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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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动过了?!”时迁恶声恶气地瞪向秦路远。
“没有。”
秦路远直截了当地否认。
“那为什么我觉得角度变了?!”
时迁握着手中的笔看着纸上的画对比了一下,发现角度有偏差。
“你向左移动了三寸。”
“哦……”
时迁闻言慢慢地挪回了原来的视角——原来不是他移动了位置而是自己动了。
画纸上的男子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半掩住墨绿色的瞳孔,俊逸的眉眼带着纤尘不染的气度,洁净得就像是一缕轻风。白衣胜雪,看起来道骨仙风。男子身旁几枝青翠欲滴的嫩竹将整个画面都衬托得鲜活起来。
她又仔细将画与眼前的人对比了一下,而后提笔在画的空白处落款。
秦路远见她搁下了笔,便知她已完成。因而绕到了她身后去看。画中男子清清冷冷的神色简直与他如出一辙,然而周围的景色却又使得画面变得很柔和,女子细腻温和的笔触,竟将他描绘得如此神似,无论是从线条还是用色来看都是一副佳作。
“怎么样?没有破坏你形象吧?”
时迁笑眯眯地问他。多年不练笔,画起来很是手生。因而这幅画画了很久才完成。幸而秦路远是一个安静不喜欢多动的人,否则这么久保持一个姿势简直把人逼疯。
秦路远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却没有说话,提起了她放下的笔,在那副画上快速地勾勒了几笔,一个女子的身影就这么被勾勒出来。是一个背面的侧影,几乎看不到脸。然而时迁一眼认出了他画的是自己。
女子比男子矮了很多,原本男子微微垂目的神情此刻看过去就像是温和地凝视着女子。
时迁忽而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如果把背景换掉的话——
如果把背景换掉的话,除夕那一夜的雪地里,他与她安静地走着,原本是并肩而行,可她不安分地走到他前面,看着他,一步一步倒退着走。身后深浅不一的脚印拉成了一条蜿蜒的线,逐渐被风雪掩埋。他便是如此地凝视她,用温和而柔情地目光看着她幼稚的举动,却从不会开口阻止。
时迁的心里涌起一阵甜蜜,不禁弯了嘴角,嘴里却道,“……为什么你连画画都这么好?!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不擅长的东西?!”
“我活了这么多年,会这些也很正常。”
飘逸的笔锋与时迁的细腻柔和不同,却看起来极为协调。
时迁闻言看向他离得很近的侧脸,说,“这么说起来,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从来没问过你的年龄?”
“呃,似乎是的。”
“……什么‘似乎’?!快说!”
秦路远侧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沉思道,“这么说起来,确切的年龄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骗我吧?”时迁摆明了不信。“哪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年龄的?”
“对我来说每一年都一样,因而也就没有刻意去记。”
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的生命,每一日的清晨与昨日的没有丝毫差别,每一年的酷夏与寒风与去年的也没有任何差别,几百年只身一人的孤寂与百年前亦没有丝毫差别。漫长的岁月,久到几乎令他忘记了姚林死时的容颜,姚韵望着他时欣慰又惋惜的目光。而今回忆起来,竟像是隔了一片江水一般朦胧而模糊。
时迁见他忽而沉默下来,以为是走神,因而推了推他,询问道,“那你记得我几岁吧?”
“十四岁。”
这次秦路远倒是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所以呢?”
时迁满意地微笑,而后继续追问。
“所以?”
他看起来完完全全一副茫然而不明所理的样子。
“十四岁以后是几岁?”她提示到。
“十五岁。”……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么?
“所以呢?!”她简直想掐他!
……怎么又是一个“所以”?秦路远看着她,希望她可以说的明白一些。
“你知道十五岁就是人类女子及笄的**礼了么?”她一脸无语地询问。
“哦。”秦路远一副“明了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祝贺你即将成年。”
“……”
时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要你“祝贺你即将成年”啊?!!她简直想咬死他!
“我及笄之前你不来提亲我就嫁给别的男人!!”
气死她了简直!!
闻言秦路远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望着她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时迁瞪了他一眼,“你又知道我一定会嫁给你?”
许多年后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凝望着墙上日渐泛黄的画像。才日渐明白,有些劫数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在分开的这段日子里逐渐变得比过去更加能看清自己的心,沉淀下一季的芬芳。然她想不起,他究竟有没有对她说过我爱你。
他笑而不语,而后干脆将一旁瞪着他的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细细地描绘桌上未完成的画作。
“明天有庙会,一起参加吧?”
