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及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也许是不胜酒力的关系,昨天喝了点酒今早就头疼的爬不起来。早上泠嫣来找我一起去给沈穆清送行,可是我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所以没能去码头。宛如姨母找大夫来给我看了下,说是受风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的外感风寒。其实就是着凉感冒而已,不过古代没有治感冒的特效药,那个大夫开了一大堆散寒的中药。我也是学医的,看着他药方上的麻黄、荆芥、防风、苏叶…我就头晕。勉强的喝完素儿端来的散寒药,苦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早知道要来古代,我应该选修生物制药的。喝了中药,发了一身汗,醒来时头果然不那么沉了。刚才泠嫣和姨母来看我,见我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只坐了一会就走了。
躺在床上,实在是很无聊。其实小时候我是很“喜欢”生病的,因为这时候父母对自己的关照会变得更无微不至,就算提出再任性的要求他们也会尽量满足,所以我喜欢那种倍受重视的感觉,喜欢那些生病时才享有的特权。可是看着为了照料病中的自己而疲惫不堪的父母,心里会觉得很过意不去,渐渐明白原来身体健康才是家人最宝贵的财富。因此我从小的梦想就是长大后成为一名医生,用自己的医术帮助病人去除病痛恢复健康。本来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我的外科实习就完成了,距离我成为一名正式的医生又近了一步。只可惜现在我却躺在这里,还要接受别人的照料,心里顿时有种挫败感。人在生病时总是特别想家的,我现在就好想好想现代的那个家,我这莫名其妙的一摔就来到了清朝,家里人现在一定都急坏了吧?想到这,一个人竟呜咽着哭了起来,不知不觉我居然像小孩子那样哭累了就睡着了,梦里居然还出现了沈穆清的身影…
天呐!我什么时候连做梦都会想起他了,从梦中惊醒,不敢致信的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一个人就那么失神的呆坐在床上良久~良久~突然想起昨晚他给我的那个盒子,我都还没有打开来看过,急忙披了件衣服起身来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台的抽屉,蓝色的锦盒依旧平放在里面,伸手触及盒身的一霎那,我居然有些心悸,我在期待着什么呢?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时,眼泪一瞬间就滑落下来-居然是那只紫色的珠花。忍不住用手捂着嘴低声呜咽,可是这次却是因为感动,有那么种感觉一层层的在心间荡漾开来,久久无法平复…最后化成嘴角的一丝微笑。
我的风寒没过几天就彻底好了,每天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不过除了和泠嫣嬉戏,闲下来我还会翻翻古书。唐诗宋词是最基本的,常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古人就喜欢这些,所以我也得恶补一下我的古诗涵养。正读着白居易那首《和梦得夏至忆苏州呈卢宾客》“忆在苏州日,常谙夏至筵。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鹅鲜。水国多台榭,吴风尚管弦。每家皆有酒,无处不过船。交印君相次,褰帷我在前。此乡俱老矣,东望共依然。洛下麦秋月,江南梅雨天。齐云楼上事,已上十三年。”看着院子里开的正艳的石榴花,现在已经是五月时节,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了。
“姐姐又在背诗?你这些天来说话总是文绉绉的,都快赶上孔夫子了。”泠嫣似乎总喜欢在我发呆的时候出现,轻轻的用书本敲了下她的额头,笑说道:“是啊!以后你就管我叫李夫子。”小丫头故意作吃痛状揉了揉被我敲过的地方,嘟囔道:“人家好心来送信,你居然这么对我。”说完还假装生气要往外面走去。“信?”起身拉着她的衣袖,我好奇的问道。泠嫣冲我摇了摇手上的信封,“刚才清哥哥托人捎来了嘉兴的粽子还有宛容姨母的回信。”一手接过她手中的信封,急忙拆开来看。自从自己来到苏州我就一直担心鄂夫人在府上的境遇,鄂佳辉会不会因为我的出逃迁怒于她?可信中字里行间的叙述,全是对我的嘘寒问暖,关于我的疑问却只字不提。当看到‘这个月十五珊儿就满十五岁了,按照汉人的习俗女儿家要行及笄的**礼,本来这些都应该是为娘的责任,可是我不能在你身边…’眼角又禁不住发酸起来。如今她唯一的牵挂就是我过得好不好,可她自己呢?眼泪从眼里滑落的同时心底的那份愧疚却更深了…
