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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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一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在家中休息了数日养病的时迁想要去茶馆里听那位几日未见的红发大叔说书。临出门前娘却告知了她今天哥哥要带着公主回家探亲的消息。
虽然娘也没有勉强时迁要呆在家里一起迎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整个丞相府都不会有人去勉强时迁做些什么,这样莫名而不成文的规定却是谁都在照做。
但既然此时被告知这件事了,那娘一定还是希望时迁呆在家里一起迎接的吧。
其实时迁与这位身份尊贵的嫂嫂也只有一面之缘,还只是远远得出了“没我好看”的结论便被封无量拖着走了。里面不免包含了一些鸡蛋里条骨头的嫌疑。就连婚礼那日都由于赌气没有出席而没见到。
仔细算来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哥哥了吧。
自从他搬出府以后。
再一次看见哥哥的时候他正在丞相府门口弯腰扶轿子里的公主出来,公主也回以了一个礼貌而腼腆的笑容。两人看上去一副家庭和睦幸福安好羡煞旁人的样子。
出来迎接的时迁站在门口一直观望着没有上前,风澈在转过身来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时迁。依然是和平日里一样穿着颜色很素的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一瞬间风澈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眉目温和地朝她微笑起来。
这位温柔贤淑的嫂嫂虽然态度一直很随和亲切,也从来没摆过什么公主的架子,可是却和大多数礼数周全的大家闺秀一样品性善良得丝毫没有特色。
时迁虽然心里还有疙瘩,但也不至于公然给其难堪,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由于性情不和,说不了几句话便觉得无趣起来。
爹还在朝堂没有回来,身为一国之丞相总是会比其他人忙一些。娘和哥哥坐在大厅里听着时迁和瑞平公主的对话。时迁偷偷给风澈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风澈却仿佛没看到一般没有任何响应,转而亲自去为娘添些茶水。
时迁无奈,愤愤瞪了风澈一眼,转而对公主说,“对了,嫂嫂,此次你来,我为你准备了一样礼物,现在就去取过来给你吧。”瑞平公主含笑答应。
时迁闷闷地从大厅里走出来。其实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相貌好,品行好,又不骄纵,对于一位从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的公主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也没几个比得上。不得不说是哥哥的福气。
“怎么了?不是谈得很热络么?”
风澈也随后出来找到回屋的时迁,站在门口看着她忙忙碌碌翻箱倒柜的身影。脸上带着阳光般温和的笑意。
“热络……”时迁复述,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给站在门口说风凉话的风澈,“你没听见她和我谈什么么?刺绣、绘画、弹琴……哪一样是我精通的?!……要不是看在要给你留些薄面的份上,我真想实话实说地告诉他这些东西我早就几年不曾碰过,现在最精通的就是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诶。”
风澈忍不住笑了出来,点评道,“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身上一个仅存的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时迁竟无语凝噎。愤愤拨开一个箱子!
“唉……不过听了这些话估计你的才子先生一定会气得吐血。”
“喂、喂,注意用词,”时迁挑了挑眉,反驳道,“他也是你的先生诶。”
“但他明显用在你身上的精力比较多。”风澈依然微笑,回想起多年前,记忆里闪过的画面像是散落再森林里的萤火一般都是悠远过头的事情。可是他清楚无论时迁怎么变化,怎么长大,他看着她始终也无法摆脱出那年幼时的样子。明明已经不是记得很清楚,可是却又潜移默化地向那里靠拢。
“哈?你是再提醒我每一次你逃课都是因为受到我怂恿与唆使么?……我们两都不去他还给鬼上课么?”
