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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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半妖的那种东西,看了不可怕么?”
“呃?”时迁侧过了头,随即想起了他指的是刚才的蛇精?可是那个时候他也在场么?真看不出会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啊……
“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过重,所以才会觉得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都可怕。其实这样的感觉是很盲目的。”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
“喂、喂……我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品质保证啊。”她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有时候觉得当妖怪也不错。变**型混在人群里挺别人讲各种离谱的妖怪的故事,然后洋洋自得,本尊就在你面前,你就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哈哈哈哈……”还真是十足的主观幻想控啊。
“……”
时迁往前走了几步,忽而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来询问他,“对了,你医馆的不成文规定还在么?上次去好像很冷清的样子。”
他也放慢了脚步,说,“你是喜欢多管闲事还是喜欢救世济民?”
“……你难道不觉得喜欢救世济民的人本来就蛮闲的么?”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抬起头看向他,却由于身高的差距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巴。身上是一成不变的白衣,像是冰雪一般纤尘不染。
“你闲的话还不如亲力亲为。”
“呃?”时迁略微错愕了一下,随即微笑,“你是说,学医?——听起来真是件有趣的事情。不过老实告诉你,我至今还没背出过三字经……谁收我当徒弟会哭死的。”虽然隐瞒掉的事实是:没背出的原因大半归于从没完整看过一遍。
“那你只能以身试药了。”
好吧,神农尝百草。不过——
“哈?是不是我听力产生问题,你居然也会开玩笑?”时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副被震撼到的样子。而后又立刻伸手捂住了,“抱歉抱歉,我不该反应这么夸张……”她顿了顿,看到身旁的人没什么反应,又说,“不如我拜你为师怎么样?”
“好。”
“哈?”时迁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说好。”他重复道。
“……即使你找不到学童也不该这么不看资质的吧。”时迁默……自己只是玩笑话啊玩笑话。
“既然是以身试药的就不需要什么资质。”
……好吧。算你狠。
“可是我还没准备拜师礼。”她挣扎着说。
“就当你送过好了。”
“医者一向不收女徒……”继续垂死挣扎。
“看你也不像拘小节的样子。”顿了顿,看向她,说道,“勉强当个男的应该没问题。”
时迁无比郁闷,对上了他的眼睛,问,“你……不是说真的吧?”
“是真的。”
“真的假的?”
“真的。”
“真的假的?”
“真的。”
“假的真的?”
“真的。”
……为什么都不会上当?时迁简直竟无语凝噎。一失口成千古恨!!谁能来告诉她,他这个,算不算拐骗童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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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府外停了一辆马车,平日里会来家中的访客极少。她一时想不到这辆马车的主人。打算询问家丁,却犹豫了一下之后什么都没问。——管他是谁,只要不需要自己招待就没她什么事。
收拢了手中的雨伞交给门口的家丁。其实这一身简直可以滴水的衣服和没有撑伞的效果也没多大不同。她摊开了手,豆大的雨珠落进手心,砸下来有一种微凉的疼痛感。走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开始下大,因而才会如此狼狈。
她转身沿着走廊往里走,忽而瞥见走廊上一个身影,略微诧异了一下,而后叫出了声,“哥——?”这么说来,门外的马车是哥哥的?和公主一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产生了想躲的想法……诶。
如她所料,风澈微微皱起了眉,看到她滴着水的衣袖,语气里不无责备,“怎么这种天气还到处乱跑?”他走近了几步,用衣袖擦去了她脸上沾着的雨水,“弄得这么湿,像个落汤鸡。”
时迁任他给自己擦着,询问道,“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嗯?”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说,“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家,回来还需要什么理由?”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略微蹙眉,“这么湿,还是先去洗澡换衣服吧。”
时迁露出了一个无语的笑容,开玩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啊,是谁成亲后就很少回来了?——你这个不孝子!”
