什么尊贵,自小便被骂是没爹的野种,周围的孩子见了我就打,娘带了我投亲靠友的从济南到川陕,遇到灾荒时饭都讨过。我那时便发誓要出人头地,要让我下半生娘享福。直到到了嵩阳书院定居才过上几年舒心日子。”

慈儿长长慨叹一声,又道:“怕就是老话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吧。昨儿在太太
房中还听老爷说,家中的少爷们好吃好喝地竟没个作脸的,反倒是青少爷您是个好样的,光
宗耀祖自不必说,单是皇上圣驾亲临已是府上祖宗有德了。”
“该不是背下里骂我。你在编好话哄我。”
“真的,这几日来府上拜会老爷的比往常过年还多。老爷近来心情好地很,那日一不留心还
绊在台阶上,晚间二姨奶奶给擦了不少药酒。
黎青见她说的那么得意开心,不由想到那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天晓得事情衍变到这个地步
,天晓得万岁爷会为他来到张府,入京数月,他自然清楚张廷璧在朝中并不得势。从六品能博万岁如此眷顾自然向慈儿讲的祖上有德了。想想万岁撂下的那几句冰冷冷的话,仔细想想竟也是皇恩浩荡呢,虽是指责,也是明贬暗护的多。”
“几日未上朝,不知这事会传的如何地沸沸扬扬呢?”想到此心中又宛如重石压住般难受。
见黎青默然无语,慈儿小心道:“爷还是躺下受用些吧。”
黎青摇摇头,“拿衣服来,我想下来走走。”
“这个不成。”慈儿认真的头摇的像货郎鼓。
“我没事的,又不会跑掉。”黎青烦道。
“还是不行,太太说您再有个闪失要我的命。”
“这么狠?”黎青耸耸肩。无奈的靠回枕头上。闲下无聊,便解闷道:“你几时进府的?”
“七岁那年,现今八年了。”慈儿骄傲道。
“喔,府上的老人了。这府里好不好?”
慈儿默然不答。
“机灵鬼。”黎青赞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一个哥哥。”慈儿道:“在城东杂品店当火计。”
“好好的干吗放你来做下人。”黎青猜她这么小进府多半是卖身的。
慈儿有些沮丧道:“是爹去世后,后娘背着哥哥卖了我,还带了小弟弟卷了爹地积蓄跑了。
“这么可恶!”黎青愤然道。“可让官府去抓她回来?”
“哥哥说算了,说她虽然可恶,可毕竟还要养小弟弟,就算跟了别人,有些钱总算好抬头些
。只要她为蔡家好好养小弟弟,也算对的住爹了。”
“好奇怪的论调。太不成文了。你好歹是她女儿,她都能把你卖了,难保能善待你弟弟。”
黎青心下在想,这婆娘好在没丧尽天良,不然将慈儿卖了去青楼岂不更惨。
慈儿反宽慰道:“不一样的,先时爹在世时。继娘便不喜欢我们兄妹。但对爹和弟弟是极好
地,家也照顾的周周道道。尤其是哥哥。继娘总看他不顺眼,三天两头窜掇着爹不论是非的
把哥哥打上一顿。我先时也恨死她了,暗下里咒骂她,可哥哥却不许,说不论她对我们怎样,
只要她真心对爹好,爹也开心快乐,便是做儿女的吃些苦,也是值得的。”
“你哥哥倒是个大孝子了,也该禀了圣上请表觐奖了,只是这样岂不纵了歹人。”黎青无可
奈何,心想简直无稽之谈,就是你兄妹一味忍让才有今日际遇。可立时就明白了慈儿话中的
另一层含义,因诡笑着审视着慈儿道:“好丫头,变着法的教训起主子来了,你老爷给了你多
少润笔来让你作这篇高论来哄你青少爷。”
慈儿疑惑的看着黎青,懵懂道:“奴婢没读过多少书,不懂爷地话。”
黎青笑笑又道:“那你兄妹日后有何打算?”
“哥哥说他要攒钱赎我出去。可我想他还是先攒钱为我娶个嫂子,可他说啥不肯。”慈儿痛
苦的低下头。
“你哥多大了?”
“二十五”
“是该娶媳妇了。”黎青想想又问:“那你后娘卖了你多少银子。”
“二十两。”
快半月的俸禄银子了,黎青想想又问:“那你哥这些年便没攒下来二十两银子。”
“我哥只攒下十来两,再者这些年就不止二十两了,待赎身时便要五十两了。”慈儿惨然哽
咽道。
黎青不由心中慨叹,上个月在八王府同几位大人抽筹赢了两把彩头就一百两纹银,当时还慨
叹道日后不用做官,只在这些把戏上玩玩就够了。谁知竟够买几个大活人了。
因笑着宽慰道:“别难过了,哪有过不去的桥?要不我替你掏了这笔银子,日后有钱还我就
是,怎能真的让孝子娶不上媳妇,岂不太没了公理。”
“不可!”慈儿惶然跪下道:“少爷要想为了慈儿好可千万别提这话。”
“快起来,”黎青诧异的想搀她起来,谁料一动触动伤口,不觉哎哟一声又靠回枕边,
冷汗淋漓。
吓得个慈儿慌了手脚,黎青坐稳叹气道:“你少爷虽口舌轻薄,可也不是浮浪之人。”
“慈儿明白。慈儿打第一眼见少爷就佩服地不得了,只是这府里听不得半点这话地。”
“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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