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私房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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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大部份皇帝都很少抛头露面的,深居禁宫之中才是属於正常。
有的甚至终其一生都未踏出过皇宫半步,直至老死才运往陵墓埋葬。
这固然可能是那个皇帝患了自闭症啦,另一个可能性因为他只是个短命种……
但若是略去这些理由,当中其实亦暗含了政治学问的一种心理投射──隐性权威:一旦把皇帝的脸孔弄得路人皆知,让百姓们觉得这皇帝不就和咱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再外加一个嘴巴罢了,这就反而失去神秘感,也失去高高在上的感觉。
当然,那些自信到认为自己外表威严得超越狮心王理察高尔,身材健壮得可以当选华夏先生的强者达人,就会喜欢偶像式的巡徊演出,比如我那位姓杨名广的前辈。
很遗憾地,我只是个普通的皇帝,既没有潘安之貌,又无子建之才,更没有阿诺的身型……当然也没有君王前辈们厚如城墙的面皮──或者只比坤宁宫的墙壁厚那一点点吧!但可以安慰地说,找个路人甲和我一比,应该还是要稍强一点,不至於太过丢华夏皇族的面子。
所以我从来都倾向於保守、含蓄的形象,最好别让百姓们觉察到本小帝的存在。
虽则我也曾幻想过某天站在浩浩荡荡的巡游花车之上,如同状元郎一样迎来美女们投送的花卉,再把咱家那英伟俊脸画成图像广发天下,也让普天下的百姓知道──啊!原来俺们的皇帝是这样这样的,然後烧香拜佛把本帝恭奉在堂……
由小帝升级成大帝,那种感觉一定是非常爽。
但我却知道这个非常爽的直接後果是带来皇权旁落,当不成伟大的偶像同时,却极有能变了可怜的呕像。
第二个间接後果是世上所有想杀你的人都得知你的脸孔,然後皇宫中就会多了无数刺客──刺客们大概不能杀进守卫深严的皇宫,但画着你那脸孔的画像却很可能被仇人拿来当箭靶用,或者更阿Q小弟一点……用来给天桥底下的老太婆打小人。
我可不想整天都觉得心惊胆战──彷佛有成千上万人在咀咒着你。
我是个既冷静又能控制自己的昏君,自然不会再去幻想这个幼稚的想法。
再加上现时最大的问题是……
──我是个很穷很穷的皇帝。
穷的程度有可能……不,应该很可能是历来之最。
不同於皇宫里面的太后妃嫔皇子公主侍卫宫女太监都有着例银的制度,皇帝可是唯一的无薪阶级!
连宫里的随便一把抓一个的小太监也能一年领二十两银子,我这个堂堂帝国之主却是一枚铜板也没有。
有人可能会问:国库钱财不就等於皇帝的钱吗?
很好,这两个月,黄河治水工程花去九百万,开拔往北地的军费粮草用了三百万,加上各地方维持经费所出,只余下不足八百万两。
可能那个人又会说:这八百万两够你这无道昏君好喝好住十几世啦!
很可惜的是,国库是国库,经过太祖皇帝的严格规定,就算是皇族成员,也不能随便动国库的存银,当然也包括皇帝自己在内。
其实无忧宫中还有另外一个存银库房,是专门供给皇族花用的,宫内的日常花费和人员的例银就是从这里拨支,某程度也可以说是皇帝的钱包。
这也很抱歉,在我那英明老爹领导的年代,有皇宫库房可以说是等於没有。假如你想说那数字是零,这就大错特错,未免太过乐观了。
那老头子简直是对银两有仇,二十七年来只保持即位初期的量度,从不增加无忧宫的预算。随着国境扩大了一倍有余,皇宫中的成员也跟从这个比例疯狂增长。结果是皇宫库银早已经坐吃山空,大红的赤字年年,现在甚至每月伙食费用都是从国库中暂借──将来是要还的!
荣禄那厮昨天才跟我哭诉完,说库中借款花得七七八八,恐怕十日後连条黄狗也买不起,这下子又要看户部那些人的脸色。
我可能是历史上唯一欠债累累的皇帝,也可能是大陆上唯一负资产的皇帝。
唉,老头子还真的留了个超级无敌烂摊子给我这个可怜的儿子。
原本在搬来皇宫之前是带有些银两的,那天一时发傻跟小德聪赌钱,就把十几两银子输得一光二净,变成了身无分文的可怜天子。
经过了多番考虑,我已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偷偷拿几件古董出宫去卖,再赚点零用钱花呢?
这可不是什麽偷窃,只是偷偷地拿而已!
不过古董这东西,一时三刻肯定是变卖不了钱的,却又从那里找银两来呢?
所以我决定在微服出宫之前,先去了一趟坤宁宫吧。
嗯,你问我要做什麽?