半响,时迁终于从无数的箱子盒子里抬出头。手中拿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那些精美的雕花简直让人产生买椟还珠的**。
——不过里面放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风澈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你是不是想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时迁注意到他的目光,因而故意拿着盒子在风澈眼前晃了一下,随即迅速后退了几步怕他会来抢一样护在怀里,笑眯眯地说,“就是不告诉你——不告诉你——不给你看。哈哈……”
时迁哪有可能真的有时间有闲情为公主准备什么见面礼,这当然只是想要从那乏味到令她几欲抓狂的话题中逃出来的开脱之词。
“……还真是一点都没长大啊。”
风澈笑了,眉眼间的温柔像是透过枝桠的阳光一样散落。时迁抱着盒子,望着那熟悉无比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口忽而掠过一丝闷闷的难过,像是晴朗的天空飘过的一朵乌云,却也什么都没说,转身迈出门栏往大厅里走去。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知道风澈一定跟在她身后。
回到大厅的时候看见娘和瑞平公主在闲聊。对时迁来说依然是那些乏味而冗长的话题。幸而瑞平公主在留下用膳之后也没有逗留太久便和风澈一起回府了。公主似乎挺喜欢时迁,临走还让她常来驸马府玩。
“你妹妹长得真美。”坐在轿子里的瑞平望着风澈俊秀的侧脸,眉眼间带着笑意,对他说,“长大后必然倾国倾城。”

她手中捧着时迁送她的檀木盒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些凹凸不平的触感,似是在欣赏那精美的雕花。
风澈闻言微微一笑,似是赞同她的话,却没有在延续这个话题,只说,“对了,迁儿究竟送了你什么东西?——神神秘秘。连我这个哥哥都不给看。”
瑞平望着风澈明净温暖的笑容,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喜。这是个令她心生欢喜的人。也许这样的心情便是爱情。
经他一说,瑞平也产生了好奇,微微一笑,当着风澈的面打开了这个做工精美的盒子。揣测着里面是某件首饰一类的东西。
——里面却仅仅躺了一块看上去很是拙朴的白玉。
从质地来看是上乘美玉,可是却也只是普通。瑞平的首饰盒里任何一块玉的质地都不会比这差。况且它的雕工实在算不上好,线条不够光滑圆润,许多地方还有棱角。她摸着这块玉,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风澈。
风澈的神情依然在微笑,可是在接触到她目光的那一刻却垂下了眼眸避开,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之后的一路上便再也没有说过话,只是怔怔出神。
瑞平触到那块玉背面的几条凹痕,翻转过来,上面是一个字体很笨拙的“风”字。她便立刻明白了这块玉的来历,紧紧地抓在了手中。用体温把它捂热。
……送给你……
……什么东西?好难看诶……
……不喜欢就扔了……
……可是恰好难看得我很喜欢,哈哈……
轿子外面的街道上满是喧哗。像是浮尘一般散落再长安金黄色的阳光里。河水一般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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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的客人依然是三三两两没多少人。有人小声地交谈着,也有人看着窗外的某一处怔怔出神思索着什么。
“狐狸精是一种离我们生活最近的妖,幻化**形时以相貌出众闻名,根据修炼的不同,眼睛的颜色也会发生变异,初级是红、再次是蓝、依次是紫和绿,如若修炼成仙,那眼睛便会变成金色……”
讲到一半,醒木一拍,“当然,妖要修炼成仙必须经历天火的磨难,因而自始至今,无论原型是什么,修炼成仙的少之又少……”
时迁打了个哈欠,转而听到了那红发的胡人大叔说着惯例性的结束语,“今天就讲到这里,明日老时间,老地点……”
她招了招手说道。
“小二,再来一份梅花糕。”
放在桌上的折扇“唰”地一下被人拿起后打开。
等着梅花糕的时迁抬起头,望见的是一张熟悉的说书大叔的侧脸,手中拿着时迁的扇子观赏。
时迁想了想,挥手打招呼道,“大叔好。”
红发大叔很随意地在时迁的对面坐下,收拢了扇子还给她,眨了眨眼睛说,“小公子,我特地在此等了你几日。”
时迁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撑起了头看向他,说,“大叔啊,你适时地也该换些题材啦,莫非我不来光顾几日你就混不下去了?哈?”
大叔倒是不介意她的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要一路往东去东海,今天是最后一天留在长安,向你道个别便走了。”
“东海?”
“嗯。”他神色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离开家这么久,也难免产生一些思乡之情嘛……总之你这种小鬼头是难以理解的。”
“可是大叔你不是胡人么?要回家也该往西边走诶。”时迁很是疑惑,咬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梅花糕。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胡人?!”
大叔显然听得有些无语,张口申辩着。
“虽然说书之人一向没什么信誉可言,但你也不用妄想欺骗我你是中原人。即使是混血的可信度也还高一些。”时迁看着他那副十足的异域外貌,语气肯定。
红发的大叔笑了起来,倒是没有反驳时迁的话,“如此说来,倒也没错。我确实不是中原人,因为我是……”
时迁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大叔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说,“——章鱼精。”
时迁闻言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而后神色很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那我问你,你到底有几条爪子?”
“两百六十三条!”大叔语气肯定地说。
“嗯哼?”时迁抬了抬眉。
“……大概是三百零四条。”红发大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确信。
“嗯哼?”她冷眼望着他。
“虽然也有可能是四百十五条……”声音越说越小……别过了头不去看时迁逼问的目光,“哎呀,这种不重要的东西我们何必吹毛求疵、吹毛求疵哈。总之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们后会有期啊……”
“等等!”时迁叫住了准备拔腿开溜的大叔,仍过了一个锦囊,对他说,“这些就当是给你的路费吧。”
大叔接过了时迁扔来的锦囊,立刻笑容满面地对时迁说,“啊,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
“……其实你只是个骗子吧?”
时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语气无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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