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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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门里向外看,院子里一个桃红色衫子的女孩子正被几名凶悍的庄丁拖拽着往院子外拉扯。
那女孩子哭喊着拼命哭喊。
我忙问呆狗这是怎么了?呆狗解释说:“嘿,她爹租我们爷的地交不起租子,宽限两次了还是欠债不还。按了契约,只好卖了这闺女去窑子里抵债。”
“啊?”我惊叫一声,不知道这算不算逼良为娼。
“怎么可以这样?这是犯法!”我喊道,忘记了这是在大清朝。
呆狗的回答更是让我哭笑不得。
“犯法?犯那家王法?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庄子里的王法就是这样子。客官少管闲事,我们家老爷可是当今九贝勒的门人包衣,这租子收来也是孝敬九贝勒的。”
原来这里是九哥的地盘,难怪这些门人都这么嚣张。听说九哥是大财主,广置庄院宅地,富得流油,加上他额娘郭络罗氏家族又有权有势,更是独步天下了。
看了呆狗提到九贝勒趾高气扬的样子,十四“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即又“呵呵呵呵”的大笑几声,甩弄着手中的扇子说:“闹来闹去,还是进了自家宅院。”
“呦,这位小爷认得我们庄主还是同我们家老爷沾亲带故?”呆狗谨慎地问。
十四忙说:“谈不上沾亲带故,若说渊源倒是有些,只是过路匆忙,不必高攀,你下去吧。”
我再看那个粉衣女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随之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出来的是一位老人家,身后跟了两个同十四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哭嚷叫骂着同庄丁打成一片,但他们寡不敌众,不出几招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被拖出院子的女孩子又挣脱了奔回来,抱着老汉的腿痛哭失声,直喊着:“爹,不要卖了女儿,女儿在家里一辈子不嫁人伺候您老和哥哥们,求您别卖我去那种没脸见人的地方。”
两个年轻人也拉扯着不让妹妹走,被庄丁打得口鼻流血。
也怪我多事,实在见不得这生离死别的场面,两步跨到院子里大喊“住手!”
没有人搭理我,只那个粉衫女孩子如寻到救命稻草般扑过来紧搂住我的腿,哭喊着:“姑娘,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紧接着跟过两个彪形大汉来拉扯这女孩子,其中一个不知好歹轻重的家伙竟然试图去掰那女孩环抱我大腿的手臂,当然那脏爪子就有意无意的在我的大腿上抓来蹭去。
“你流氓!”我大吼着,挥起粉拳要打,那大汉抬脸向我狰狞的一笑,满脸横肉间溢着晶亮的油腻,恶心得我下不去手。
就这时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大汉忽然松了手,双手捂了鼻子,鼻血横流,原来十四踢了地上一个石子打在这大汉的鼻子上,不偏不斜,这功夫好帅!
“什么人?”庄丁涌向我和十四。
十四背了手,悠然地说:“过路投宿的。我这妹子好管闲事,也正好缺个伺候她的丫头,说说罢,这丫头欠你们老爷多少钱?”
“四十两银子!”为首的人牛皮哄哄的样子。
粉衫女孩哭泣说:“不对,我们就欠了五两银子的租子。”
“翻上利钱就是十两,转卖你进了窑子就是四十两。”为首的胖子理直气壮地答道。
“康熙盛世,国泰民安,竟然还有这种恶事,就不怕官府治罪你们?”十四哥质问。
胖子上下打量了十四哥说:“官府,官府也要怕我们九爷。”
“什么康熙盛世,逼得人都没活路了!”女孩子的哥哥骂着。
老汉忙制止儿子的胡说。
十四晃过我面前,走近那“愤青”,用鞭柄抬起他的下颌奚落:“你还有脸说这个话?你连自己的妹子都保全不了,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世道怎么了?今年是个丰纕太平光景,收成好,怎么你们还交不起租子?”
“我呸!”青年骂着:“年景好,这财主的租子也长得狠,就是不让我们庄稼人活命呀!什么世道!”
