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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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
余青扶住时迁,转而询问外面驾车的车夫。
“公子,前方有人……”还没等他说完,时迁便撩开了帘子望向外面,而驾车的车夫抹了把冷汗,继续道,“有人忽然倒在路中央。”
如若不是停得够及时,恐怕少不了一场血光之灾。
“娘——!娘——!你醒醒!”一个幼小的身影立刻扑到了马车前。
时迁跳下了马车行至路中央,蹲下身去探那个晕倒的妇女的脉,即便她学艺不精却也发觉了此刻妇女的脉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若不及时医治,恐怕……
“过来帮忙。”时迁当机立断地对行至她身旁的余青说,“快点把她扶到马车里!”然后一把拉开了在一旁哭喊不停的孩子好让他快些把她扶上去。
余青二话不说照时迁的话做。
将女子的身体翻过来才发觉由于忽然晕倒额头上被石子磕破了一个口子,此刻正不住地留着鲜血。
见到此等场景,孩子的哭声更大了。时迁也没空去理会,直接像扔包裹一样把他也塞进去。(作者:你贩卖人口?——|||)
“车夫,快点!一直往前,十字路口左拐!”
……
时迁匆忙地赶到医馆的时候秦路远正好在院子里曝晒草药,闻声向屋外望去,只见时迁和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一起走进来。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跑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快,快点来救人!”
有些厌烦于孩子的哭声,他微微蹙了蹙眉,拿红绳把过了脉之后对时迁说,“你留下帮忙,其他人都去外面。”
时迁依言让其他人去屋外,一边感慨着怎么实力就差这么多呢?她直接用手探了半天的脉门才触到微弱的脉搏并且不清楚病症,秦路远用红绳就能一清二楚对症下药。而此刻即便是他说“留下来帮忙”也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做些什么。
“第三层,左边第二阁里面红色瓶塞的药膏拿过来。”
时迁立刻跑去拿,而后递给秦路远,他却没有接,“为她清洗好额上的伤口后在涂上包扎。”
“哦。”
……
时迁忙前忙后一切搞定之后发现秦路远早已很悠闲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忙碌。一时心里不平衡,凑过去指责道,“你对病人太不负责任了。”
说起来,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他救治一个病人,要不是突然想起来几乎快忘记了他是大夫。而且是一个医术很精湛的大夫。
“你忘了我行医的规矩。”他淡淡地提醒道,“病人只在前堂把脉并且开药方,不治外伤。施针自带医师,只从旁指导……”
“真是令人发指的洁癖……”
时迁有些无语。治病救人也要这么麻烦,就好像不小心碰别人一下就会死一样,戴了手套都依然是能不碰就不碰。她瞄了一眼病榻上的妇女,问,“对了,那个病人病情怎么样?”
“顽疾突然发作导致晕厥而已。再过半柱香就醒了。之后的药方我也已经开好。”
“哦。”
时迁闻言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对秦路远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秦路远似乎预感到什么,本能地想要躲,只可惜时迁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先他一步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微笑着凝视他的脸,细长白皙的手指缓慢地拂过他的睫毛、脸颊、嘴唇……痒痒的触感令秦路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时间抱住她也不是推开她也不是,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办。
幸而时迁及时停住了,跳开几步抬起自己的手,抿着嘴唇一脸坏笑道,“嘿嘿……呵呵……哈哈……刚刚碰过别人的血哦……啊哈哈哈哈……”
“……”
秦路远脸色很黑。一把揪住了时迁的手将她拉过来,时迁拼命地闪躲,两个人像是拔河一样在那拼力气。于是时迁惨败。于是一下子没站稳直接往秦路远怀里扑去。于是听到了某人捂着鼻子痛呼——
“怎么了,大夫?”