“好。”
“这画画完了我要带走。”
“好。”
……
可能是嫌她有些吵,后来干脆拿唇堵住了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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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几日,天气逐渐回暖。原本冬日里下的几场雪也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盆栽里的植物昨天夜里悄悄地发芽。
时迁穿着一身红底浅金色暗纹的衣衫,乌黑的发绾起,用几根精致的金簪固定住,露出纤长优美的脖子。她站在一颗树下,清风吹起了衣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像是一副美好和谐的风景,引得过往的路人频频侧目。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白衣,玉冠束发,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俊逸男子在她面前站定。
时迁扬起了一个笑容,走上前去挽住他的手,催促道,“快点,庙会已经开始了。”
秦路远本就不喜欢热闹的场面,此刻也就任由时迁拉着走,兴许是察觉到了某些变化,因而说,“今天怎么会穿红衣?”
时迁抬起手望着衣袖上鲜艳夺目的花纹,说,“因为听说今天人会很多,所以怕你找不到。……难道看起来会感觉很别扭?”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出门前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合适啊。
“没有。”秦路远微微一笑,“很合适。——不过即使不这么做我也能第一时间把你认出来。”
时迁的注意力却早已被一旁人群围堵的小摊所吸引,一边拉了秦路远过去,“这里的千层糕只有每年的庙会才有卖,所以来买的人特别多。说起来它的味道也很特别。我知道你平时一定不会关注这些东西,今天带你开开眼界……”
……
排了漫漫长队,时迁撕下一块递到秦路远嘴边。他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在她等候的目光下乖乖张嘴。
“怎么样,没骗你吧?……对了,那边卖的木雕也很别致。庙会的时候价钱会特别便宜……”
而后又被时迁拉着挤到人群里。
郑重其事地挑选了一对楠木雕刻出来人偶,将女孩的人偶递给秦路远,自己则拿着男孩的人偶。
“神算子·求签?”时迁念着不远处的看起来有些冷清的摊位上的牌子,突发奇想地拉了秦路远往那儿走,“不如我们去求个签吧?”
秦路远拿着手中的小人偶有些无奈地跟在她身后,唇边却隐约挂着一丝笑容。
“求姻缘么?”留着胡须的老人看了他们一眼询问道。而后不等他们回答便拿出了一个写着“姻缘”的盒子。
时迁把手伸进盒子在里面捣鼓了半天,总算摸出了一张签,拿出来仔细一看,红纸上的墨迹写的却是“下下签”。秦路远从她手中拿过了签,望着签上的字微微蹙了蹙眉。时迁看在眼里,立刻从他手中抢过了签,转而郑重地对老人交涉,“摊主,你怎么做生意的?居然让客人抽到下下签?!”
老人看了一眼时迁手中的签,道了声,“哦。”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挑拣出所有写着“下下签”的符,片刻又将盒子递到时迁面前,一脸诚恳地说,“……那就再抽一张吧。”
“……”
时迁将那张“下下签”的符展开,折成了一只小巧的纸船,而后将小船放到了路旁的河面上。
微风吹来,河面泛起点点的涟漪,将纸船慢慢地推远。
“时迁。”秦路远轻声叫她的名字。
时迁转过身,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俊逸男子,白色的衣衫飘扬似雪,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了?”
秦路远望着她的笑容,继而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那就继续去逛吧。”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着对秦路远说,“我记得以前会有松子糖卖,就是不知道今年的摊位摆在哪里,一起去找找看吧?”
“好。”
……
漫无目的地闲逛,买了不少的工艺品与零嘴吃食。到后来庙会几近散场的时候时迁才找到了所谓的“松子糖”。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以至于走过了几遍都没有发现。若不是陆陆续续有摊位收摊,逐渐显得空旷起来,估计也难以发现。
时迁准备拉了秦路远一起过去,可是拉了两下都没有拉动。恍然感觉到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
她有些疑惑地转过身去,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前方某一点。她难以读懂里面的情绪,像是深邃的大海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时迁仅仅是愣了几秒,而后立刻朝他看着的地方望去。
人影攒动,过往的行人来来往往挡住了视线。有那么一会儿的空隙,在无数人影晃过时的罅隙里。她看见了一个浅紫色的身影,黑发黑瞳,嘴角含笑,散发着极度柔和的气息,似是一缕春风,又似一寸阳光,温和而妥帖。
直至人影走近了,时迁才看清楚她的容貌。无疑是极美的一张脸,温婉中带着柔媚。
时迁感觉到秦路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女子温婉地露出一个笑容,说,“好久不见。”
隔了许久,久到时迁以为要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的时候才听到了秦路远的声音。
“好久不见。红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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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指天发誓是HE
同样的话不再回复了~
我是亲妈~V_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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