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可 笑 痴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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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爆竹声,不是婚丧嫁娶,也不是节日假庆,而是受灾的村民在参拜小路边的土地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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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多,几个孩子也因为经不起诱惑逃学来到了这里。老村长带头跪了下来,他口中念念有词,“土地公啊!我们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消消火吧,我们给您倒酒了...”他抬起满是泥尘的老脸,没见一个人跪下,不由的脑羞成怒。“叫你们来干啥!一点规矩都没有,难怪土地公会听信树精的谤言,造孽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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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妈妈叫您回去。”一个约莫八岁的小男孩从人群中挤出了脑袋。“知道了。我一会就去。”老头不慌不忙地从竹篮里取出毛笔和黄纸。心里暗骂,“这年头,连个‘黄符’也买不到,难怪老天要怒上一怒。”取来墨后,他认认真真的沾好墨汁于纸上画起符来,那符号不似汉字,又似汉字,就如电视上“江太公”写下的“讨纣檄文”。人群有些困倦,有的干脆坐到稻田里谷子铺成的地毯上等老头把符画完。也许是法符真有神力,当老头把符挂好时,田间有几棵趴在地上的沉淀稻穗竟站了起来,“神公,保佑我们年年丰收,岁岁太平。”老头从竹篮里取出了三只碗。“斟酒。”一个年青小伙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将酒满上。“杀鸡。”老头有条不紊的安排道。哪知这万年不变的老黄历竟被一位毛头小伙子在瞬间改写了——当鲜血从鸡脖子里源源不断的滚出时,公鸡挣扎地从他的手里飞出,乒哩乓啷将三个酒碗都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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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的脸刹间变得惨白,“王八蛋!”他朝地上愤愤地吐了口唾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把碗拿走!”老头对着小伙大声的喊道。随后又有人从竹篮里毕恭毕敬的取了三个碗将酒满上。“支书,要不要再去抓一只鸡?”“不行,你没看见土地公不吃这一套么,如今生活好了,谁还幸这公鸡呀!他要的是人血...”老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支书,别这么认真了,这年头烧烧香、拜拜佛是可以的,但用人血做寄品..过了吧!(意为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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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摇了摇头,他看见惨白的日光躲进深黑的云层,更加坚定的说道,“必须要用人血。”他的牙齿有些打抖,他从未这般紧张过,“拿刀来,取我的老血!”他的眼睛噙出了泪水。“支书!”那个杀鸡的少年扑了过来,“要取就取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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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就此草草收场,留下的是一片叹息和那只不愿给“地公”献上鲜血的公鸡。“奇伦,救救我,我还不想死......”隐约中,他听见有人再叫他的名字。“哦,是您吗?公鸡!”“是我,它微弱的喘息着,“我现在头好晕,您能送我去见....春之圣女.........我有话对她讲......”它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伊娜,是你吗?(你怎么会变成公鸡。)”他突然感觉出这个生命曾在他五百年前的城堡里无数次的出次。“伊娜,你醒醒!”他大声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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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娜再也没有醒过来,她死了,她为他的卤莽、愤怒付出了代价。“老天,为何要这样惩罚我,您要我一辈子心负内疚吗?”手握着公鸡,他的心在打抖。“风神拉,收起你那嗜虐的翅膀,让百姓们永享.........属于他们的东西吧!”....在那片绿色的稻田地毯上,他沉痛的将伊娜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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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啸着将惨白的太阳又推出了云层,农人们已开始忙碌收割倒下的谷粒,水泥的路面又变得金黄了,他的眼中再也没有愤怒,他帮助一位农妇扛她的‘谷粒’,他将玻璃瓶立在了马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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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太阳,要不然这些谷子都完了。”农夫在马路上扒开他的谷粒,幸福的想象今年的粮食又会有一个好价钱。“今年天气挺怪的呵。”他叉开了话题。