他微微低下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催促道,“不多说了,你去换衣服吧。当心染上风寒。”
时迁侧过头,说,“你是要走了么?我送你到门口吧。”
“不用了。”
“这样啊。”
“嗯。”
于是她朝他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走出去几步,风澈又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原地的妹妹时迁说道,“对了,你嫂嫂怀孕了,有空就去府上陪陪她吧,听说你和她妹妹很合得来?”
——其实真的很正常,成亲,而后生儿育女。这样的喜讯应该是令人高兴的,可是也难免有一些惆怅。原本亲近的人现在变得和别人更亲近,有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亲人。而后渐渐疏离……合情合理的轨道。
时迁点了点头,微笑,“嗯。好。有空就去。”
“那,再见。”
“嗯。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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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芤脉,浮大而软,按之中央空,两边实。洪脉,极大在指下。滑脉,往来前却流利,展转替替然,与数相似。数脉,去来促急。促脉,来去数,时一止复来。弦脉,举之无有,按之加弓弦状。
紧脉,数如切绳状。沉脉,举之不足,按之有余。伏脉,极重指按之,着骨乃得。革脉,有似沉、伏、实、大而长,微弦。实脉,大而长,微强,按之隐指愊愊然。微脉,极细而软或欲绝,若有若无。涩脉,细而迟,往来难且散,或一止复来。细脉,小大于微,常有,但细耳。
软脉,极软而浮、细。弱脉,极软而沉细,按之欲绝指下。虚脉,迟、大而软,按之不足,隐指豁豁然空。散脉,大而散,散者,气实血虚,有表无里。缓脉,去来亦迟,小駃于迟。迟脉,呼吸三至,去来极迟。结脉,往来缓,时一止复来。
代脉,来数中止,不能自述,因而复动。脉结者主,代者死。动脉,见于关上,无头尾,大如豆,厥厥然动摇。浮与芤相类。弦与紧相类。滑与数相类。革与实相类。沉与伏相类。微与涩相类。软与弱相类。缓与迟相类。”(引自《脉经》西晋王叔和著。撰年不详。)
微凉低沉的声音即使没有任何平仄地念诵也依然很是好听。忽而语调一转,说道,
“好了,人体的脉络分布,暂时先讲这点,记住了么?”

时迁无力地抽了抽嘴角,“师傅啊……虽然我知道你很希望我说一句‘记住了’——可是!——我是个正常的普通至极的人类!怎么可能一遍就记住这些东西?!”他以为她是那类过耳不忘的妖怪么……
“对了,我能不能先不学脉络先学草药?”
“好。”在时迁成诧异于秦路远居然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的时候,他扔出了一本厚厚的典籍,立刻打消了她的想法。的46
“先把这本背熟,之后那边架子上第三本起到末排都是同类的。”
“……”她有些无语地翻开了第一页,上书:
诸药赋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闻之菊花能明目清头风;射干疗咽闭而消痈毒;薏苡理脚气而除风湿;藕节消瘀血而止吐衄。瓜蒌子下气润肺喘兮,又且宽中,车前子止泻利小便兮,尤能明目。是以黄柏疮用,兜铃嗽医。地骨皮有退热除蒸之效,薄荷叶宜消风清肿之施。宽中下气,枳壳缓而枳实速也;疗肌解表,干葛先而柴胡次之。……
还未看完一整页她就重新合上了,“……我还是试药算了!”
完全是在自暴自弃啊……
“药性在不同体制的人身上作用的效果各有千秋,因而一般试药之人的身体素质处于平均值。”他墨绿色的双眸缓缓扫过了时迁。
显然是讲——她是个连试药都不行的废人!
时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既然这样,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啊?……”医药废柴,经脉无能,记忆弱项……
秦路远略微抬起了眼睛看向一旁的时迁,声音一如既往地凉薄而平和,“不是你要学得么?”
秦大人!秦菩萨!秦佛陀!……你就听不出那是玩笑话啊玩笑话?
