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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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
段杰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臂,它们……在……忽隐忽现……茫然回首,镜中的他的脸也……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说……历史正在改变?他……就要消失了吗?
他回视霍小优。
他会永远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吗?
“叮咚……叮咚……”
段杰松开手臂,让霍小优安睡在床上。他站起身来,去开门,嘴角边扬起淡淡的自嘲的笑。
当大门开启时,他看到方辰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衣袖挽起,仿佛要揍人的样子。
“霍小优人呢?”方辰不客气地问。
段杰禁不住笑了,慵懒地睨视他。“喂,方辰,你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个时候还来扰人清梦?”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快告诉我霍小优在哪儿?我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哦?她找过你吗?”
方辰推开他,径直冲进房间,焦虑地四处寻找霍小优的踪影。“她没有找过我,可是她打电话给苏蓉蓉那个笨蛋了。”方辰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我意外地接到苏蓉蓉的电话,那个失踪了一个多月的笨蛋女人竟然说霍小优打电话给到她所在的医院,告诉她她回来了,而且她要和她说‘再见’。妈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她……”
未待方辰说完,段杰已然将他一把提起。“你说什么?”
方辰诧异地看着段杰,他从未见过段杰这个样子,错愕、紧张、惊惶,还有无措。“……她要……和她说‘再见’……”方辰仿佛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不停地重复,“她要和她说‘再见’……她要和她说‘再见’……她要和她说‘再见’……”
段杰松开了手,与方辰并肩坐在沙发上。“是你告诉她的吗?”
“什么?”方辰愕然地望向他。
“解除咒语的方法。”
“没……绝对没有,但……”
“但她会猜到,七百年前就是如此,七百年后……她也能……”段杰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双手上,那种时隐时现的现象还不曾被方辰察觉。……可上天会容许她再一次天意吗?
方辰从段杰游离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些他难以理解的东西。“你怎么了?”
“没什么。”段杰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
历史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给了霍小优一次生的机会,同时也让历史有了无限的可能,在这无限的可能中,可不可能存在一种情况……让他们两个都活下来呢?两个?是黑翼和于蝶,还是段杰和霍小优?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她在卧室里,”段杰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呃?”
“霍小优在卧室里。”
“哦,啊?”方辰噌地站起身来,咆哮着,“段杰!”
“好啦,”段杰迅急捂住耳朵,“她的灵魂根本不在这儿,我告诉你也是枉然,而且连我都无法改变的事,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什么叫做你无法改变?”方辰暴戾的双目紧紧地盯着他,“所有的事不都在改变吗?如果能在白天告诉她……”
“你想都别想!”段杰粗鲁地阻止他说下去,“想都别想,如果你那样做了,那历史就只会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于蝶会死掉。你知道她就是那种人——为了得到爱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方辰知道他是对的。“可是你忘了,我是保有前世记忆的人,在我的记忆里她……”
“你的记忆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于蝶改变而改变,她才是真正能创造历史的人,”段杰闭上眼睛平静地说。
方辰沉思着转身,走向卧室,当他看到霍小优恬然如婴儿般的睡颜,心猛然间一阵剧痛,就如初见她时一样。
此时,窗外走过一个长发过肩的俊美男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他以近乎嘲弄的眼神轻扫了一眼那灯光射出的地方。
我的女儿,你最终会选择哪条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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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蝶怔怔地望着黑翼,身体无意识地倾斜,下坠,直到有个人将她稳稳地接住。她抬头,看见佑风稚嫩且无表情的脸。
“佑风,救他!”声音无助且无措。
“不。”佑风的回答斩钉截铁。
“救救他!”于蝶大吼。
“不。”
“为什么?”
“我不想。”
是不想,而不是推托,或是寻找借口。于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推开他,跪坐在黑翼身旁。
“王八蛋,你给我站起来!”她大吼。
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管风云在何时已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他走到管佑风身旁,希望能了解更多。
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真正清楚。黑翼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坠马?为什么倒在那儿一动不动?为什么就像死了一样?
于蝶的耳畔传来管风云和管佑风的说话声,可说的是什么她听不清了。
该死的,于蝶你他妈的就是一窝囊废!
该死的,霍小优你他妈的就是一窝囊废!
