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斌端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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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璧人到场后,多少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余文英家住税务局院,何蕾家住工商局院,两家的家长也早就认识。反正县城就这么大个圈子,有点分量的人都能七拐八绕地联系上。今年他们毕业了,两个孩子看着对眼,两家人也知根知底,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安排工作时要避嫌,余文英就被未来老丈人安排进了工商局,何蕾则被未来老公公安排进了税务局。都不是外人。
鉴于公务员身份,这种聚会余文英本来是不想参加的,但何蕾喜欢凑热闹,还是把他拉了过来。不过两人好像没来得及换衣服,余文英穿着深色西裤白色短袖衬衣,而其他男同学都是体恤大裤衩,还真是对照鲜明。
离校不过半年,同学们已经隐约有了分别,要是十年后呢?呃呃,咱们做公务员的,一定要低调,要低调啊……
不但要低调,还要有礼貌。不一会儿,余文英已经和每个同学碰了一下,雨露均沾,热情有度,恰到好处地给予关怀和祝福。一圈下来,一杯洋酒虽然还剩下大半,但余文英已经成了包间里的中心。
“赛斌,毕业后可以大展宏图了吧?哈哈,盛大建筑,可是平阳数一数二的!天桥跺跺脚,平阳抖三抖啊!谁不知道盛总白手起家,一片瓦,一块砖,垒出一片天地来!”
转完一圈后,余文英到盛赛斌这边坐下了。数来算去,也就二斌还算是值得对话。官二代对富二代,两人不对付了三年,斗得挺有意思的。长远看啊,不定什么时候能互相帮衬一把呢!
“我老爸就是个盖房子的,哪轮得到他跺脚。凡是戴大檐帽的,都是爷,都得烧到,不服不行啊!”盛赛斌四仰八叉地歪在圈形沙发里,没拿正眼瞧余文英,他的嘴确实也是损了点,“再说了,老爸是老爸,我是我,靠老子算什么本事,我会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来,不,垒出一片天地来!”
“我相信赛斌一定会成功的!”余文英轻轻地摇着高脚杯,端详着挂杯度,眯起眼睛喝了一口,倒是比和十多个同学碰杯喝得多。他的脸上仍然笑眯眯的,好像完全没听出二斌的讽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去吧!
“我说,你还是叫我二斌吧,我听着舒服点。”盛赛斌没喝洋酒,“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扎啤酒。嘴角流出来一些,把裤子都弄湿了。余文英又把高脚杯向盛赛斌举了举,“二斌好酒量!”
“公务员感觉不错吧?居移气,养移体,端英果然是端起来了!”端英是余文英的绰号,刚好和二斌对照。
“二斌这种情绪太过偏激了。公务员有公务员的苦,规矩大的。一个字磨,另一个字熬,第三个字就是端了。你不懂的。”端英还是笑眯眯的,生气就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他又向二斌举了举杯,把酒干掉了。
余文英两口进来以后,包房里就没人唱歌了。公主挨个环岛收拾皮核,举手投足,蹲下站起,离开靠近,都是赏心悦目。猪哥们心地平抑着呼吸,保持着仪态。公主离开后才会心翼翼地咳嗽出来。女生们也是批判地欣赏。
包房公主暂时没顾上这边,而余文英身边就于根顺和盛赛斌。二斌当然不会给端英倒酒,于根顺木呆呆的没个眼色,余文英只好自己拿过酒瓶,端详了一下洋文,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于根顺当然是被余文英习惯性无视的。他也有被人无视的自觉,嘴里哼着七老八十的调儿,扒着开心果吃。不如花生香,但挺脆生。除了“喀吧喀吧”的嚼口,于根顺还是没有存在感。
好在他的运动服已经换下来了。中午出事前,王玲给于根顺买了一件体恤,一条大裤衩,一共没五十块钱。来“金碧辉煌”之前,逼着他到洗手间里换上了。那套运动服则让王玲叠了起来,装到塑料袋里,交给了赵奎。
“苦,苦死了!官老爷苦了青春苦终身,苦了终身苦子孙。”二斌喝多点酒,话更多,嘴更损,“我说,你们最好别把老百姓给逼急眼了!”
