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云州纪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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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到楚沉,沉重的心情才算好些。拂晓的晨光中,他依旧沉沉睡着,面容孩子般的宁静安详。淡淡的清香在屋里缭绕不去。松风居为了给客人提供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每夜都会在客房点上一支宁神香。放在床前一个很美的雕花的银质绣球形的香炉中间,一种小小的精致的圈圈香。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种别致的香炉了。那时候松风居还是酒楼,香就放在角落里,那时候是非常非常淡的开胃香。
我走过去,微笑着看他的睡容,前几夜他跟着我折腾,想来也是很累的了。
有人轻轻的敲门,是厨房打杂的小厮给我送药。我接过药碗,正欢喜的准备作弊,楚沉一声低喝:“别喝!”
吓了我很大的一跳,差点将药碗打碎。狐疑的抬头,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楚沉轻轻的皱起鼻子:“药味不对。”
嗯?难道是狗鼻子?这么灵?忽然间心虚起来,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个圈没有想出对策,宁墨老是骂我笨来着。机变不够,他常常哀叹。
楚沉已经变了脸色,接过我手中的药碗轻嗅几下,忽然眼里流露出怪异的神色,转过头来瞧向我。把戏被戳穿了。我面上有些难堪,讪讪一笑:“嗯。药太苦,加了些糖。”
楚沉放下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问:“好些?”
这只狐狸!我小心翼翼的垂目:“好了。不用吃药了。”然后很讨好的看着他,抚过他的脸:“瞧你睡得,面上枕头压出来很深的睡痕,不多睡一会?”
“郎中说还要吃几帖。我叫他们再煎一副。”楚沉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
愤怒,绝望,羞愧,还有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翻了上来,堵在我心里非常的憋闷。泪水象决了堤坝的江水,倾泄而下。
一只手有些慌乱的过来替我擦泪水。“怕苦?我买了牛皮糖,喝完药吃。”
我有些恼羞成怒的推开他的手,虽然确实是因为喝药哭,可是不能让他小看了去。“不是因为这个哭!刚才看见帐房何先生在给他逝去的娘子作忌日,觉得可怜!还有,我想家了!我想回射日庄了!”
楚沉再没有声音。
一个人哭得有些寂寞难耐。我终于止了泪,抬头看向他。楚沉垂目立着,看不清眼里的表情,可他那永远微微上弯的嘴角,看上去总是有些讥讽的神色。刚刚睡了起床,发髻有些的散乱,一缕松了的发丝横在脸边,横出了些落魄的情致。多少令人有些怜惜。
“山芋!”我开口。怎么了?
他并未抬头,只是低声道:“我想再看一下天字丙号房。你要不要也去?”
嗯?这是正事。我赶紧点头。“我先帮你梳头……头发象蓬草一样……”眼泪不知何时收干了。
楚沉直接将门上的封条揭了。天字丙号房的布局完全跟天字甲号,乙号相同。一床,一榻,一桌,几把椅子,几个橱柜,放置些杂物跟书籍。床就靠墙放着,墙的那边就是我住的乙号房,也靠着我的床。那个有钩吻花的茶罐就是放在其中一个橱中。
“有一事颇为奇怪。”楚沉的目光忽然锐利如鹰隼。“钩吻全草有毒,最毒的是它春天的嫩叶。七片嫩芽能迅速致人死地。钩吻花的毒性要小些。按照一般正常泡茶饮的剂量,虽能致死,毒发的时间应该长些。这期间,死者应该会有腹痛,呕吐等等症状,会引发些响动。可是奇怪的是当夜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许是这屋子隔音效果太好。”我猜测。
楚沉摇头:“那日我第一次来丙号房,你跟钱老板在隔壁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嗯?那么他听见钱老板那日的话了?
“那是为什么?”我也有些奇怪。“是不是他一下子喝得太多了,很快就死掉了?”
楚沉点头:“可能性之一。许是他生了热疾,需要大量的金银花清热解毒,所以饮的太多。还有其它的可能。”
热疾。一丝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楚沉推开门,一股子清新的气息吹了进来,一下子吹淡些了屋里的阴森气氛。我走到楚沉身边,望向屋后的黑松林。正是初春,林子里松树都泛着浅浅的绿色。清晨的风在林间流动,追逐着树梢的缕缕阳光嬉戏。
“真美。”我趴到窗口,大口的呼吸着林间送来的松树的清香。
楚沉忽的纵身,飞出窗外。转了几圈又飞了回来。
“那柄刺在死者胸口的刀的主人是谁?当夜并无外客来访。若不是这店里的人,那人就应该是从窗户进来。”楚沉接着道。
“那爬窗撬窗会留下一些痕迹。”我说,开始找寻窗上可能留下的痕迹。
“不用找。没有。我那日已经看过。不过,也许这人喜欢开窗睡觉。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开着窗。若是武林高手,跃入窗来完全可以不留痕迹。”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武林高手?”我托起腮,作一筹莫展状对着黑松林发呆。
又是很久没有听见楚沉的声音。好奇的偏过头,他正瞧着我,一脸的痴迷。眼里再度绿光涌动,在晨光中如同两口幽幽的深潭,尽是惹人遐思的诱惑。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头扎进去,沉入水底,永不出来。
嗯。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摇了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想法。“你的眼睛为什么有时候变成绿的?”终于提出这个在肚子里忍了很久,盘旋了很久的疑问。
“它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发绿。”楚沉的声音,梦幻一样的在耳边响起。
喜欢的东西。呃,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想不想知道小山那夜在哪儿?”楚沉转过头,同时转开话题。
“哪里?”我立刻来了劲道,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楚沉伏身,从床下某处捞出一缕细小的棉线。“就在床下,他慌里慌张出来时,衣服被床沿勾掉了一条线。那日我就发现了。所以也早就猜到小山必会被牵扯进本案。”
“问题是,小山在床下究竟躺了多久,他又听见些什么,最后为什么很慌张的走了。”楚沉继续说道。“这些,就需要小山来告诉我们。”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不出意外,小山下午就会被保释,回到松风居。到时候,很多事情我们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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