门外的人听到了时迁的痛呼声不放心地过来看,结果就看见秦路远紧紧抓着时迁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时迁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手扶着他的腰一副亲密的样子。
五雷轰顶——
原本一直在外面哭鼻子的孩子看见病榻上逐渐转醒的娘立刻跑过来往娘亲身边走去,也没有理会他们暧昧的姿势。的cc
时迁立刻从秦路远的怀中退出来,很是尴尬地瞄向门外的余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而秦路远的面色倒是很平和,丝毫都看不出什么异样,却已经对在屋里安慰孩子的母亲下起了逐客令,“既然醒了,便带上这张药方快些离开这里。用量以及煎熬的方法参照药方。”
时迁寻思着他还没报复自己,先闪为妙,“很晚了,我先走了,再见!”
然后就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往外跑。
余青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路远一眼,而对方则垂着眼睛完全没有看向这边。有些自讨没趣地转身跟在时迁后面走了。
马车缓慢地行进,最终停在一处没法驶入的小巷前面。
“就是这里么?”时迁扶着身体虚弱额上缠着绷带的女子下车,又将孩子递给她,挥了挥手,说,“走好。再见。”
“实在是太感谢两位的恩情了,只是、只是……”她搅着自己的衣襟,实在是寻思不出自己究竟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一句“谢谢”未免也太显不出诚意,毕竟是救命之恩。两位又都是贵人,微薄的钱财估计也看不上……
时迁没等她说完便跳上了马车,迎着妇女感激的目光,再度微笑挥了挥手。车夫便驾着马车缓缓驶远了。
原本一路上逗弄着那个才四五岁大的孩子停不下来,而现在孩子跟着母亲走了,一下子闲适下来才注意到余青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目光略微扫过他的脸,忽而触及到他青色衣衫上一片红色的血迹,想必是之前帮忙抬着妇女上马车的时候弄到的。如若不是自己多管闲事还要车上他的话就不会这么麻烦吧?可是他从头至尾一句都没有提,也没有抱怨过,不免令她有些愧疚。
“抱歉,害你衣服弄脏了。”
余青看向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回以一个温和儒雅的笑容,“我也是为了救人一命,尹小姐善良心慈,在下不才却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又何须提这些?”
时迁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善良。”她迎向他看过来的目光语气很是认真,“如果不是恰巧马车恰巧停在那里我也不会主动救人……怎么说呢,虽然明白做了件好事本质上还是觉得惹上麻烦,因而如若不是没人愿意站出来解围而自己又正好离得最近的话我多半会视而不见吧。所以方才再被道谢的时候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心里想的完全没有令人感谢的理由。而且多半还麻烦了你。”

余青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把这些隐藏起来不就好了么?不说出来又有谁知道?”
“诶?”时迁有些诧异于他的话,继而道,“我的意思是,我完全就没有任何高尚品德,也没有拿的出手的才艺。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你会去向爹提亲,但是……你完全可以有其他更多更好的选择。”
余青闻言沉默了一下,半响,说,“这算是拒绝了在下么?”
时迁的笑容有些僵,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垂下了头不去看他,“……你也没有喜欢我的理由。”
“不,有的。”
时迁简直怀疑自己幻听,直到他再次重复。
“有的。”声音略微停顿,继续说,“就好比你会很坦然地说出救人只是因为没办法正好摊上了这件事一样,非常地坦率,直白。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只是随心所欲地生活,令人感觉很闲适很舒坦。我有些羡慕这样的你……后来在明白自己永远无可能做到这样之后又开始变得很欣赏你,你身上有着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越来越吸引我的目光。”
突然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第一次被人这样告白,时迁的脑子很是混乱,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或许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既然已经不能接受,多说无益。
“抱歉,让你困扰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迁抬起头去看他,清俊的眉目难掩苦涩萧条之意,令她有些难受。
“你喜欢的人,是那位大夫吧。”其实在她看着他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就该明白,却迟钝地到了看见他们亲密的姿态之后才惊觉。她对谁露出过那种笑容?