端英仍是笑眯眯地向二斌举杯,一口下去大半杯,就像要跟二斌拼酒似的。不过二斌喝一大杯啤酒没几块钱,而端英这一杯,怕是能买几件啤酒了。富二代也有富二代的好处啊,钱多的。
“现实就是现实,牢骚太盛防肠断啊!”端英笑眯眯地说,“二斌不是我说你,首先你要适应这个世界,在适应世界的基础上改变世界。这人啊,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人喝洋酒,有的人喝啤酒,有的人只能看着别人喝。”恰到好处的比喻,那是张口即来啊,可惜听众太少。
“说什么呢?亲爱的,这么热闹!”
何蕾给女生们讲完了他们的新房,走过来从后面揽住余文英的脖子,亲昵地贴了上去。刚才,何蕾也是女生圈子里的中心,有好多经验要和大家共享呢。
婚纱照一定要去沧海“婚庆一条街”去照,沿海选取实景拍摄。说起“婚庆一条街”啊,有公司提供一条龙服务,婚纱、化妆、婚礼主持、庆典布置,现场录像,刻盘……价格是贵了点,但专业啊,女人最美丽最重要的时候,可不能亏了自己……
“哥就好这口!不喜欢洋货。不过没关系,哥买给你喝,谁让哥有钱呢?”二斌只管咕咚咕咚地灌啤酒。而只好干看着的于根顺连看都没看,一盘开心果倒让他吃了大半。
现在,包间里的中心都集中了过来。同学们当然也搬着沙发往这边凑成了一个圈子。大家也不是很讲究的人,茶几上的插花不一定到了谁的头上。包房公主也懒得收拾了,端庄地坐在调音台后面,仪态万千地看着这帮子初哥。
“我在说啊!”端英清了清嗓子。何蕾过来了,同学们都过来了,讲话的感觉硬是要得!

“不管你抓了一手什么牌,都要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出。因为你无法自行决定,现实生活中分牌,谁能出老千呢?牢骚是要不得的,抱怨只会毁了自己。厉兵秣马,埋头苦干,觑准时机,一定能逮着机会翻身!”
这一套励志说得是慷慨激昂,鞭辟入里,同学们果然报以热烈的掌声,连于根顺这个软木头都被打动了,使劲地鼓着掌。只有二斌懒洋洋地歪在沙发里,唱吧,唱吧,唱得真好听……
端英觉得意犹未尽,刚才的比喻是神来之笔,说不得要给大家分享一下,不能敝帚自珍,“刚才我这喝洋酒,二斌在喝啤酒,于根顺没酒喝,只能干看着。我要说的是,不管你今天没有酒喝,还是有啤酒喝,都没关系。你天天努力,不断提升自己,终有一天,你会喝上洋酒!”
“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哈哈!”端英卖了个关子。赵奎立即问了句,“主公为何发笑?”端英心下更爽,想着班长赵奎这人不错的,要是他租门面做个买卖,可以帮着他办办手续。
“前提就是,你要接受手上的牌,也就是接受眼前的世界,适应世界,面对现实——”
就在这时,包房门敲了敲,耳麦少爷进来,毕恭毕敬地对于根顺说,“于爷,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白总想拜访一下您。”
“不太方便!”于根顺往嘴里扔了一个开心果,“端英,说得不错!继续!”耳麦少爷回了一声,“是!”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往外走。
端英愣住了,这个少爷叫于根顺什么,于爷?白总拜访?这都哪跟哪啊?我没听错吧?出什么问题了,他叫住了少爷,“白总是谁?”
