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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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儿,驾!”清晨,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尘土,向四周的地面飞散而去。
车内坐的是从京师赶过来的贾宝玉。
贾宝玉正在昏昏欲睡,突然听到车外的马夫道:“玉哥儿,前面是条河,要不要下来洗把脸。”
贾宝玉在车内应了一声,那车儿跑的更欢快了。
车停到了岸边百米处,贾宝玉走了下来,来到河水边洗了把脸。冰凉的河水让大脑顿时清醒了起来,从京师到这里,自己已经做了七八天的车了,这里到济南城恐怕也不远了。看到自己一身的风尘,暗道等到了济南城,自己的买几件换洗的衣服,也给那马夫买一件新衣服,这马夫甚是机灵,一路上帮了自己不少忙。
想到这,贾宝玉摸了摸怀里的银两,发现囊中空空,这才想到银两放在车上的包裹里了。贾宝玉摇头失笑的回过头,只见那车夫竟然慢慢的赶着马车远去。这一下不禁惊的魂飞魄散,朝那马车跑去。
那车夫本是偷偷的赶着马车。此时见到贾宝玉朝这边奔来,知道露馅了,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马,痛的马急速奔去。
贾宝玉追了一会,知道自己的两条腿是绝跑不过马匹的,便颓然而止。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初始的时候对他还有些提防,这一个星期来见他又机灵又能干,又加上快到济南城了,所以才渐渐的对他放松了警惕。真没想到这个车夫竟然隐忍了这么久才露出真面目。
自己也太不小心了。
贾宝玉摸了摸怀里的官印,心里安妥了一些,若是连官印都丢了,恐怕自己就算到了金陵也得要饭了。贾宝玉掏出身上所有的家当,发现只有这官印和一本师父司马阎给自己的手抄笔记。想到自己的第一位师傅黄道周对自己的期望,贾宝玉不禁难过的滴了几滴眼泪。
贾宝玉将官印和那本书贴身藏好,于是继续赶路,暗道这些钱不到关键时候是绝不能用了,只要到了济南城,自己再想点办法弄点盘缠去金陵。
走道大约三四里的地方,贾宝玉做梦也没想到竟发现了那车夫的尸体,一团黑血在他的嘴边凝固,他的喉咙竟是被生生的捏碎了。马车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人刚盗得金银,却是无福享用。让人惊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只是这车夫罪不致死,也不只是谁为了钱财,竟下如此毒手。
贾宝玉见他死状甚惨,心中也不禁恻然。死者为大,贾宝玉本想不理的继续赶路,可是走了十几步,又走了回来,将他埋了,再继续赶路。
一路上都是起伏的山岭和一个个小村庄。
他若走过池塘,池塘里采菱的少女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常会娇笑着将菱角往他身上抛,他就接过来吃了。
他若走过田舍,会有一些热心的老人给他一些粥喝。
走得累了,他就随便找个稻草堆睡下,醒来时却常会有微笑的少女红着脸端给他一碗白糖煮蛋,若被少女的母亲瞧见,提着扫把出来赶人,但瞧过他的脸後,却又多给了他两个馒头。
好在他有一身的力气,有时候也为别人披披柴,抗抗稻捆子,来换点东西吃。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他也不知是如何走过来的,一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他总是回忆起父亲临走时候的话和期待的眼神。那是信任,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每想到这,贾宝玉疲惫的身子就会充满力量,挺直了腰杆继续赶路。
此刻的他根本已无人能够认得,他那身华丽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了,现在的衣服则是从农家人那里出卖了几天的劳力换来的,这粗布衣服虽然朴素却是异常结实耐穿,再加上他一路远行,全身的风尘泥土,蓬头垢面的,但他本就长得俊美,又加上这迷迷糊糊,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子,却更令女子喜爱。

但他却不管这些,只是一心的往济南城赶。
在路上他也遇到不少势力眼的人,他们衣着华贵,气态轩昂,骑着高头大马,面带不屑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有些更是皱起眉头,远远躲开自己,生怕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
看到他们,贾宝玉不禁想起了,贾府的那些老爷少爷们,甚至那些高级点的仆人,他们都是这种德性。在自己往常看来,这是多么平常不过的事情啊,但在今天自己却深深地感到了羞辱。
突然贾宝玉仿佛明白了那红脸大汉左良玉为什么对官宦如此的厌恶,即便自己对他百般示好,甚至把林小红都暗许给了他,却仍然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深深地戒备和怀疑。那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尊敬过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据为己有的奇货,一个可为自己将来征战沙场的棋子。以自己对他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来说,他虽然鲁莽,却是极为机灵敏感的性情中人。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岂能没有觉察到。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你想掳获一个人的心,必须用你自己的真心去换。
贾宝玉想到这,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羞红,那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耻辱,这不是被那些高傲的人鄙视而感到的耻辱,而是想到自己往日其实也如同这些老爷少爷们一样对那些身份贫贱的人带有不屑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自己藏得很深,深到自己都无法察觉,而且还自鸣得意的以为自己对所有人一律平等,这种在贾府为所欲为而产生的深到骨子里的倨傲,现在却让贾宝玉深深地惭愧。他真想对那左良玉说声对不起,对那袭人,对那睛雯,对那鸳鸯,甚至对那金钏玉钏都说一声对不起。因为自己从没有真正尊重她们,从没有真正的用平等的眼光来看她们,虽然自己满口的安慰自己要救她们于水火之中,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这个后世来的人个人的私欲。
贾宝玉自己也许还不知道,他此刻的领悟对他的将来有多么的重要。他后来不但拥有了那些绝世名将为他打天下,更是牢牢地抓住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宁愿替他去死。而袭人睛雯她们更是和他生死相随。
生命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去亲身体验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别人的感受。
这个时节,天气寒冷。
贾宝玉每到晚上都不得不寻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打坐,照着司马阎所教的方法,修炼起天魔心法来抵御这夜间的寒气。他此时心无旁顾,一心只为抵御寒冷。谁知徒步跋涉的十日后竟让他成功的突破了天魔心法的第一层,他虽未和人动过手,不知自己深浅,但无论感官还是体质都觉得大与从前不同。于是也修炼的更加勤了,他醉心于此,倒也少了不少伤悲。
这一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贾宝玉路过一个山涧,突然见一块巨石随着瀑布飞流直下,带起万马奔腾之声,声势骇人的落入水中,沉溺不现,一片平静。
贾宝玉一边惊叹这巨石的声势巨大,一边观看这自然的美景,这时又有一片枯叶在奔流而下的溪水中,起起伏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直浮在水面上之上。
脑中想起司马阎给自己书中的一段话“混然与物同体,同生同灭。刚不可挡,以柔克之;柔不可破,以韧克之。”
枯叶虽小,却能浮于水面;巨石虽大,却只能沉于湖底。此是武学奥义,亦是兵法也。
想到这,贾宝玉心中顿生感悟,哈哈大笑,拍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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