“嫌租子高,谁让你们租地了?租了地就要交钱!我们老爷的钱也不是自己独享,也要孝敬九贝勒爷。”一名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穿着黑色平绒马褂摇了扇子迈着平稳的八字步走来,理直气壮地说。
我则长叹一声,歪脸挑衅地望着十四,他们的F4死党,原来就是这样。

“管家老爷,求您饶了我们吧?”老汉爬过去磕头,像见了皇上一样,不就一个管家吗?
十四似乎自知理亏,对那管家说:“懒得同你们废话,爷明天要赶路。这个丫头看来还伶俐,也和我妹子投缘,四十两银子就四十两,爷就买下了。”
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金柱子,如印章般大小,拇指粗的一条,看得那管家眼睛都要对上了。
“看好了,这是足赤的货色,昌源号的。剩下的打赏你们喝酒了,再给这丫头弄身干净衣裳。”
一时间众人都惊愕了,不知道十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财神爷。
女孩子一家都跪地不停地磕头谢恩,给我当仆人也比去窑子当妓女要好。
管家迟疑地收了那金子,眼睛却好奇的上下打量十四,怕也没见过哪位爷有这么大的手笔。
老汉一家尾随了我和十四进了堂屋,千恩万谢。
那粉衫女孩子抬起头,一脸的泪,仍然掩饰不住清秀的模样,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模样,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芳官。
十四从挂在腰上的锦囊里又摸出点碎银子,打赏那个老汉说:“带了你的姑娘离开吧。租地种地这种事,就像是跟对了主子,合则来,不合则散,不过种地交租子总是天经地义的。”
老汉频频点头称是。
十四又扫了眼那粉衫女孩儿说:“这个丫头你带走,爷不过是敷衍那些奴才的话,我妹子不用雇丫头。”
老汉忙跪下磕头央告:“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求您留了这丫头吧。当丫头洗脚打水捶背她都行,爷要是不嫌弃收了当通房丫头就是她的造化。”
“啐!她要是真当了爷的通房丫头,反是她的造化了。免了,带走吧!”十四将折扇扔在桌上,小嘴一翘傲岸的样子很是迷人。
老汉似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但还是求告十四留下这丫头,说是他一家四口吃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这丫头跟了我们还能吃口饱饭。
十四却是很坚决地拒绝,老汉只有带了这丫头千恩万谢地离开。
屋里恢复平静,十四嘱咐我快些洗涮睡觉,明天一早赶路。
我们分住在东西两间房,中间隔了个堂屋。堂屋面积不大,却挂了幅《孤山垂钓江雪》的丹青。我看十四背了手在观赏这幅画旁的楹联,也不由被那笔古拙的方隶体书写的对联吸引。
上联“笑红尘,钓名、钓利、钓繁华,万般皆梦”
下联“醉丹青,寄情、寄性、寄平生,一枕如风”
“这副中堂和对子还是当年十四爷府上的一位门人获罪遭遣,路过雁归山庄暂住时留下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答话声惊到,凝眸回身看去,只见那管家立在十四身后,谦恭的样子。
只待十四倏然转身,管家就单腿跪地请安说:“奴才给十四阿哥请安。”
不知道十四是否惊愕,我的头轰的一下子大了,竟然在这荒郊野外的村子还被个管家给认出来了?
“管家,您认错人了吧?我姓罗,名十四,但不是什么阿哥。”十四坦然道,俯视地下的管家。
管家没敢起身,只是低声地应道:“适才在院子里,奴才就看了眼熟。十四爷可记得去年年节前小的随了老爷去九爷府上送租子,年成不好,租子少了些被九爷怪罪,还是十四爷在一旁说了句话解围。”
见十四努力在搜索记忆,管家陪了笑提醒:“奴才当时还帮我家老爷说了句笑话,把十四爷逗笑了,还赏了奴才一个小玩意儿,扇坠子。奴才说,现在过的日子真是‘黄杨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十四用扇子敲敲头,似是记起了他,抖开扇子又一把折上,吩咐管家说:“你十四爷奉了皇上密旨出京办事,不宜泄露行踪,你对任何人包括你家主子都不许讲,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否则小心你脖子上吃饭的家伙!爷明天一早赶路,你去备下些干粮酒水,给爷带上,就算你的一片孝心了。”
管家卑躬屈膝的喏喏应了出去,十四却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看得出他神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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