──去问老婆大人……借钱。
怡宁从嫁给我的时候就开始管理我那七皇子府,每月她都会固定给我零用钱,一个月二十两银子,这已是普通农家的两年收入。平日吃住都在府里,这二十两自然够我舒舒服服的花上整个月。

跟大伙儿约好了一个时辰之後,也就是申时(下午三点)在前宫的东门等候,希平便跳跳扎扎的,带着小绿回她的寝宫换衣服──她这一身衣着出到宫只怕会吓死人。
赵成勇和张楚雄两人也领着我的旨意办事去,我就斥退跟上来的几个侍卫,一个人灰溜溜的跑到座落於乾清宫後面的坤宁宫。
这问皇后娘娘借银两的事,怎可以让侍卫们得知呢?
我走了一转坤宁宫的读书房,却发现不到那个待我下手的小羔羊。
怪了,平常这段时间她应该在批阅奏折才对。
难道是去了慈宁宫找两位太后喝下午茶?
坤宁宫就是这点讨厌,一旦怡宁不在读书房,我就很难找到她。
只因怡宁不喜欢太多人侍候,当初就打发了不少配送过来的宫女太监走,使拓大的一个皇后宫殿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猫宫女三两只,便是问她们娘娘在哪,却是两问三不知。
我硬是不信邪,凭着感觉走进了怡宁的寝室。
果不其然,她正坐在床边办刺绣,那天的手帕还未完工吧。
怡宁看到我,立时双目一亮:「啊!真是稀客呢。」
虽说都老夫老妻了,我还是老脸一红。
一般这个时候我都是在呼呼午睡,或者跑到那位秀女的房间胡天胡帝,很少会来到坤宁宫这边。怡宁自是说得没机心,我听起来却觉得有些刺耳。
「怎麽不见小月儿?」我随口问道。
这小丫头黏得怡宁极紧,几乎像希平缠着我那般。在怡宁身边见不着她的人,我还真是感到不习惯。
「在偏厅午睡着呢。」怡宁恬静的笑了一笑,低头弄着手帕上的绣花。
「嘿,这小懒猪。」我坏心眼的说。
这时却没有想到,平日此段时间我也是跟那头可爱的小猪一样。
坐在怡宁的对面,我望着她熟练的手势:「对了,怎在读书房找不着你?」
「奏章都阅得七七八八了,下午有点疲倦,便想休息一会。」
我知道她这段日子是太辛劳了,自己却是消遥快活,不禁内心有愧。
正想说些什麽,怡宁又继续道。
「而且……而且身为妻子的,可不能一点女红也不做给丈夫啊。」她的脸蛋立时羞红上来。
在五月的阳光下,怡宁美艳动人的悄脸闪动着耀目的光辉。
手中的一针一线,都象徵着作为妻子的深情厚意。
心里感到一阵温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专注的悄脸,不由得痴了。
可能也看到我一脸的猪哥相,怡宁突然噗嗤的一笑,停下了手中的针活。
「说吧,有什麽事儿?」
我猛然觉醒,这才想起过来找她的目的。
没有答话,我只是含情脉脉的望着怡宁。
此乃全名为:「闪闪发亮的动人眼神攻势」──本昏君的四大绝技之首。
「好……好啦!怕了您。」
怡宁缱绻上前,纤指轻轻一点,触上了我的额头:「说,要多少?」
五年朝夕相处的生活,她已经成为我的一部份,只需作一个手势,就已经知道我的意思。
这招通常是我把零用钱花光光之後才使用的,向来都是万试万灵,不过每次怡宁都很商业地附带上各式各样的条件……
不接受的话,钱她一样会照给,但是要从下个月的零花上扣除。
还真是一个地上最强的管家婆!
「随你吧,身上带些零钱用就够了。」我嘻嘻一笑,并没有打算要太多。
怡宁生性节俭,自是不会乱花例银;可是她个性太过随和,很常打赏下人,自己的私房钱反而不多。
她望了我一眼,抽屉中拿出几锭银两,递到我的手中。
白银和黄金元宝一样,都有分大锭和小锭。大锭的白银一般是十两重,小锭则是大约一两,每两白银可以换一千个铜钱,也就是民间所谓的一贯钱或是一吊钱。
怡宁给我这四绽大大小小的白银,总共也有二十几两之多,相等於以前一个月的零花了。
想不到当上这劳什子皇帝,最後还是一样要问怡宁讨零用钱。
而且还是和我当七皇子时一样的数额……
应该庆幸地说我没有怎样变过,还是说自己竟连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谢皇后娘娘赏赐!」我口中大呼谢恩,怡宁却是娇笑不已。
开口倾谈了几句,她很快就意识到我是要微服出宫玩,只是像慈母教儿般的循循善诱,说要认真过马路啦、小心车辆呀什麽的,我只能在一边唯唯诺诺。
或许在怡宁的眼中,我除了是帝国皇帝,除了是她的夫君,同时也是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弟弟吧。
事实上,她还真是有个早夭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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