正在时迁在这片低气压中坐立难安的时候马车忽而停止了。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到丞相府了。”
她如释重负一般站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说,“我先走了,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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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时迁有些诧异地望着门口站着的一个人影,愣在了原地。
“你好。”
微微欠身行礼,脸上是优雅得体的微笑。红离往前走了几步行至时迁的面前。
“找我……有事?”
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直觉里不会是什么好事。当然也不可能是没事来找她闲话家常,毕竟严格说来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没什么交情。
“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
……
于是便没有理由拒绝这样婉转的请求,即便心里有些不情愿和惶恐却依然很想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理由。
河旁的杨柳萌发了新的枝芽,在微微潮湿的轻风下摇曳。金红色的夕阳铺染在水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
“很久都没有像这样在夕阳下漫步过了。”
“以前总是一心修道,对周围的事物视而不见。”
“总觉得修道成仙是人生最大的目标,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地努力,便从来就没有彷徨过。”
时迁静默地听着,这样柔美的景色,这样柔美的声音便令人不忍心去打断。
“后来居然真的达成了目标,当时真的是……喜悦得想要落泪。”
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却可以稍微想象出来。
“初次见到你的时候差点以为你是我们的同类,毕竟这么美的相貌即便在以容貌著称的狐族中也很少见,而且你又站在他身边。在确认了你是人类的时候还诧异了一下……不过后来想来,却也合情合理……”
时迁侧过头去看着红离娇美的侧脸,说了来到河边以来的第一句话,开门见山。“你究竟想说什么?”
红离也转过头来正视时迁,嘴角含着笑容,可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令人觉得那笑颜有些牵强。
“我希望你,离开他。离开秦路远。”
一句话像是在心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溅起纷乱的水花,最终归于平静。她抿了抿唇,夕阳下深色的瞳孔染上了琉璃一般的色泽,“你以为,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会的。”红离的声音很平和,垂下眼睛避开了时迁的目光,沉声道,“因为你不会希望他死。”
她见时迁沉默着不说话,便继续说了下去,“我想你也早已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不久之后将经历天火获得仙身。然此劫不是想度就能度的,我狐族千年来也就只有一个人飞仙了。此次我归来只是为了还他昔日的恩情,助他度劫。”
时迁打断了她的话,“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太重视你,天火锤炼之时,一个分神后果便是灰飞湮灭。”
“所以这只是一个‘可能’而已?”
“是只是一个可能而已。”红离点了点头,“如果你爱他,会因为这个‘可能’离开他。”
“即便这样你能保证万无一失?”
“不。我不能。”红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疲倦,“虽然知道突然来找你说出这些话很冒昧,不过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无论答案怎么样,我都会竭尽所能地帮他。”
时迁沉默着不说话,逐渐暗下去的夕阳令风都变得寒冷。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红离的眼睛字字清晰地询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前是恋人么?”
红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悲哀。
“那时的我只一心修道,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看到他对我的感情。……直至飞仙的那一天,即便我苦心修炼却依然天分不及,他为了助我成仙,引走天火,散去了千年的修行我才惊觉。……那时也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便没有冒然回去找他。直至想明白才发觉已经太晚。”
像是积压着沉甸甸的乌云,没有风也没有阳光,只有潮湿带刺的植物不断地滋长,紧紧地缠绕:“……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为了赶走情敌,特地下的骗局?”
红离垂下了头,唇边的笑容很是僵硬,“你也知道我没有这个必要。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即便要夺回他我也不差这百年的时间。他等了我近千年,我又为什么不能等他百年呢……”
只是因为一个“可能”,就要放弃好不容易寻来的感情。怎么可能令人甘心。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一起,别人不看好不要紧,不般配也不要紧。只要我们不说放弃,只要我们依然愿意牵着彼此的手,只要我们坚信爱情……
我怎么忍心割舍。
想一想便觉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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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坎坷是有滴,结局是美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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