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又一声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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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惊愕之后,认识于根顺的三个人,熊长喜,郑喜定,陈关西,都是长吁一口气,心神大定。
尤其是陈关西。看来,这是文强没放倒于根顺,反倒是被于根顺放倒了?强哥,你实在是太帮忙了!大才啊,当个“号头”委屈你了……
“都起来,都尼玛起来!”
这里是陈关西的主场,王八之气收发随心,威力无边。进来之前,尤其是听到惨叫以后,陈关西本觉得自己惹下大麻烦了,很可能无法善了。而现在看来,庸人自扰之啊!陈关西又神采飞扬起来,甚至想让杨大秘看看监房的精神文明建设。
果然,一众光头瞬间下了大通铺,横平竖直地站成了一排。挺胸收腹,器宇轩昂,光头闪烁,裤衩飞扬。
“请问马老是哪位?”
杨伟哲排众而出,彬彬有礼地问道。他问话时,眼睛看着于根顺。
从眼下的情况看,那一排光头里面肯定没有老台商了。精神文明建设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绝非一蹴而就。
至于地上歪着的那个,看陈关西等人的态度就知道,也不是。
那么就是大通铺上这两个人了。一个老神在在地坐着,一个四仰八扎地躺着。而坐着的这位,不过二十出头,显然也不是老台商。那么,他就是老台商舍身保护的那个技术员了。
老台商吃饱了撑的,非要跑看守所里体验生活?这说法,蒙蒙警察和一般领导干部还行,火眼金睛的杨大秘都懒得提点他们。平阳一秘,不是叫叫而已的,更不是只会开门、打伞、拎包、拟稿、泡茶、替酒……虽然这些他也做得很惯。
所以,杨伟哲看于根顺时满含善意。虽然从调查的情况看,这个技术员再普通不过。但老台商要保他,就一定有保他的理由。即使没有理由,既然老台商保了,这个技术员也就不再普通了。
不过,他的善意并没有得到良好的回应。
听到这人喊“马老”,而且他分明是来人的中心,于根顺也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不过这好像不关我的事啊!马老?哦,马老睡得正香。
人家马老年纪大了,又警惕了大半夜,这才睡下不到一个时。刚才文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都没惊醒他。
“轰……轰……”
静谧的监房里,马奋的鼾声如雷炸响。连于根顺都有点奇怪了,刚才没这么大动静啊?
不但熊长喜、郑喜定、陈关西三人面面相觑,连留在监房外的两个警察也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其中就包括刚进看守所时给他俩搜身的那个男警,酒糟鼻子醒目。
陈关西挠了挠头,想上前叫醒马奋,却被杨伟哲拦住了。杨伟哲向前走了一步,微笑着说,“请问您是于技术员吗?”
“哦?您是——”于根顺终于回应了,再三不搭理人家是很不礼貌的。
“杨伟哲,县委孙记的秘。”杨伟哲矜持地说。提及孙记,那就不能太过善意,而是要把握一定的姿态。这时的杨伟哲,并不仅仅是杨伟哲,他的面子就是孙记的面子。
“哦,幸会幸会。”于根顺拱了拱手。他嘴里说的是“幸会”,但表情淡淡的,似乎并没那么“幸”。
提及县委孙记,于根顺也就明白了,不就是赵守正的亲舅舅吗?外甥被人剃了头,打断了腿,这仇不可谓不大。但放下仇隙,巴巴地上门表达善意,一定需要一个强大的理由。马奋厉害啊!理由蛮多……
那么,我为什么不端着点呢?无论如何,赵守正我是一定要搞的。现在且让我伸伸腿。
果然非易与之辈啊!一时间,杨伟哲甚至有一种和于根顺惺惺相惜的感觉。大家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自身也有相当的实力。假以时日,怕不能一飞冲天吗?此子可交也!
