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回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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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高鼻深目,若非是胡人,亦该带有胡人血统高挺英伟,脸孔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白皙,却丝毫没有娘娘腔的感觉。反而因其凌厉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强横的魅力。他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来更是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那女子则相貌极美,白衣飘飘,论面貌身材,眉目皮肤,都美得教人抨然心动。只是神情却冷若冰霜,而那韵味风姿,却半分都不输于单琬晶那种级数的绝色美人。
云啸望着那女子有如观音大士般的身姿,竟突然觉得她十分面熟,而自己却肯定未见过她。一时间,云啸忽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的事情,虽在潜意识中觉得此事无关紧要,但那种抓不着头绪的感觉始终令人感到难受,正摇头苦思间,忽见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那美人儿有点像娘。”徐子陵点头同意。云啸心中哭笑不得,你两个小鬼当自己是张无忌吗,见到年青貌美姑娘就说她像自己的娘,忽然恍然大悟,此女定是罗刹女傅君婥的师妹,天下三大宗师之一奕剑大师傅采林的第二徒傅君瑜。
一声长笑,响自欧阳希夷之口,接着这成名数十年的武林前辈高手大喝道:“好!英雄出少年,来人与突厥的毕玄究竟是何关系?”
那年轾高手脸露讶色,双目精芒一闪,仔细打量了欧阳希夷后,淡淡道:“原来是“黄山逸民”欧阳希夷,难怪眼力如此高明,在下跋锋寒,非但与毕玄毫无关系,还是他欲得之而甘心的人。”顿了顿又傲然道:“在下由塞外来到中原,只为寻访武学名家一战,请欧阳先生不吝赐教!”
在场宾客无不动容。这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籍籍无名的跋锋寒,竟一出口便向成名数十载的前辈高手欧阳希夷搦战,且口气还如此狂妄,显没将其放在眼里。
“好!好!”欧阳希夷气极反笑,大手缓锾落在剑把处,霎时间,大堂内近七百人都感到堂内似是气温骤降,森寒的杀气,弥漫全场。
跋锋寒狂傲的神情转为凝重,负在身后的手拽起了外袍下摆,分别握在刀把与剑柄处。
众人却是屏息静气,等待两人正面交锋的一刻——
王通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希夷兄乃老夫亲自相邀的贵宾,怎能劳烦他费神,自降身份为教训老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小啸,不如你替老夫出手,驱走这个自以为另一个毕玄的狂妄之徒如何?”
众人皆知云啸素以诗才闻名天下,虽其勉强亦可算江湖中人,更同“多情公子”侯希白齐名,却从未见过他以武林人士的身份方式跟人动手过招。此前他虽一记耳光出奇轻松解决尚明,但尚明武功并未算一流,兼因云啸出其不意的缘故,所以众人对他的武学修为虽感惊讶,却皆未做出令人深不可测的评价。而跋锋寒方才与成名数十载的欧阳希夷在气势相搦,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已是新一代最顶尖儿的超卓人物,若云啸真能不逊于跋锋寒,众人都要对他的武功作出新的评价。
云啸本欲拉寇仲徐子陵二人挑个位置看场精彩好戏,怎知王通竟将自己拉下了水,心中微微苦笑。以王通的眼力,自可看出跋锋寒气势逼人,锋芒正盛,欧阳希夷未必能够取胜,一个不好反会折在这个突厥高手剑下,一世英名尽丧。王通碍于身份不能插手,便下场亦不一定能赢,故以此借口,着云啸替欧阳希夷接下此场笔试,且更已对跋锋寒心生杀机,暗示云啸此子若现在不除,将来说不定会成为另一个毕玄。对云啸的真实修为,王通自是了然于胸,绝对能收拾下跋锋寒。
云啸略一沉吟,点头道:“王老既然有命,小啸怎能不从。”寇仲在一旁低声道:“云大哥小心,这‘风湿寒’眼神那么亮如电闪,倒有几分气势,只怕厉害的很。”徐子陵亦是一脸凝重。云啸哑然失笑,寇仲这小子替人取外号的本事倒是天下一绝,拍了拍略显担心的寇徐二人,走入大厅中心对跋锋寒拱手道:“在下目睹跋兄的惊人修为,亦不由一时技痒,不知跋兄是否有此雅兴愿与云某一战?”欧阳希夷微微摇头,收剑坐回主位。经王通如此一说,谁都不会认为欧阳希夷是怕了跋锋寒这小辈,只是自重身份不屑出手罢了。
跋锋寒出奇地非但对云啸的搅局有所不满,反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双目精芒一闪,抱拳道:“请赐教!”