她心中的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而她自己却被自己的这重叠后咒骂惊呆了。怎么……会?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混乱的感觉了,分不清自己是于蝶还是霍小优,分不清爱的是黑翼还是段段,分不清是过去现在,或者现在将来,好乱啊!可……眼前这个直挺挺的躺着的人是能够牵动心弦的人,不会错。
“于蝶……霍小优……妈的!不管你是谁,你给我振作起来!”于蝶对着空气歇斯底里的狂吼,旁若无人。
该振作了……你难道要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吗?
“于姑娘。”
“于蝶。”
管风云和管佑风同时喊她。
她听不见。
“于蝶……”
这是谁的声音?
“于蝶……”
黑翼!
“于蝶……你疯了吗?”
是他!于蝶将细长的美目睁大,努力让自己辨识出真实与虚幻的界线,她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黑翼的脸,他的双眼紧闭,但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的。
“黑翼……”于蝶喃喃地说,然后眼睛倏然瞪圆,继而大吼:“妈的,你混蛋!”
“呃?”黑翼边起身,边拉起帽兜遮住头脸,他将双眼开启,让它们能在黑暗中寻找到她。“哈哈哈哈……”他笑得好张狂啊!笑得嘴角流出血来。
于蝶吃惊地望着那狰狞的液体,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我不玩了……
一旁的管风云眉头打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黑翼,你刚刚那是……”话问到一半他忽然停下了,因为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随着远处越来越响的声音而愈加清晰。
不会是……
“少爷,”管佑风第一个看清远处奔来的东西,“那些就是您曾经提起过的冥狮吗?”
没错,可冥狮不是应该都守在万兽厅吗?
“管风云,你就是为了它们才不得不请我来吧?”黑翼充满嘲弄地问。
答案不言而喻,因此管风云不想回答,他只是远远地望着那些丑陋且凶残的野兽迅速靠近,想象着被冥狮扬起的尘沙后面那张充满得意的脸。

音戈,十二年前你用它们攻克了王宫,十二年后你还想用它们守住你的都城吗?
那黑压压如巨浪般奔涌而来的野兽将整座王城震得不住地摇撼。
此时,突然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黑翼的。
黑翼回头,看到于蝶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肩上,用力地蹭了两下。
“喂!你当我衣服是抹布啊?”黑翼不满地吼,因为不吼根本就听不到。
“黑翼,逃吧!我保护你。”
于蝶是这样说的,虽然声音不大,但黑翼听到了。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猜到了什么了吗?……‘保护’?她想要保护我吗?就凭她?还有……肩头凉凉的……
情势根本没有容他细想,那些野兽已然到了他们近前,他将左手一挥轻轻松松打倒了第一只扑上来的冥狮,但管佑风要对付它们显然有些吃力,何况他还要保护那个武功不济的管风云。
黑翼一边阻挡着不断扑过来的冥狮,一边扬声高喝:“以魔之名,号令万物,听我之声,为我所用!”
瞬息间,那些凶猛的野兽变得温顺无比,呜呜低吟着卧在地上。
“黑翼,逃吧!我保护你。”
又是这句话。黑翼低首看于蝶,她此时正仰望着他,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他胸口隐隐作痛,那种他早已习惯了的痛,那种无论是靠近她或是使用过法力后都会有的痛。原来,她已经猜到了……
轰!脑子一片空白。时间到了吗?为什么于蝶的影像又变得如此模糊?
“佑风!”
黑翼和于蝶同时转头。就在不远处管风云坐在冰冷潮湿处,他怀中抱着的管佑风不住地粗喘,隐忍着剧痛,因为他的右臂早已消失不见,仅留下一段血污的残袖,随风轻摆。是冥狮咬断的?
“佑风……”于蝶无意识地喊着,眼睛茫然地望着。
他是那个曾经从枯木林的火焰后走出来的清秀少年吗?他是那个曾经将她抛之于月华山庄外不管不顾的侍卫吗?他是那个给了她一巴掌又吻了额头的孩子吗?他是那个……
于蝶喃喃道:“我们是不是错了?”
黑翼猝然皱起眉头。
“我们是不是错了?”于蝶颓然坐在地上,双手垂落于身体两翼,碰触到一滩冰凉的液体,她抬起手,发现那是暗色的,是血和雨混合后的样子。“如果老天拿我们的命运开玩笑,作为报复,我们就有借口拿别人的命运来开玩笑吗?”
