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小子太木头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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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技站离派出所不远,反正就这么大个镇子。
派出所好歹算是强势单位,也不过一排平房加个院子。农技站是清水衙门,院子就更些,大部分还是菜地。各种蔬菜种子还不得检验一下?农艺师还不得搞点科研啥的?当然,种出来的菜也不能丢了就是。
中午吃完饭,王思平就拉着于根顺上班来了。领导这么紧着自己儿子,于贵来夫妇只有高兴的份,赶紧给儿子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也不麻烦,多数东西还是于根顺从平阳农学院带回来的。有石尕子和马友智帮忙扛着,于根顺也不用自己动手。王思平再次感慨,他这个技术员咋就比我这个站长牛叉得多呢?
到农技站后,石尕子和马友智又帮忙安排了床铺,打扫了卫生,就赶着回山了。马奋也要回家一趟,走的时候约了于根顺晚上去赵记,庆祝他顺利入职。
于根顺没事干,就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农技站一排六间平房,居中的两间,门框上钉了竖条的木牌,一个木牌上写着“站长室”,那是王思平办公的地方。另一个木牌上写着“办公室”,应该是于根顺坐班的地方了。
于根顺虽然有点奇怪为什么不写“技术员室”,但他也不是个很计较的人。在大刀堂那会儿,他不也没写个“总瓢把子室”……
最西头两间是通着的,木牌上写着“会议室”。于根顺从窗户往里看了看,里面放着几排长条椅子,靠西墙还堆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看来还兼做仓库的?
东头是两间宿舍,没挂牌。靠院墙那间派给了于根顺,里面有单人床和写字台,上一个技术员走得急,扔下不少日用品,正好便宜了于根顺。
另一间是王思平亲自住的。别看王思平跟个老油条似的,其实才刚三十岁,还打着光棍。他在镇上有自己的房子,和他老母亲住一起。不过最近风头紧,他一直住在农技站的宿舍里。万一有事的话,别惊吓了老母亲不是?
王思平好像害怕于根顺反悔似的,不一会儿就把于根顺喊到站长办,拿出两张表格来让于根顺填。
于根顺仔细地看了看,这表一式两份,莫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契约?他已经学会了“二十一世纪”这个词,村里正流行“跨世纪”什么的,马长福就经常念叨跨世纪的村主任,还有跨世纪的五好青年,跨世纪的老太太,跨世纪的寡妇什么的。
这个表不需要盖章或者摁手印,于根顺抓过王思平桌上的钢笔就开始填了。不摁手印就行,大丈夫一诺千金,可不能把自己给轻易地卖了。
于根顺研究过孙子的包,知道钢笔怎么用。虽然写起字来没毛笔那么熨帖,但也不至于漏了馅。包里还有一摞子没投出去的简历,五花八门的写得很清楚。所以表上的项目也难不住他,虽然他并不知道“团员”是什么意思。“汉族”倒是明白。
“现在的大学生,字写得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思平皱着眉头看了看,严肃地批评了两句。现在到了自己的主场,领导就要有个领导的样属就要有个下属的样子。规矩一开始就得立起来,毛驴子要是养野了,再带上笼头可就难了。
“将就着看吧!”
于根顺的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他心说山上三百多个兄弟,我也没训过谁写字难看。有本事咱们比比毛笔字?总瓢把子可是文武双全的。当然,于根顺也不会跟王思平一般见识,写得好不好,就这么着吧!
王思平见于根顺陪着笑脸,心说态度还算端正,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嘛,不太会表达,表情不到位,慢慢训着点就好了。再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能苛求。

“这两本,于你要认真学习。”王思平起身在架上翻了翻,挑了两本农技专著扔在桌上,“学校里学的东西不一定能用得上,咱们吃技术饭的,可不能丢了专业。”
“哦。”
于根顺连忙把捧了起来,封皮上的褶皱也让他心地抚平了。这可是圣贤啊!旧时的文化人,都讲究个“敬惜字纸”,对本有一种近乎崇拜的爱惜。家里孙子也留下了一些,挺乱,这两天都让于根顺给收拾好了。
于根顺对王思平乱扔很不满意,王思平对于根顺的表现却是相当满意——对领导让他学习的专著很重视嘛!还算是个知道轻重的年轻人,值得培养!今天就先培养到这里吧……
“晚上是赵记?”王思平漫不经心地问。
“马奋是这么说的。”于根顺已经开始学习了,低着头,看得很认真。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就是连起来不太明白。
“没事了,你去吧!”王思平只好这么说。
根顺转身就往外走,手里捧着那两本。
王思平心里那个气啊,这子也太木头了点吧?我这么大个站长,还差你那顿饭?要的是个态度!
“要不,一起去?”一会儿,于根顺又推门进来了。
原来是把放回宿舍了?王思平心想,这子脑袋虽然不太灵光,倒也不是目无领导嘛!既然如此,我就与民同乐一下。
“本来想回家吃的,陪老母亲,忙啊!”王思平拿捏着语气,“不过今天你入职,怎么要给你庆祝下!记得早点结束,不能喝太多。咱们走吧,别让人家等着。”
于根顺暗中撇嘴,你再端一下多好,再端我就真走了……
到了赵记,马奋已经点好了菜,一个人喝上了,嘴里嘟囔着孙女不孝顺,呆在沧海市不知道回来了什么的。
“那啥站长,顺子被你抢去了,你给开多少钱啊?”马奋见王思平也跟着来了,心里有点不爽,少不得就得提点他一下。
王思平大模大样地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交互刮了刮毛边,说道,“于根顺入职后是国家事业单位干部,首先是有个身份啊!不是我给开钱,是财政给发工资。”
“那也有个数吧?”马奋“嗞”了一口,又白了王思平一眼。
“好像有四百多块,如果发得及时的话……”王思平只好实话实说。他心说这点钱虽然拿不出手,但也不关我事啊!
“啧啧,真多!”马奋更懒得理他了。
于根顺对“四百多块”还真是没概念,当年的总瓢把子对大洋也没多少概念。但现在没有那么多兄弟伺候了,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我老娘那白内障,治好了得多少钱?”
“我打听过了,也就是万把块吧!”马奋对弟妹的眼疾还是挺上心的,再说万把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也没忘了扫一眼王思平,意思是你别觉得那个身份有什么了不起。
得,不吃不喝也要两年!于根顺郁闷了,端起酒杯自己闷了一个,怎么能挣到钱呢?好像不太容易啊!
“喝酒喝酒!”
王思平见没人招呼他,他就只好招呼别人了,准备好的一套关于于根顺同志入职的贺辞也没用上。
赵赶驴忙活完了,拿了两瓶藏马山白干凑过来喝。四十多岁人了,守着个祖传的摊子,也不是个胸怀大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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