“是哦,这么大的风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听说,山里山洪暴发,两个营的士兵都失踪了。”“那国务院派人找寻了吗?”“还找个球啊!都被活埋了。”汉子笑呵呵的说道,“这年头,还是要靠天吃饭唷,美国佬总强吧!还被什么‘第娜’巨风搞得晕头转向。”他也笑了,“可不是么,可能美国佬在中东杀人劫油惹怒了老天爷吧!”“老天爷!看你这(酸)书生样,还信这个,这个世界都不是弱肉强食,我是没本事,要不然我也加入美军到中东抢‘钱’去了,好东西谁不想要唷!唉......要不着哟!”他低下头来扒他的稻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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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有些震撼,他走了,他没有再帮它搬一包稻谷——金钱在它的手里只能是腐臭的。“地球这个伟大的生命,她决不允许别人乱抽她的血。”老教授的话在他的灯边回响。“教授,您的理论还没有事实根据!”他哈哈大笑的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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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弥勒佛正张着嘴,它那白白的脸,胖胖的肚子正冲着他笑,他突然忆起《聊斋志异》里“蒲松林”在梦中的佛堂见到的那对挽联(不是很清晰):“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林兄,你真是豁达,正确的东西在错误的时间提交得到的东西只能是好笑。教授,原谅我!您一生的心血都将随着黄沙永存海底,因为我是您选择的最最可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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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的战火依旧燃烧,不知名的病毒开始漫延,人类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地震的频发、能源的危机,枯竭的水源,正把渐渐变暖的沙漠一步步的推进。沙漠啊!你无情的吞噬了清泉流水,摧毁绿色植被,傲然霸首在我的面前,你让巴比伦王国轮陷、你让玛雅文化消失,今日的古城楼兰你又安排在何处!春天,为何你不肯归来,只因为那是我独自一人在梦中许下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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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经绿荫遮日,软草无垠。这里曾经物产丰富,百姓安居。这里曾经风和日丽,牛马成群。这里曾经....不,这里只是片沙漠。上帝,为何您要沙漠残留人间,难道您只是个瞎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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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炉下慢慢的燃烧,刺鼻的药味溢满了整间屋子。“MOM,叔叔怎么了?”“叔叔病了。”蒙古塔太太向猫咪说道。“这药好苦的么?”“不苦的,孩子。”猫咪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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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感觉颅内一阵阵的疼痛,鼻腔似有一团棉花塞住了血管,整个手臂也正因剧跳的脉搏有节律的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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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事的,只是血压高了点,少吃点含糖含脂的食物。”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把完脉后笑着说道。“这么说,我要当素食主义者啰。”他半开玩笑的回应,“牛奶可以喝么?”“牛奶?”她突然张大了嘴巴,“您喝了哪里的牛奶?!”“黎南草场阳光牛奶呀!怎么了!”“天拉,(蠢猪!)您没看新闻吗?新的口蹄疫情已在那里暴发,任何巴黎的牛类制品均不得食用,先生,请多留意一下...”她翘起的嘴巴收敛了刚才的紧张情绪,“医疗官方的网站上的‘即时消息’。”“该死,上个月是禽流感,这个月是口蹄疫......医生,您叫我们...”“这有什么办法,想健康除非成为我们‘巴巴拉’(医院)的会员,我们医院有专业人士及时将最重大的健康医疗新闻传到您的手机里。”“哦,是吗?”该死,他心里暗骂道,这是个什么年代,上网必须安防火墙,且每日更新一次,喝奶也必须查清原产地,还要及时浏览‘巴巴拉的咨讯’。“哦,医生,请问会费多少?”“不多,就五法郎。”“一个月吗?”“是的,先生,您现在需要加入吗?”“我想,是的。”他从床头的裤袋里掏出五法郎。“不,先生,必须预交一年。”“好的,蒙古塔,把我的大衣拿来,拿60法郎给这位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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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的岸坡不见了牛群,它们正在成批成批的死去,幸好昨夜喝的牛奶经过了微波的高温消毒,在服了“巴巴拉的特效药”后,他很快康复了。“伯尔,伯尔!”他在岸坡上大叫,空气里只剩下一连串的回声——这里并没有一头叫做伯尔的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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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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