跋锋寒脚踏丁八字步,右刀左剑已脱鞘而出,发出先声夺人,震慑全场的鸣响。跋锋寒借拔刀之势气势不住攀升,蓄势待发。云啸则是脸带微笑负手而立,似是丝毫未感觉到跋锋寒逼人的战意,一身长袍却无风自动,有不动如山,渊亭岳峙的气势。在场众人皆感到二人之间有如铁马金戈,浴血沙场般惨烈的气氛。
一声长啸,跋锋寒左剑右刀,作两道长虹,依循一道玄奥的轨迹,往云啸斩去。云啸暗提功力,漫不经意的一拳击出,全无花巧变化。
跋锋寒面露讶色,瞬间变招,手腕一振,刀剑绞击在一起,两股无形无声的剑气刀芒合二为一,毫无花假的硬撼上云啸的铁拳。
“蓬”!
两气相交,响彻全场。云啸与跋锋寒同时虎躯剧震,倏地飘退,将二人的距离拉远,遥相对峙。
跋锋寒捧刀而立,长笑道:“痛快痛快,想不到我跋锋寒甫祗中原,便得遇高手,云兄竟高明至此!”云啸嘴角再飘出一丝笑意,淡淡道:“跋兄剑法亦是不凡,在下佩服。”跋锋寒脸色一紧,云啸的眼光竟高明至此,竟看出他右手之刀其实是个幌子,走的虽是凌厉的刀招,实则招内蕴涵剑意。
全场此时才懂爆起轰天喝采声。王通脸色却有些难看,微微哼了一声。他自是知道云啸未尽全力,否则刚才那一拳便可令跋锋寒呕血受伤。
跋锋寒双目奇光大盛,刀剑缓缓并举至肩,暴喝一声,身随刀走,往云啸击去。剑气刀芒山洪暴发般出,形成一波又一波的剑网,如惊涛骇浪重重袭来。云啸微露赞许之色,以攻对攻,伸指点在跋锋寒气势最强的一点。
“叮”跋锋寒身躯一震,攻势再难组织下去,脸色转为凝重。方才云啸举重若轻的一拳,震得跋锋寒气血一阵翻腾,已知感到云啸的功力实在自己之上。跋锋寒仍是丝毫不惧,他生性坚毅,且随马贼群长大,自幼浴血塞外荒原,从生死厮杀中磨练出一身武学,许多修为比他身后的高手最终都要饮恨于剑下。
跋锋寒一声长啸,剑法一变,招意由猛烈转为细腻,带着复杂玄奥的变化,细雨湿花般往云啸这平生仅见的可怕敌手洒去,刀招却如斧凿般力重千钧地一刀一刀斩下。云啸手掌化为莲花绽放,手指连续弹动,生出精微奥妙的变化,每一指都点在刀剑锋芒之上,全然不落下风。众宾客看得如痴如醉,不住喝彩叫好。随跋锋寒来的傅君瑜露出惊讶神色,全神注视交战中的两大高手。寇仲和徐子陵则是看得眉飞色舞,一面观察云啸与跋锋寒的交锋,一面各自印证自身所学,均感大有收获。
云啸亦是心中大感痛快,他对跋锋寒的赞叹和评价已经到了极点,即使是寇仲徐子陵二人的天资绝不逊于跋锋寒,但因武功尚未大成,故不能让他感到如此激赏。跋锋寒此时的武功虽距云啸尚有一段距离,但一招一式皆是霸气十足,且充满着天马行空的创意与灵气,实战经验更是丰富,能根据对手的强弱与战场的环境,变幻出最适合自己的招式,将自身的修为发挥至极点。如此人才,欠缺的只是功力火候,假以时日,必成不逊于毕玄的绝世高手。云啸此时已对跋锋寒生出招揽之意,正考虑如何体面将这场争斗结束,不令跋锋寒输得太过难看,以至令他一往无前的自信受到严重打击,影响武道修为,又或令其生出怨恨之心,从此结下深仇。这正是云啸自交手以来一直未使用异能的原因。至于跋锋寒是否非中原人士,将来会否成为另一个毕玄,根本不在云啸考虑之列,因他的异能修炼已经重新走上正轨,不相信自己的进步速度会比别人慢,等到跋锋寒成长到如毕玄那般厉害的一天,云啸的功力已不用把三大宗师放在眼内。云啸行事一向只凭个人好恶,率性而为,除看重家国大义外,一般世俗浅见根本不能在他心中留下半点挂碍,否则当年亦不会如吃大白菜般轻松地破教出门,叛离净念禅院。
正当场上气氛逐渐攀升至顶峰时,萧音忽起。
那萧音千回百转,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种经极度内敛的热情透过明亮勺称的音符绽放开来。即便是不通音律的寇徐二人,亦可听出**之人此时心中的喜悦,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欧阳希夷“腾”地一声自椅中站起,激动道:“青璇!”
原来是青璇大家芳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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