“姐姐~”泠嫣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你别哭啊…你难受嫣儿也会跟着难受的…”此时宛如姨母也走了进来,看见我这样,一脸疼惜的抱住我。“额娘,珊姐姐她看了姨母的信就伤心的哭了…”“傻孩子~”姨母说着用手帕帮我擦拭眼泪。“你想娘的话就来找姨母,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给我听,我也是你最亲的人啊!你娘那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现在只是暂时分开罢了…”我知道他们误会我为什么而哭了,可是这种关心爱护还是让人心底觉得暖暖的。抱着姨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止不住的往下掉,最近我特别爱哭,都快赶上林黛玉了!一场失声痛哭之后,心里果然不再觉得憋屈了。看着姨母衣服的前襟湿了一大块,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涵珊适才失态了,让姨母您见笑了!”“当着自家人的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宛如姨母一边轻抚着我的头发,一边和蔼的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要知道你在姨母心里面和泠嫣他们都是一样的。”听见她这么说,心里的感动满满的,又一次投进宛如姨母怀里撒娇,哀伤的心情渐渐平复。
“人家都说女子是水做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按照姐姐刚才的哭法,一个时辰准能接一大盆。”姨母继续拿着手绢为我轻拭眼泪,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时,感激得差点又哭出来。我不好意思的用手摸了摸半干的泪痕,想着泠嫣刚才说的话,一时间居然莫名的笑起来。“刚才还乌云密布呢,一下子就雨过天晴了。姐姐变脸比变天都快!”“你还说!”起身追着泠嫣在屋子里跑,她逃到姨母身后,朝我做了个鬼脸。看着我们这样姨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会笑就好了,你们俩慢慢闹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你们了。”说完笑着转身离开了。
和泠嫣两个在花园的池畔边喂鱼,小丫头这几天总是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手里的鱼食都洒在地上了也不知道。无奈的低下身,拂起地上的鱼食一股脑的全投进池子里,池里的锦鲤立刻浮了上来,原本平静的水面瞬时变得欢腾起来。这红色的鲤鱼伴着绿色的涟漪在眼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着这场景,人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都喂完了,姐姐我们走吧!”泠嫣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呢喃道。我摇了摇头说:“你找我来陪你喂鱼,结果到了这你却让我看着你发呆。鱼食都洒地上了也不知道。”“啊!”泠嫣恍然大悟的看着脚下。“不过我已经帮你喂过鱼了。”“哦!”说着小丫头的脸禁不住红起来。
起身拉着泠嫣来到花架下,两人背靠着围栏坐在花阴里谈心。“这几天你总是心神不宁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嘛!”我真诚的看着泠嫣。“我…”似乎是很难开口,小丫头踌躇了一下。“后天就是十五,清哥哥走了都快一个月了!”提起和沈穆清有关的事情泠嫣又不自觉地害羞的低下了头。“那天他托人送了粽子和姨母的回信,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他不是也可以写信的么!”“嗯…”听到她这么说自己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好。“姐姐,你说清哥哥他真的就那么忙吗?忙到连提笔写封信的功夫都没有!”“怎么会呢~毕竟离上次分别也没几天嘛!所以他才没有那么多话要用书信来表达啊。苏州这又不是没有卖粽子的,他特地差人送了嘉兴的粽子来,就说明他是个有心的人啊!”“真的?”“嗯,真的!”我点了点头,只是这番圆说不晓得究竟是为了安慰泠嫣还是为了说服自己?沈穆清的心思真的让人捉摸不透,也许我和泠嫣在他心里都只是小妹妹吧!但是我却希望在他心里自己和泠嫣又是不一样的,要知道他的好他的温柔常常会让人生出不只是朋友间的情愫,明明知道泠嫣也喜欢他,自己对他不该产生朋友以外的感情,可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原来不知不觉那一点点的喜欢已经渐渐变成很多很多,多的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哎~~”听见我叹气,泠嫣反倒安慰起我来了。“姐姐也有不开心的事情?那就说给嫣儿听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开解。”我又怎么好意思告诉泠嫣,我叹气也是因为她的清哥哥呢!算了,暗恋真的是件让人伤神的事情,有的为了他在这长吁短叹的还不如想想自己“第二个”十五岁生日要怎么过吧!试着深吸一口气把关于沈穆清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和泠嫣继续着其他话题。