“白总就是我们‘金碧辉煌’副总,白苍牙白总。”少爷当即站住,回身一鞠躬,认真回答端英的问题。
端英有点傻了,“金碧辉煌”副总拜访于根顺?于根顺还不待见?公务员的政治敏感度是很强的,莫非我犯了一个错误?端英马上说,“那就请白总进来吧?”
少爷没动,却抬眼看向于根顺。于根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同学让他进来,就让他进来吧!”
“是,于爷!”少爷又一鞠躬,这才回身打开包间门。白苍牙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首先向于根顺鞠了一躬,“于爷!要不是文强透露,弟还不知道于爷过来,于爷恕罪!”
“本来不想打扰你们,就是和同学一起玩玩。沈总可好?”于根顺坐在那里没动,脸上好歹微笑了一下。
“沈总昨天带着一些兄弟回了沧海。”白苍牙谨慎着回答,这里人多嘴杂显然不适合说更多,“如果沈总在,弟就没资格来向于爷赔罪了!”
“哦?”于根顺笑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得罪自己什么了。
“进来!”白苍牙回身喊了声,一个少爷推着一个不锈钢餐车进来,餐车上放着两个不锈钢酒桶,酒桶里盛着两支洋酒。
“文强不懂,还望于爷不要怪罪。他拿来的两支酒,是A货。这两支才是真货,是弟孝敬于爷的!沈总每月只给弟五支的权利。”
“嗯。没事,我不喝这个。”于根顺无谓地点了点头。
“知道于爷的习惯,但于爷的同学喝A货,也是弟的错。于爷要的藏马山白干,‘金碧辉煌’没备,弟派兄弟进城买回来了,让于爷久等!”少爷果然从餐车底下搬出两箱藏马山白干。枯黄的瓦楞纸箱,挺破,一看就是真货。作假的人不好意思弄这么烂。
“嗯,你不错!”于根顺笑了笑。白苍牙抱拳一圈,“于爷的同学就是我白苍牙的朋友,以后再来,直接报我的名!”
白苍牙退出去了。包房里鸦雀无声。
端英的肚子里一阵翻涌,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就像假酒中毒了一样。其实这假酒,也不过是国产红酒装的真瓶,假不到哪里去。
那公主手脚都在发抖,虽然白总自始至终都没冲她那里看。而且她早在白总进来之前就已经站起来了,但一地的皮核哪里来得及收拾?更要命的是这个神秘莫测的于爷,一直坐在包间里啊……
“于爷,我不懂事,您老饶了我吧!”那公主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噗通!”一声给于根顺跪下了。
“不关你事。回头你跟白苍牙说我让你坐那里的。”于根顺摆了摆手让公主起来。公主千恩万谢地站起来,立即擦了擦眼泪,麻利地收拾起来……
“我去洗手间。”何蕾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她太了解余文英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面子。今天摔这大跟头!
“我陪你!”章薇首先站了起来,她一直和何蕾关系不错。王玲等女生随后也七嘴八舌地应和了一下。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包间里又静了下来,女生躲出去了,男生大眼瞪眼。
“余文英,你在工商局?正好要找人咨询。我想把藏马山的野核桃,野山菇,野山茶什么的,整合包装,卖出个好价钱来,是不是要注册个商标?”于根顺突然打破了沉默。
“哦,顺子哥可算是问对人了!”赵奎立即帮腔。
“顺子哥啊!”端英的表情恢复了些,叫起顺子哥来也是热情自然,“不单是注册商标的事,还要申请专利,实用新型,绿色食品标识……”
端英的专业知识还是不错的,娓娓道来,让于根顺受益匪浅。更重要的是,场中的尴尬气氛逐渐地烟消云散了。端英这个传到授业解惑的老师,对顺子哥这个孜孜以求的学生,简直是感激得一塌糊涂。
“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女生们出去以后,包房门一直是虚掩着的。端英“腾!”站了起来,“何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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