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朝议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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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随着老太监海澄尖刻的叫声,我缓缓走进金碧辉煌的宣武大殿。
太祖皇帝曾规定太监品秩最高为四品,最低者为八品,并且永为定例。
说到海澄这个人,身为司礼监随堂,官至正五品,已是难以再昇上去。
他本是先帝的随堂太监,一直做了二十几年,本来今年也差不多退休了。
然而我见他人虽是年老,却是机敏异常,便继续重用之。
海澄的声音是很阴声细气,可但中气十足,气息极是绵长,明显在内功一门下了不少功夫。
据说皇宫内重要职位的太监都练有独门秘学,他们以师徒制一代传一代,不少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我刚即位不久,对此倒未有深究。
武功练得高的人,不刻意显露的话,根本与普通人无异。
看来若有空闲,倒是可以找海澄问一问。
我的武功并不算很好,那是相比起我那天下无敌的老爹而言。
华夏皇族的传统本就尚武,甚至还可以说曾经是半个武林世家,我那老头子更自命武人出身,或多或少都有重武轻文的倾向。除了我这个倒楣蛋之外,他不怎样要求儿女们读书写字,却勒令人人必须勤练武艺。
我的练武天份总体来说并不算很高,当然也不算很笨,只是生性在诸皇子中最为懒散,一再被老头子评为庸才,结果却是被迫练得最悲惨的那个。
小时候的我不单文才武略要读,练武要求更是严格,基本上整个孩童时代就是过着早上练武,下午读书,晚上再练武的生活。
老头子招过天山剑仙,请过江湖豪侠,也拜过青城长老……甚至连什麽边防将军都抓齐,不过我越长大就越多诡计,三两个月就能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把他们一一打发掉。
唯一待得最久的大概是少林寺的了空和尚,他在宫里呆了足足两个夏天,那是因为这个老秃头相当识相,从不主动跑来骚扰我。
了空和尚一般都是丢武功秘藉让我练,然後自己就跑去睡大觉,後来我跟他混熟了就更甚,索性与他一起夏日眠眠正好眠。
可惜老头子很快就发现真相,随之给我换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师父,还不时给我检查练武进度,那时的生活可谓相当悲惨。
在我十五岁离开皇宫之後,原本以为可以逃离练功地狱,可但老爹给我找的新娘子竟是文武全材、举世无双……
为了不至於惨败给怡宁,也为了不至於在床上被宰──她在最初的时候可是把我当仇人办呢,我也只得抖擞精神,由懒散变得奋发用功起来。
怡宁最可怕的地方是过目不忘,由於天资极是聪慧,我甚至戏称她为人肉字典。那几十个师傅留下来的武功秘笈,还有了空和尚那什麽七十二秘技,我自己虽然从一开始就丢在一边,却也被怡宁迫着背诵得七七八八。
如此一来,在小时候用尽心思逃学也全部白废功夫,结果还是让怡宁教了,老头子这一招端是好棋。
本来就无官无职,也不需要为衣食烦恼,四处游山玩水结交损友,空闲之余就和老婆大人谈文论剑,倒是乐也融融,练武再苦也成为一件赏心乐事。
嘛,我也不说假话,确实是她教导我居多,所以也算是我一个师傅啦。而我在一班少年时代认识的猪朋狗友当中,就变成一个可悲的妻管严、奴隶兽。
即使我再怎样澄清怡宁在家里是如何的千依百顺,也总是被人说成砌词詨辩。
太过完美太有才学和太能干的妻子有时候就是烦恼之源啊。
相反兄弟们就有诸多事务做,有的要行军打仗,有的要管理国事,有的忙着花天酒地。先是老头子威迫,後是怡宁利诱,这样此消彼长之下,我就比起一众皇子兄弟强上不少,比我厉害的大概只有那个号称军神二世,那拉练了三十几年功夫的二哥。
因为很少走出过京城范围的缘故,我不清楚自己的身手怎样,只从定期的皇族切磋知道我比兄弟们高,二哥和怡宁则都比我强,当然啦……她只是强过我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问题是,怡宁也从未进入江湖,我俩的水平到底怎样,亦无从得知起来。
本来想在二十岁行冠礼之後──这时才算正式独立,可以离开皇室的监控,那时就带着老婆出外闯一闯,也看看这个花花世界,还可以学学武侠传说,过过剑侠情侣的瘾头,谁知却当上了这个麻烦无比的皇帝。
唉,这下子完全失去人生预算了。
说回太监吧,我虽然并不讨厌这种不男不女的可怜虫,毕竟在皇宫生活十几年,都习以为常了;但若果能够换成美女的娇柔叫声,岂不是使早朝变得更具备观赏价值吗?
可惜这个点子只能在心里想想,假如说了出来,老家伙们肯定会群起反对。
归根究底,他们太不浪漫了。
两排大臣见我坐下,恭恭敬敬的,一齐向我施行跪拜之礼。
「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十个人的语音极为齐整,有如同出一撤。
因为朝臣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习说这句话。
「众爱卿请平身。」我的声音虽不大,仍直及殿末。
这不过是学老爹的客套说话,我对这班老男人可是一点爱都欠奉。
有爱的话,岂不就成了心理变态?