也许我会穿到这里也是因为某些机缘吧,毕竟除了长相相似,李涵珊的生日和我的阴历生日也是一样的!今天一大早素儿就来伺候我梳洗,穿上一身新的淡紫色的群褂,坐在梳妆台前,素儿悉心的为我梳着头。所谓的及笄就是把头发盘起来,并用簪子绾住,在古代这代表着女子已经成年的标志。素儿将我两鬓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肩侧,脑后的头发则用簪子固定,绾了一个发髻。等头发梳好了,还帮我淡淡的化了个妆。“珊姐姐今天真好看!”不管什么时候,听见别人这么说自己总要先害羞脸红一下。“你不要总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吓人一跳好不好?”泠嫣笑着跑过来,“哪有,我进来之前有敲过门的,只是姐姐没听见罢了!”身后的素儿继续着帮我装扮,泠嫣在一旁翻弄我的首饰盒。“姐姐你看这个好不好?”说着拿出沈穆清送我的那只珠花。“我觉得和你今天的衣服很配。”还没等我做决定她就把珠花递给素儿帮我插在了发髻上。泠嫣左右细细打量了我说:“总觉得还是太素净了点。”说完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给,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含笑接过她的生日礼物,盒子里面是一支蝴蝶形状的景泰蓝的簪子,下面还挂着珠翠的流苏。“好漂亮!”看见我喜欢,泠嫣欣然的笑道:“我昨天可是在齐芸坊挑了整整一个时辰呢!”说着就将簪子拿出来斜插在我髻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经素儿和泠嫣一番悉心装扮后,镜中人的确是明艳很多。泠嫣拉着我起身在屋里转了几个圈,临了还不忘眯着眼睛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我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和泠嫣携手一起出了大门,泠峰已经站在那了,见他也在往我这边看,我笑着和他打招呼,就这么互望了一会,他突然别扭的别过头去。姨母随后就出来了,看见也是我满心欢喜道:“今天这样打扮真的很好看,你平日里穿得太素净了,今后都这么装扮才好。”我含笑应允了。心想如果每天都要花上一个时辰装扮,那可真是件累人的事情。姨母的轿子行在最前面,我和泠嫣随后坐着一顶轿子,泠峰骑着马走在旁边。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姨母都会去寒山寺烧香祈福,今天正好又是我的生日。
当我们从寺院回来时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下轿时就看见钟管家急忙跑去向姨母禀报什么。泠嫣拉着我往府里走去,身后的姨母突然喊住我说:“涵珊!”折回去想听她有什么吩咐,一旁的钟管家开口道:“今天上午,表小姐有位姓宋的朋友来拜访,我告诉他小姐随夫人烧香去了,他就留下了这封请柬。”姓宋的朋友?我能想到的就是宋大叔-宋惜福了,可他来找我有什么事呢?看过钟管家递来的请柬,原来今天是宋记商铺苏州分店开张的日子,宋大叔邀我去叙叙旧。“要不要姨母找人陪你一起去。”宛如姨母似乎有些不放心。“不用了,这位宋大哥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之前到苏州来我就是搭的宋记的商船。因为我曾经帮助过他,所以他才特地邀请我的吧!”听我这么说姨母也不再坚持,关照钟管家去准备了一份礼物,又吩咐轿夫送我去山塘街。“既然是故友,那就去看看吧。不过记得早点回来,今天你可是“小寿星”啊!晚上你姨父回来,一家人还要帮你庆贺生辰呢。”我感激的点了点头。“我会早去早回的!”
到了山塘街,这里还是一贯的熙来攘往,车水马龙。看着不远处挂满红绸的店面应该就是宋记的商铺了,接过轿夫帮忙提着的礼物,我告诉他们待会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一开始他们还觉得不太好,在我的再三坚持下,最后还是顺从的先回鄂府了。
走到商铺门口,就看见宋惜福像新郎官一样,一身华服在店门口招呼着宾客。趁他没注意到我,我挤到他身旁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刚抬起手想要和“大叔”打招呼时,耳边居然传来沈穆清的声音,“涵珊!”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见他正笑容可掬的站在身后,我举到一半的手就僵在那,宋惜福这时才回头看见我,“李小妹,别来无恙啊!”从沈穆清身上收回视线,我把礼物递给宋大叔,拱手道:“祝宋大哥开业大吉!生意兴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大哥不要嫌弃…”大叔听了欢喜道:“呈你吉言啊!”说着还塞给我一个红包。我含笑接过又寒暄着说了一堆吉祥话。“我这里比较忙,你和穆清先去酒楼等我吧,我随后就来。”听他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本来还想进去逛逛的,可是苏州人都喜欢“轧闹猛”,诺大的店面硬是给挤得水泄不通,这场景倒是像百货公司大甩卖一样热闹。
告别宋大叔,我和沈穆清先去了一水人家。一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彼此都没开口说话。其实我曾想象过再见他是会是怎样的场景,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真的见了面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