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恶性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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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一户简陋的民居内,争执与哭喊声不断传来,一个容貌消瘦憔悴的妇人急切地拉扯着正待迈出门去的儿子,争夺着他手上貌不起眼的钱包,可力量的差距却令她力不从心。
那已经是她最后的积蓄了,自跟丈夫离了婚,本就为数不多的赡养费更是一次次受到了自己亲生子的觊觎。本来她对儿子的处境也很同情,一再省吃俭用给他零花钱,可毕竟过惯了少爷的生活,孩子动辄大开的胃口已经渐渐无法得到满足了。
一开始自己还有劝说,他也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可谁知道到最后,食髓知味、又对自己的唠叨早已不耐烦的儿子竟如鬼上身一般,逐渐到了动手争抢的地步。
“阿俊,你不能全都拿走,不然妈可怎么生活啊。”
在被无情地踢倒之后,望着儿子随即远去的身影,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令刚刚迈入门口的京川纲介不由得吃了一惊。
“有希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户宅子里住着的正是曾经的高木夫人,从那日过关之后,京川就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接受日本各地的邀请到处巡回做学术交流。今天是他刚回横滨的日子,却一下飞机就打听到他们母子的境遇,于是立刻赶来看看。
眼前见到的状况实在让他难以相信,虽然也听说过高木广贺对妻儿的惩罚,但毕竟还算有夫妻之情,给了房子和钱足以令他们生活。所以他才无法想象,为何仅仅才三个月,青梅竹马竞沦落到卖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搬到这贫民窟来,且还一副穷困潦倒的打扮,面容更是迅速苍老了许多。
“京川。”
伏在老朋友怀里,町村有希子泣不成声。时至今日她才真正感到后悔了,为了儿子,自己充当了凶手,不仅害死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好孩子,更险些做出对不起京川的事。
可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逆子,却如此无情无耻,毫无半点母子之情。
“以前,就算是阿孝,也从不会这样对我。”
那孩子总是规规矩矩,带着三分恭敬地喊她母亲,虽不曾有过于亲热的态度与任何甜言蜜语,但只要是自己想的,就必定会尽心尽力去让自己得偿心愿。她如今终于明白了,没有动人的恭维与亲近并不代表疏远和轻视,阿孝是真的有把她放在心里,只是跟他父亲一样,嘴上却从来不说而已。
现在纵有万般懊悔也来不及了,她因自私与贪婪而铸成大错,活该得到报应啊。
“不要再想了,有希子,一切都过去了。”
“你还有我这个朋友,我会照顾你。”
京川安抚着她喃喃低语,原来当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她纵子成性,却终于尝到了苦果。
也许,撕破了这层亲子之间的虚伪面纱,让人看清并品尝这一切,才是阿孝作出的,对她最大的惩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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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催了你两三天,就只拿来这么一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PUB里,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男子叼着烟,扬着手里的一沓钞票不满地发牢骚。在他面前,商木俊小心翼翼地跪坐着,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四周其他人对自己的嘲笑与侮辱。
由于没有了老爸的支持与保护,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笑柄。在大家服中,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是处又被亲人抛弃的二世祖。没有人去尊重他亲近他,以致于他不得不收起桀骜不驯的性子,处处讨好别人以求生存。
一方面摆出平易近人的态度,而另一方又一次次跟母亲要钱来维持自己表面上的光鲜生活。可是随着手头的日渐拮据和越来越多的流言蜚语,他的谎言也一再被人拆穿,跟随自己的那些个小弟早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投入了校外的不良帮派,以求得到一份体面的生活。
但这是有代价的,抬眼注视着那个一呼百应的男人,不正是自己当初的风光模样吗?
只是如今状况政变了,他沦落到给人当跟班,玩别人玩过的女人,还要忍受一再的金钱压榨,来支付这些人庞大的开销。
所以高木俊的心里,其实也说不出有多后悔,只是他没有了退路。房地产大亨的儿子,听上去是一个多么诱人的头衔,尽管他在组织里不过是被视作用来生钱的工具,可如果不给,那群得不到满足的人随时会整死他。
“说话,你难道聋了,就这么一点,还不够给兄弟们塞牙缝。”
见他委曲求全、连反驳也不敢,酒足饭饱的男人随后更加放肆地踹了他一脚。这小子就是不揪不老实,每次都要给点颜色才肯拿钱出来。
可这么少够谁花?随随便便抽出几张打赏手下的妞,余下的都不够付顿饭钱。
“大哥,我真的只有这些了,这是我老妈全部的生活费了,你就放过我吧。”
望着那些贱女人拿了赏钱还仍不满足的表情和撒娇声,高木俊便说不出有多气愤,只是碍于表面半点也不能发作。母亲的哭喊声他不是没有听到,一想到自己辛苦掠来的老妈的棺材本就这样被挥霍,心底里也着实感到心疼。

因此才又一次苦苦哀求,从今往后自己当真再也没有财路了,若他们还要逼自己,他实在不知道……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男子挖挖耳朵,嘲讽地揪起他。动作之粗鲁,令从来养尊处优的高木俊连最后一丝胆量也没了。
“高木家的二少爷说没有钱,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子?!”