“你在说什么?”黑翼问,意识有些模糊。
“管风云,对不起,”于蝶轻声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了,你娘已经死了,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所以你没有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什么?”管风云不敢置信地问。
“我知道你听得很清楚,她没能等到你来救她就已经病逝了。”实际上,能在那样的孤独中苦守十三年等待一个渺茫到不能再渺茫的希望已经达到一个人的极限了。没有阳光,没有亲人,没有爱的日子,听起来多么可怕啊!“我很抱歉,但请你走吧,除非你还想夺回你的王位,”于蝶回身看着他,“或者你也想报复?”
“住口!我命令你把刚刚说的话收回去,马上收回去,否则我会杀了你!”管风云大声咆哮。
“怎么?你以为我还在开玩笑吗?”
“于蝶,”管风云将管佑风放在地上,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于蝶的衣服,将她提起,“有些事可以开玩笑,有些事是开不得玩笑的。”
“为什么我每次说真话时你都以为我在开玩呢?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松开手,你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你以为他还能走得了吗?”
于蝶猛然回头,望见那个一身华服的安萨人高居于马上与他们已经如此接近了。
“音戈!我要杀了你!”管风云暴怒地大叫。
原来他真的是音戈,那个杀死兄长,篡夺王位,残害侄儿,囚禁皇嫂的人。
“你有这个本事吗?如果你有能力,就不会让那个女人睡在那里了。”音戈回手一指,他身后的兵士纷纷退让,在人群中骤然出现一座八人才能抬起棺椁。
管风云双眼直直地索住那沉重冰寒的东西。
“就是这个女人让污浊的血流进了我们安其斯家族,动摇了王朝的根基,破坏了整个安萨的运势,你想不想看看她死得有多惨?哈哈哈哈……”
音戈的笑容在管风云的眼前不断放大再放大。
“少爷……”管佑风艰难地喊。只有他了解这对于管风云是多大的打击,那代表着他失去了活着的全部意义。
“不——”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曾想过,可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不可挽回地发生了。在管风云绝望的狂吼声中那属于安萨的千万军士在顷刻间摇摇坠地,抚胸惨叫,不仅是他们,还有音戈,还有管佑风,还有于蝶。
到底发生了什么?心好痛啊!于蝶的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浑身发抖。
“是碎心术。”
“呃?”于蝶错愕地望向黑翼,他全然不受那喊声的影响。碎心术?在哪里听过呢?对了,在烟雨楼!管风云曾答应要用碎心术杀了她。这就是碎心术吗?他们都会因它而死吗?
在她还未理清自己的思绪时,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仓皇地汇聚来了许许多多的安萨百姓,他们个个痛苦不堪,走路踉跄,继而从他们那里传出更大的哀嚎声。
“放过我们吧……安其斯王……放过我们吧……”这样的求饶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管风云望着他们,悲伤,凄楚。
胸中那纠结的痛骤然间消减,于蝶站起身来凝视管风云背影,她突然觉得这个孤立于世间的男子寂寞得让她心疼。
青光一闪,一支冷箭如电光般划破寒夜,破空而来,但她没有发现,因为那支箭是射向管风云的,而且他正巧挡住她的视线。
“少爷!”
怎么了?于蝶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半跪半起的管佑风。
管风云眼中掠过一道清寒冷厉的光,轻巧地偏身闪过了,箭笔直地刺向……
血一滴滴砸在于蝶足边光滑的石砖上,四溅开来,让人心悸。她怔怔地抱紧怀中那副暖暖的身体,温热急促的呼吸近在她脸侧,她却看不清他的脸。“怎么会这样?”
那身体在下滑,一点一点,她控制不了,支持不住。
“佑风!”
耳边传来管风云的喊声。
她终于能看清楚那张脸了。“为什么?”为什么救她的会是管佑风?
她随着管佑风一起跌坐在地上。
管佑风微笑着说:“少爷……你许诺我的……在危机中……可以放弃您,……所以,别怪我……因为……”
管风云想起他在月华山庄中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是为了要他保住自己的命啊!他怎么会为于蝶而死呢?
“为什么?”于蝶茫然地问着。
管佑风挣扎着伏在她耳畔轻声说:“因为……我……爱……你……”
那几个字不断地回响,直到管佑风的头从她的肩上滑落,身体无力地倒在冰冷的石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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