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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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阻挡的强光直射大地,显出近似惨白的淡黄色,在这样的天气里只是让人对干冷的感觉更加深刻。就好比给卖火柴的小女孩一只手电筒,亮到是很亮,估计什么幻象都没看到就挂掉了。
冰在惊讶的目光中毫无目的的以龟速挪动着身躯。他着实穿得很少,在被棉衣皮袄裹得如千层糕的人群中,那件风吹欲破的T恤的确非常惹眼。这种要风度不要命的自杀式举动使得女性路人的回头率相当之高。
对于这个问题还有段简短而精辟的对话,在他和很多人之间发生过。
“你不冷吗?”
“冷。”
“那为什么不加衣服?”
“麻烦。”
“你不怕冷?”
“怕。不过冻麻木就无所谓了。”
…………
现在的时间大约是2002年11月28日下午4时。炎之冰奇迹般的走在路上而不是缩在床上。今天是周四,一天都没有课,排除了公干的可能性,往常的这个时间只会看到龟壳在被子里起起落落。
北风依旧威猛,大道两旁的梧桐早已被吹谢了顶,空留下褐色干瘪的树枝。而强劲如此的风却仍然无法撩起他额前的长发,皮肤分泌出的油脂在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用四天时间水泥般给头发定了个漂亮的型。微胖的脸庞上哈欠迎风绽放,眯成条缝的眼睛中泪水涟涟。
“妈的!睡累了!”
下午的时候,大概在两小时前,冰被一阵闷痛与恶心的感觉强拉出龟屋。可以看出他真的非常痛苦,否则这样的天气,一般的伤痛肯定会被身体本能直接拉回温暖的被窝。吹吹风的感觉确实舒服,于是沿着大路走下去。
冰并不清醒,他眼前一直都是模糊并混沌的。然而有那么点点水晶般湛蓝的光在召唤自己前进。每前进一步,痛苦就减轻一分。
当痛苦完全消失不见时,随之而来的是惊叹。
冰知道自己站在哪里。他来过,在那个樱花盛开的浪漫时节。他却也并不相信自己会站在这里。从学校至此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按自己的额外算法,三年都不见得走得到这里。
橙色的夕阳已经将要从美国那边的地平线下蹦出来,变身为朝阳。而在地球这边快要落幕的它只映红了周遭的一圈蓝天。
炎之冰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啊!钱包还在!”
那声轻松的叹息声大半不在于钱的本身,虽然那也很重要了,只是他并不相信奇迹会再发生一次,即原路走回去。其实这个问题变得再复杂点也就是钱包没带,仍然容易解决。时下的丐帮兄弟谁也不会为了一口饭去穿一件这么拼命,冰以这身打扮往地上一坐,甭说车费,晚餐都能搞定。
国立武汉大学这几个镏金大字有点刺痛他的双目。多少年来这曾经也是一个梦想的归宿,然而几个月前除非把分数翻上一番才能在这里找到一块栖身之所。
冰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准备拦车回校,却相当意外的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高挑纤细的背影曾像一座高山,将炎之冰内心的阳光衬托得雄伟异常。
“帅哥!”他不由自主的喊了声。
身在武大正门斜对面一家小装饰品店的那个背影扭头看了冰一眼。极为精神的软莫西干头型,在今年的夏天被统称为贝克汉姆头,白净的面庞,自信且锐利的眼神,一块块与冰心中的高山重合了起来。
“是她!又长高了。厉害!好像比我还高耶!”