见宣武殿内寂静无声,我便向站在旁边的海澄点点头。
海澄一挺胸,高声叫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这段说话其实暗含了一个意思──皇帝我没多少心思想开早朝,要大臣们自动自觉,尽早结束。

还是孟然,他很不识趣的踏出一步。
「启禀陛下,关於抽选禁军的事情……」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跟武相商量,离京前把写上奏折给朕。」
他却是一脸愕然,想不到被我如此简单的打发掉。
我一挥手,示意此事完结。
孟然摇了摇头,只得退下。
「微臣有事请奏……」这回轮到贺仁站出来,他见我脸色不对,迟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行皇帝(注一)葬礼已经结束,那诸国政要的接送安排……」
我也是立即道:「跟文相商量,送走所有宾客後撰一份报告给朕。」
工部尚书廖冬秀接着站出,发声问道:「启禀陛下,现时黄河的河道急需治理……」
「同样,跟文相研究花费所需,然後给朕一个预算计划。」
之後接二连三地,好几个文武官员提出的军政项目,我都是直接丢给简文重和郭冲两人来解决。
众臣都是面面相觑,想不到我会这样处理他们的问题。
本来在制度上,身为宰相的简文重和郭冲就是百官之首,所有事务应该先通过他俩才对。可是我那老爹太过能干了,这两个宰相变成建议居多,实权不大的名誉位置。
而掌管实务的军政官员们,比如六部尚书等通常会跳过他俩,直接找上皇帝。这点几乎成了朝中的习惯,便延续到我这一朝之中。
我可没有老头子那样的精力处理所有军政大小事务,简文重和郭冲本身都不是无能者之人,否则不可能混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以前只是被大行皇帝……老头子的光环掩盖罢了。
现在我让官员需要授权处理的问题直接抛给他们的上司,不过是相权回归,人尽其用,也好节省我的精力。
简文重和郭冲这下子知道我想放权的意思,无论是说话和见解也开始多起来。
只要是平凡人,任谁都想得到更多的权力,他们自然也会尽力配合我的演出。
故此很快地,文武百官都知道我要重新提用两位被架空多时的宰相,然而更大的刺激却留在後头。
「众卿还有要事需要商讨麽?」我微笑道,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海澄见等了半刻钟,仍没有人再上前,便尖声道:「今日早朝至此……」
「慢着。」我突然道。
老太监停下话,深感奇怪的回头望着我。
堂下的大臣同样都一脸不解,明明最想退朝的就是我,怎麽反而还会有提案呢?
「刚才解决了众卿的问题,现在该轮到处理朕的烦恼了。」
我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完全没有顾及身为华夏帝国皇帝应有的仪态。
简文重跟郭冲对望了一眼,躬身道:「陛下请讲。」
我点点头,这简文重还算是识趣的家伙,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而一直不倒的老狐狸。
「首先是第一件事。朕以为卯时开始的早朝时间太过急赶,改变为辰时会更合适。」
老头子性子急,而且年纪大睡得少,自然喜欢朝会越早越好。
我可就不行了,睡眠不足可是大忌,不论男女亦是同样。
堂下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嗡嗡声的回荡着整个宣武大殿。
帝国朝会的规矩并不算严格,容许朝臣当中谈论政事,除了不能在皇帝说话时私自讨论,下位者不能对上位者临时插嘴以外,基本都能够畅所欲言。
简文重低头跟几个六部官员说了几声,这才站出来道:「此乃爱护臣等的措施,微臣自当遵从。」
其他的官员纷纷表态支持,特别是那些年纪较轻,喜欢贪睡的大臣,更是一脸的对我感激非常。
其实推迟朝会并不算是什麽大问题,历代皇帝都有各自朝会时间的喜好,整个月以至大半年都不上朝的也有。我老爹喜欢卯时开朝会,这并不代表我也需要跟从。
何况这对文武百官都是好事,连我住在就近的皇宫都觉得痛苦,而他们大都住在外城,距离更是遥远,早上所花的时间也就更多。
部份朝臣若是工作晚了,有时甚至留在内城的官署过夜,这样第二天一早就能就近进宫上朝,免得又要往外城出入。
再加上先帝最是喜欢点卯,也即是点人的意思──专找那个没有准时来上朝。当点到某人之时无人应声,肯定就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所以百官都习惯了预早进宫,有些甚至提早至寅时,天未光就到达宣武殿外等候。
另外一个问题呢,对这些上早朝的官员来说,卯时吃早饭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做起早饭既费事又费力,还要担心误了点卯之时。假如不吃早饭,一旦遇上急切要务,迫使这次早朝延长,皇帝我大刺刺地坐着还好一点,当官的却仍不得不乖乖的站着,那时可真饿得手脚无力头昏眼花,即使肝肠寸断也欲哭无泪了。
我把早朝时间一下子推迟一个时辰,那至少能让大家都安逸的用过早点,然後再来皇宫宣武殿上朝。
所以当我把这件事一提出来,几乎完全没有遇着什麽反对声音。
可能就算我这次不说,过一段时间他们也会作出同样的建议吧。
「很好。这事就此决定,由明天开始实行。」
我停顿了一会,现出自认为无比灿烂的笑容。
「然後是第二件事。」
注一:大行皇帝,是古代在先帝去世後,直至諡号、庙号确立之前,对去世皇帝的正式称谓。大行──即是永远离去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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