“是这样的。马奋马老先生被警察误抓,甚至被关进了看守所,孙记听说此事后,心里非常气愤。认为这是一件性质非常恶劣的事件,表示一定要把相关责任人追究到底!本来孙记要亲自来看守所接马老的,但时间实在是太晚,被我好歹劝下了。孙记指示我,一定要把马老接出去,安排政府招待所最好的房间,满足一切要求!孙记本人,明天一早会亲去拜望。”
杨伟哲心平气和地解释着,条理清楚,层次分明,确实是怀着足够的善意。于根顺也接受了他的善意,认真的听着,一边听还一边点头,表示他都理解。

“误抓倒也不是误抓,县局顾局长请马老和我吃饭时,说得很清楚,是协助调查。刑警大队宋大队长也是这么执行的,把马老和我请进了会议室。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伤害马老的感情了。”
“查到谁的责任,就追究谁的责任。孙记强调,绝不姑息!”杨伟哲说这话时,右手猛然切下,眼神厉芒闪过。
熊长喜和郑喜定两人居然下意识地打了个晃。听杨伟哲那一番话,已经危机重重了。于根顺又特别强调了一下,这事,岂能善了?尼玛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尼玛我图个啥嘛!尼玛我这冤的!
但他俩仍是笔直地站着,显然军事素质没有丢下。在别人看来,也不知道这是表示问心无愧,还是甘愿领责。
其实,他俩内心的想法也是一致的,不愧是多年的上级和下属。
他俩的想法就是,应该找个适当的机会,用适当的向这一老一少两个混蛋表达一下歉意和诚意?
本来责任最大的陈关西现在反而淡定了。看守所就是关人的嘛!人是警察送来的嘛!看守所没有甄别的权力嘛!
最重要的是,这一老一少在看守所里,不但没受到什么虐待,反而是高高在上的嘛!你看,一个首位,一个次席,至少占了五个人的铺位。这已经是我,一个的看守所所长,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件事情,马老会一直关注。现在马老睡着了,他不喜欢被人打扰。我跟你讲啊,马老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起床气!我是不敢叫醒他,要不你来?”
于根顺笑着看了看陈关西。陈关西赶紧说,“打扰马老不好,打扰马老不好!嘿嘿,嘿嘿!”
“嗯,打扰马老不好!那我们等等。”杨伟哲也笑了笑,又往前走了两步,居然上了大通铺,在马奋的另一边坐下了。还脱了鞋子,盘着腿,宾至如归。“我还是第一次坐看守所的大通铺,于兄你呢?”
“习惯就好,以后还有机会。”于根顺更是找到回家的感觉了,“马老也是第一次,看样子蛮好。”
“呃,哈哈,哈哈!”杨伟哲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茬了,心说你才还有机会呢!你们全家都有机会……
“他俩我都认识了,一个是熊局,一个是郑副大队。托福,托福哈!也上来坐坐?机会难得!”于根顺向两人拱了拱手,一脸的笑意。
郑喜定的笑脸是挂惯了的,好歹陪笑了一下。熊长喜却是脸色铁青,我都五十的人了,堂堂公安局长,副县级领导干部,大半夜的站在这里,听你个混蛋奚落?
不过,这两人愣是没敢上来坐着!
于根顺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俩,笑意却在缓慢地减少着,终于消失不见,就那么冷冷地盯着。熊长喜和郑喜定感到像有一把钢刀在他们身上刮过,甚至有种牙碜的砺骨的声音在脑海中鸣响!
“这位兄弟看着眼生,贵姓?”于根顺的脸转向陈关西,又笑了。
“免贵,姓陈,陈关西,这个看守所的所长。”陈关西连忙点头哈腰地说。
“陈关西,久仰久仰,你很有名气!”于根顺笑着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点事托付你。”
“您说,您说!只要兄弟办得到。”陈关西倒是被人求惯了的。什么事都可以办,什么事都有价码。不过,这次嘛,完全可以做长线……
陈关西凑到于根顺跟前,但于根顺没说话。陈关西马上就理解了,托付他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脏事。于是他又往前凑了一步,把耳朵送到于根顺的嘴边。
“啊——”
只听得又一声惨叫响彻监房,震撼走廊,比刚才文强的凄厉叫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叫声是陈关西发出来的。他的腰弯了下去,就像一只煮熟了的对虾。叫完之后,还有余韵。只见陈关西大嘴张开,“哇啦哇啦!”地吐了起来。
于根顺轻轻地收回了拳头,脸上的笑还在。他用的力气刚刚好,不会打死,不会打坏,刚好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足以让陈关西终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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