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君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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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孙等恭迎帝太皇太后。”刘欣率众卿欠身行礼。
果然,关键时刻傅太后又来坐镇了。
哪里有凶险,哪里就有傅太后的身影,真是反应迅速、消息灵通。
有了这么一位皇祖母,办起事来想不要事半功倍都难。
刘欣心中唯一疑惑的就是,傅太后一把年纪的还事必躬亲,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力呢?
身着皂色宫服、头戴翠玉凤冠的傅太后,俯身拉起刘欣,“皇孙儿,受惊了!来,让哀家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刘欣撇撇嘴,眼眶微润,“皇祖母,孙儿好怕,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所幸的是最后化险为夷。”
傅太后爱怜的抚了抚刘欣的背,“莫怕,皇孙儿是天子,有神灵护体,定能逢凶化吉。不过,畜牲无知不识君主倒也罢了,可有些贵人们也不懂得尊卑,那就是连畜牲都不如了。”
说完,斜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太后,臣等有罪呀,贪生怕死,是真的连畜牲都不如呐,请您赐死吧!”有几个公卿又要开始哭诉。
傅太后走到他们身边,搀扶起其中的一位古稀老者,道:“王太常,快平身。你陪着高宗皇帝出生入死,劳苦功高。贪生怕死四个字,怎么样也摊不到你的头上。不过,你就是太宠幼帝了,纵容了他的任性。本来,这样刺激的玩乐,你就该劝他不要玩,而不是陪着他一起玩的。如果幼帝要是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咱们万死都难以向先皇谢罪呀!”
王太常已是泪流满面,“帝太皇太后说的极是,老臣有愧呐。帝太后仙逝不久,陛下宅心仁孝,思母情切,终日郁郁寡欢,老臣实在不忍再去拂逆圣意,就由着他的性子玩乐。今日才犯下了这个不可饶恕的大错,让陛下深陷危险之中。”
“罢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苛责亦是于事无补。好在皇帝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什么大碍。也算是个教训吧。”傅太后摆出了一副豁达姿态,表明了不予追究的态度。
“陛下及太后仁慈,臣等有如此仁君明主,真是三生有幸,愿肝脑涂地以报之。”王太常对其他公卿们偷偷的使了使眼色,众人起身叩拜。
“皇祖母,这——”刘欣不明白傅太后怎么这么快就息事宁人了,她原本想借机发难,以护驾不力的罪名惩治几个大臣,煞煞他们的威风,出几口恶气。
夏天的时候,母后丁氏因病过世。为尽孝道,她下诏把母后的棺柩送回定陶,与父皇葬在一起,并征发定陶附近五万人修建陵园。不久之后,她就染病在身,卧床不起,朝廷中就有很多人议论纷纷,说是如今天子失去了先皇的庇护。
恰在这时,司隶校尉解光等向她推荐了方士夏贺良,说他精通谶学,知道神灵预言,是孝成皇帝时宣讲《天官历包元太平经》的甘忠可的弟子。她虽然对这些不大相信,但是在傅太后的坚持下,还是召了夏贺良进宫,询问其如何得到神灵的帮助。夏贺良说,当务之急是更改年号,重受天命。她就依了夏贺良所言,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自称"陈圣刘太平皇帝",把计时用的漏器由旧制一百度,刻成一百二十度,并下诏大赦天下。
诏令一下,很多公卿大臣们都颇有微词。
就在今日,在那些朝廷大臣们的强烈要求下,她不得不下诏将改元诏书废除,只保留大赦一项,并以反道惑众罪将夏贺良逮捕入狱,处以死刑,举荐者解光等也被革职,免除死刑,流放到敦煌郡。
可以说这是她即位以来,与王氏家族角逐中,遭受的最大挫败。
不过,这些都只是人们所能看到的表象。他们都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夏贺良早就已经预言,包括他自己的命定之劫。
夏贺良说过,劫数难逃,索性不逃。云淡风轻的口吻,和气定神闲的神态,仿佛说的只是稀松平常事。
听完夏贺良的那些话,一瞬间,她竟有了落泪的冲动,生于帝王之家,多少事都是由不得选择的。
天子之命,又何尝不是劫数呢?
为什么身为皇帝,站在权力的最高峰,还要看别人的颜色行事?