冰边观察边掂量着她的高度,得出结论在自己1米76的身高基础上还是相当可观的。
目光的迅速离去让他的心猛然察觉到寒意。
冰这几个月的确大变样,在床上躺掉二十斤肉后又摘掉跟随了十五年的眼镜。完全脱离父母约束的头发胡子在懒的作用下超过以往长度的三倍。但是毕竟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变都不过是毛都分岔的自尊宝。
“她是不会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的。”冰心里清楚的很。
小人物,炎之冰真的是个小人物。高中三年唯一做过令人有些许印象的事就是与老班大吵了一架,从而被赶到理科班继续文科学业。
帅哥是他高中生涯唯一的阳光。
三十八个月前当冰第一眼看到她时,嘴角居然不自觉的上扬。那看上去是个个子很高,皮肤很白,时而文静时而活泼的阳光男孩。冰从来就认为自己很帅,而且没有不良嗜好,但那时那刻却很想接近她。
“也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爱做梦的孩子在酝酿下一段美好的记忆。
都说酝酿的过程是漫长而短暂的。收获的感受是短暂又漫长的。炎之冰体会到。他过程了三十分钟,感受了三年。
“她为什么是个女生!”这样白痴的一个问题使得他对染色体配对的课题感兴趣了很久。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帅哥只是冰心中对她的称呼。同班两年,两人没有只字片语的交流,令那颗愈来愈麻木的心狂跳了很久的只是放学路上两人相视时礼节性的微笑。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冰感情的一次升华。不巧的是如同祖国由封建社会越过资本主义直接跳到社会主义的层面上,冰对她的感情从喜欢直升到尊敬的境界中。
帅哥是炎之冰见过的第一个活着的“林妹妹”,记忆中,她从来没参加过早晚自习,也没在一周内上全过课。而印象中她永远是年级第一。能看到她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绝对不象个病人,周身无时无刻不透出活泼阳光的气息。但冰理解她的痛苦,因为他理解自己的父亲。冰父是个林妹妹的男生版,三十年的胃病把饭桌变成最好的刑场,近几年病情逐渐稳定下来,而被各类药物侵蚀的肝脏慢慢的失去功能。无奈180的个头160的块头使冰父看上去是端起机枪就能和终结者火并的肌肉男,所以无论他多么难受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有冰和母亲会看到惨白的脸上虚弱的汗水。
反而炎之冰离开文科班后与她的接触多了起来,那也仅仅的因为彼此都不上晚自习,放学时经常会在校门前遇见会礼节性的聊上两句,然后顺道同行一程。
这些都成为冰对那段日子唯一的记忆。
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至今依旧回荡在脑海中,那是最后一个黑色七月的最后一天,她一脸从容自信的迈出考场。冰看在眼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结束了!”
“那小子没变多少嘛!就是脸上的颜色好看多了!”
炎之冰习惯性的用左手揉搓着下巴,上下打量她。冰母告诫过他说这个动作看上去像不正经的老色鬼,要改正。再看看改了二十年,一用心观察事物就伸出右手抓头皮的冰父,感叹说到底是父子俩,一副德行。
帅哥那一身咖啡色的套装很衬这个萧条的季节,背后的小熊型背包又非常衬她个人的性格,反正冰看得很舒服。他往前挪了两步,够着脑袋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一道异常夺目的蓝光闪过,仿佛暗夜中转瞬即失的太阳,勾着冰的视线倾斜了三十度之多。
那是条漂亮的吊坠,美伦美奂的黑色雕花金属框架拥着一枚晶莹透亮的蓝色水晶石,其本身在种类繁多的饰物中并不显眼,但冰看见其中的蔚蓝似乎在流动。
“老板,这个多……”他指着吊坠问道。
“真的不能再便宜点了吗?我真的想要,可我也真的么那么多钱!”直白的讨价声盖过了问价声,帅哥捏着条银白色的雕坠用恳求的目光盯着柜台里的八字胡。
回答是否定的。
帅哥无奈的放开手,些许感伤的目光却顺着冰的手找到份安慰。
“那个是不是便宜点?我要了!”
两只手指的延伸在那条蓝水晶吊坠上相交。
“那是我先……”冰的语气开始犹豫,手指比嘴巴放弃得更快,已经垂了下来。他怎么可能和帅哥争心爱之物呢?
“恩……”八字胡似乎对那吊坠不是太熟悉,目光疑惑的歪着嘴巴还考虑了下。
“你给150吧!”
“100!”
“最少130,不能再还了!”
“110,我会带朋友来买的,你就便宜点吧!”
冰觉得冷,仿佛看见一片枯叶打着旋儿从面前飘过,一种被完全忽略的气恼涌上心头。他深吸了口气:
“我买了!”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炸开。
帅哥和八字胡都愣在那里,目光中的惊讶只是在诉说他们才发现店里多了个人。
“这个我要了!”帅哥慌着从兜里掏钱。
冰的手指却换了个方向,直冲着那条银白。“我要那个!”
“这个300!”
冰又吸了口冷气,一把将钱包拍在桌上,顺手拿起那条银白。“唉!要喝两个月的稀饭了!”他是有点冲动,不过做什么心里清楚的很。
在接到发票的第一时间,冰将吊坠递到帅哥面前。那看上去随手一摆的飘逸潇洒建立在内心滴血的基础上。
“你就把那个买下来吧!我们交换。”
“为什么?”现在换她上下打量冰了。
“我喜欢的那个你要买,你喜欢的这个在我手中,大家不如交换,各取所需嘛!”
“但是一百多的差价啊!我不能接受陌生人的礼物。”
“呵呵!心爱之物在心中都是无价。而且……”冰往后一抹头发,顺手操起八字胡搁在柜台上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
“小冰啊!可不是陌生人哦!大家这么熟了!还讲客气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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