“是不是非得给你点教训,你才肯放老实点?!”
“我是说真的,这三个月来,我老爸……早就一分钱都不给我了。”他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辩解道。
“哦,这么说来,你是被家里扫出来的垃圾了?”
男人毫不客气地拍着他的脸,顿时再度引起大家的哄笑声。
高木俊难堪地低下头,有时候他也觉得,情况的确是这样。
但这并不能引起别人的同情,“没有用的人等于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你是打算告诉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不是。”
“那就听着,不管你是什么,只要在老子这里,就得听话。否则,我们有的是方法叫你生不如死。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大声点!”
“知道了。”
“哼,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男人轻蔑地丢下他,“明天再凑不齐,看我怎么修理你。”
“可是……”
“什么?”
“没有,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有办法。”
见到老大眼里的冷漠,高木俊终于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逃出了包厢。
推开洗手间的门,他躲了进去,松了一口气。从镜子里望着自己苍白憔悴的面孔,回想起前后生活的极大差距,不由得咬紧牙关。虽然这一次逃过了,但明天呢?他又该拿什么去应付?这群人跟自己在学校那时不一样,是一群真正的亡命之徒,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
可恶,自己堂堂二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紧紧揪着头发蹲坐在地上,高木俊的心里充满痛苦跟恨意,一瞬间仿佛认识的人全都不顺眼。要不是大哥死了也不肯放过他;要不是连夜星不早点收了那只鬼;还有老爸,居然听信外人,不顾自己已成独子的事实,将他一个人扔在了这种鬼地方不管不问,自己何至于混到今天!
他越想越窝火,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错,满脑子都是对别人的愤恨与不满。既然大家都负他不要他,那还讲什么亲情,不如……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间冒了出来,父母虽离婚,但自己名义上还是跟着父亲的。而谁都知道高木家家财万贯、在业界声名显赫,如果……有一个意外,像当初大哥那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生在父亲身上,那么家里庞大的财产最终不就都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如此一来,他顷刻间就可以拥有亿万财富,就不需要再跟着这些人混了。而自己还可以给他们一笔钱,冲着大家共同的利益,他们会帮助自己的对吧?
详细的计划瞬间成型,清晰地牢牢占据了他的脑海。就如同被洗脑一般,越想下去,光明美好的前途就越令他开心地合不拢嘴。
早该这么做了,自己马上就有机会成为高木家的当家人了啊。
他越想越兴奋,激动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好半天才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渐渐发紧,逐渐紧得难受。他讶异地站起身来,自大哥走后,自己的病不是不药而愈了吗?可透过镜子,一张青紫骇人的脸却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张面容的主人口唇发紫,正像条死鱼般张大着嘴费力呼吸。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后退两步,这不是他,他明明……是狂喜地想耍笑出来啊。
可是心脏继续抽紧得难受,虽终他捂着胸口伏在台子上,对面的人影面带死相、神色狰狞,就像……紧紧掐住自己脖颈时的大哥一样。
——“如果你不孝顺爸爸,我绝不会放过你。”
对方去转生那目的话不期而至,他骇然地瞪大双眼,这么久以来他早已把此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也一直以为就算那样又如何?已经去投胎的人难道还能再回来?
但眼前就如同有人捂住了自己口鼻、握住了他的心脏,胸腔里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氧气和心跳,他痛苦地揪着衣领努力喘息,身子却无可抑制地倒了下去。
“我,我知道错了,大哥,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我不想对爸怎么样的,求求你不要……”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连夜星……连夜星在哪里?救他!
最终,身体的负荷超越了极限,就算再心有不甘,挣扎也仍然渐渐停止。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有微弱的滴水声一下下伴随着逐渐冷却的身体。半小时后,两个全部武装、佩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走进PUB,向前台的服务生询问着。
“请问,是你们这里打电话说有瓦斯罐在发生泄露、需要处理吗?”
“没错,是这里。”
“我们已经等很久了,暂时把它们封住集中存放在洗手间,并且疏散了附近的客人。你们可以直接上去,门口挂着勿进牌子的那间就是。”服务生很礼貌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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