为什么在多数时候要向那些只懂得维护自己家族利益的公卿们妥协?

为什么励精图治的宏伟大志得不到施展?
为什么要假装做一个缩手缩脚的傀儡皇帝?
她没有成为旷古烁今的一代明君的野心,也没有成为世人景仰贤明圣主的抱负,她只求在自己的治理之下大汉朝的百姓能安居乐业,而她自己能苟安六载后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她必须长袖善舞,全力以赴的守住拥有的一切。
可惜,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舞者,根本无法跳出美丽的舞姿。
而绑住她手脚的正是那些满口忠君爱民却满脑欺君轻民的公卿贵胄们,他们只会在朝堂上叫嚣,只会在背地里培植势力。君主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说三道四,而他们所犯过错,总会有冠冕堂皇的说辞。黎民百姓的生死,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蝼蚁之泯,半点不放在心上。吞并田地,广纳侍婢,鱼肉百姓,他们争先恐后,遇到战事或灾难,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做了皇帝这两年多来,受了多少的窝囊气,自己心里是最清楚不过。幸好她是个抗压能力超强的现代人,才没有被气晕和击垮。
熊口下逃生的刘欣,在命悬一线的强刺激下,怨愤之情彻底的爆发。
看到那些平日里就常和自己作对、道貌岸然的臣卿们,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完全的失去了理智。若不是傅太后的出现,她早已经下旨治罪。现在,傅太后轻描淡写的就饶了他们,刘欣当然不乐意。
傅太后又怎么会看不出刘欣的心思,深谙谋略之道的她,自然不会让刘欣犯下不可饶恕的冲动错误。从未央宫到定陶,再从定陶到未央宫,这步步走来,机关算尽,付出太多,她不想再走往返路。所以,在得到皇帝虎圈遇袭的消息后,她匆忙摆驾到御苑,收拾残局。凭着她们祖孙俩目前的这点根基,还不足以随心所欲,也容不得半点的闪失。
傅太后拍拍刘欣的手臂,说道:“皇孙儿,他们既不是武士,也不是将军,都没有武艺,若是以**与狗熊相搏顶多也就是多送了几条性命。哀家倒是觉得他们逃命自保是好事,可以留着有用之躯为国效命、为君分忧。况且,经此一变,他们也都心中有愧,定会想着如何将功补过。皇孙儿何不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呢?”
此刻的刘欣,也已经冷静了下来,权衡利弊,认同了傅太后的处理意见。
她看了看正在被太医包扎伤口的董贤,道:“就按照皇祖母的懿旨办。不过,这护驾不力的可以不罚,但是这护驾有功的却不可以不赏。皇祖母,孙儿不能亏待了救命恩人。否则,天下人都要耻笑孙儿是不义之君。”
傅太后颔首。
刘欣开始下旨:“舍人董贤,舍身护主,其心可嘉,特拜为黄门驸马,随侍朕的左右。中郎将霍光,英勇救主,其行可褒,特兼拜为卫尉卿,掌宫门卫屯兵。另外,二人各加赏黄金千两。其他几位武士侍卫,各赏黄金百两。”
霍光和那几个救驾的武士侍卫急忙叩谢皇恩。
傅太后的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冒险将孙女儿千载之后的转世魂魄招来,如今已有两载。如今这个转世的孙女儿,在一轮轮的宫廷较量中慢慢成熟了,开始懂得不露声色的找准时机就扶植自己的亲信。两年的心血培养,总算没有白费。要想在波涛汹涌的皇宫坐稳位子,就必须在咽喉权位上,用自己的人。由亲信之人霍光掌管南军,倒是可以从王家那边分出部分的兵权,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这个昏倒在地的董贤,长得比女子还美,一身的狐媚气,随侍孙女儿左右,千万别横生出什么枝节来。权贵之子,不比那些伶人们,一不小心就是玩火**。董恭那个老滑头,不是等闲之辈,应该不会甘心让自己的儿子屈就做皇帝的枕边人的。
想来真是后怕,要是今日孙女儿真的出了意外,命丧熊口,身后无嗣,那她们这一族只怕又要被人扫地出门了。皇嗣的问题,也到了该考虑的时候了。
只是,皇室血脉的延续,能指望这个孙女儿么?
看来,需要尽快实施那个计划了。
思及此,忧虑又爬上了傅太后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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