时迁此刻才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
“啊,对了。你医术那么好,病人这么多怎么就不见你今天为人治病?”说来也真的很奇怪,上次被瑞安带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冷冷清清的场面,和自己初次见到门庭若市的样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使这里的规矩是变态了点,医者的敬业精神是差了点,职业道德是低了点,但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多啊。
男子略微侧过头,对她说,“——如果你还觉得闲的话那后面两排书架的书也可以全背出来。”
时迁头上垂下一排黑线。忽而想到什么,随手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念道,“‘细辛去头风,止嗽而疗齿痛;艾叶治崩漏、安胎而医痢红。’后面一句是什么?”
几乎是毫无停顿地继续了下去,“羌活明目驱风,除湿毒肿痛;白芷止崩治肿,疗痔瘘疮痈。若乃红蓝花通经,治产后恶血之余;刘寄奴散血,疗烫火金疮之苦……”
“停!停!”时迁双手合十,一脸恳求的表情,“好吧,师傅大人,今天开始我决定崇拜你——!”
男子缓缓看了时迁一眼,一语不发重新将目光落在手中的书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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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翻着密密麻麻的草药特性解说。其实大半天也只翻动了几页就觉得头昏脑胀,而后便偷偷地看不远处的秦路远。那种专注,目不斜视的样子另时迁很是感慨,这么看来还真是一个美男子啊。比起第一眼的长相来看,最突出的便是那种冰冷又干净的气质。难怪这么喜欢穿白衣么?
听说对白衣又特殊偏爱的人一般都有些洁癖,而洁癖的人中间学医的又占了大部分。所以她几乎断定了他是有洁癖的。
墨绿色的眼睛在光线暗的地方看起来就是黑色的,鼻子很挺,是她喜欢的那类略尖的类型。是中原人和胡人的混血儿么?记得西域有个民族的人的眼睛都是绿色的,而轮廓比起中原人要更深一点。皮肤也很白,不过在墨色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了。下巴的线条很令人着迷。
医术是跟谁学的呢?好像水平很高……不过话说回来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年龄也没有问过。看上去是二十来岁。问的话会不会被无视,虽然已经习惯了……呃。
忽而对上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紧接着的是“帕塔——”一声巨响。
“痛、痛、痛啊……!”
“……是什么能让你坐着看书摔到地上?”
时迁揉了揉摔疼的**,抓住了他递过来的手站了起来,“我只是在测试自己脚下的地适不适合草药培植与栽种。”
“用**?”
“……”
“结论呢?”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表情认真地回答,“肥沃度不够。潮湿度偏低。采光也不好。”时迁顿了顿,看他重新坐好了,没有再说什么,试探性的问,“师傅大人——这些书我可不可以带回家再背?”
男子没有抬头,目光盯着书页问,“急着回家?”
时迁点了点头,而后叹了口气,“我要回家带小白去散步。——小白就是我养的狗,因为是白色的所以从小一直叫到大。”男子没有说话,时迁又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微微有些伤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一生。十多年了。因而在剩下的时间里,我希望对它更好一点。”
他微微抬起眼睛看着她,而后听到她极轻的声音,像是空气中散落的烟雾,“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它会用一生来陪我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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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缓缓扫过了房间。
椅子,没什么异样。桌子,没什么异样。柜子,没什么异样。床……
正在时迁放松下来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忽然从背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恶灵退散!!!”
一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迅速从怀里拿出来转过身往后一贴。
“……张记包豆沙糕的纸?”轻轻一吹,被贴在额头上的纸就缓缓飘落,伸出手接住,仔细一看,来人得出了这个结论,“你就以这种东西来侮辱怨灵?”
“……那不是为了配合你么?”
时迁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对站在门后故意吓她的瑞安说道。不是传说后宫中的娘娘们一个个温婉贤淑么?怎么就生出了瑞安这么个异类?自己怎么就偏偏和她一拍即合……!这么说来,莫非自己也是异类?……
“少来,小脸这么惨白,让爷好好疼~”瑞安伸手挑起了时迁的下巴,弯起嘴角来微笑,那表情就是在说“看吧一定吓到你了,肯定吓到你了,你再强装镇定也无济于事,哈哈……”
时迁满脸黑线地架开了她的手,询问瑞安,“我要带小白去散步,一起去么?”
瑞安爽快地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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