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之 弘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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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未试过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自从遇见她的那日起,她的一颦一笑就时常在脑海中闪现,她那样不坦诚的欺瞒自己,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怀着想见一面多于再也不见的心情,再三踌躇后我还是跑去摛藻堂找她,出乎意料的是-我在那见到了弘历和傅恒。
我的突如其来间接促就了一幕有“预谋”的闹剧——只因弘历曾借用“傅恒”的身份,为了圆谎傅恒变成了“傅清”,而莫名牵扯其中的我则成了“傅良”。弘历声称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帮傅恒,知道傅恒中意于她,他很乐意代他去求皇额娘成全。可傅恒不想勉强她,他希望她真心喜欢上的人是“侍卫甲”而不是家世显赫的富察少爷,彼此间的交往还是随缘的好!傅恒的这一想法倒与我不谋而合。好不容易遇见动心的人,我可不想将她拱手让人,若让她凭心选择,最终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于是我们三人立下了君子之约:不准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切顺其自然!唉~~~可无论我如何有心接近,她始终拘礼的与我保持着距离,最气人的是她面对傅恒时就能谈笑自如,每当看见他们如若无人般谈笑风生,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谁能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换来她的好感?我可不想在游戏一开始就出局!
为了避开傅恒和弘历单独见她,一下了学我就健步如飞的往摛藻堂赶去。行至御花园时又忍不住慢下脚步——雨后初晴,园子里的牡丹还未凋零殆尽,芍药便悄然绽放了。远远望去那粉白对映的花盏就好像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清丽笑颜,那样让人赏心悦目!记得一个月前还是牡丹初绽的时候,我就是在这里第二次遇见了她...俯身细挑了朵半开的***,正欲堪折时忽然记起泠丫头的奇怪嗜好——她喜欢有根的植物!无奈~为博佳人一笑,我堂堂五阿哥只能屈就的蹲在湿泥地里,背顶着过路宫人的诧异目光,手忙脚乱的挖着株芍药!
手捧着花枝,我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向摛藻堂。每一次挖空了心思想逗她开心,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她的无动于衷,但愿这一次能让她心有所动!“泠丫头,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气喘吁吁的跨进明间却不见她的身影,她这是上哪去了?
“啊~~~”听见里屋传来的叫声我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慌忙跑进西梢只见她脸色苍白的捂着左手,“怎么了?”
“没什么,刚练针灸时不小心扎了下!”她不以为然的说着,甚至没有抬头看我。
一时情急,我担忧的扳过她的手。“都扎出血了,还嘴硬!”她别扭的抽回手去,低头吹着伤口。“都说没事了!”
“没事?那你为何苦皱着眉?”要我说这丫头看医书看得都快走火入魔了!我只见过对人心狠手辣的,可从没见过对自己也能“痛”下“毒”手的!“你也太胡闹了!这人身上可分布着一百多个要害**,其中又有三十几处致命**,如果不小心扎错了,即使侥幸不死也难免落个瘫痪!你才看了几本医书就自研起了针灸,真不知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笨好!”
对面的她肩头微颤似在隐忍着什么,我侧身去看她的表情,“你...生气了?”她一把推开我,“才没有呢!”说完就调头往外跑去。
“泠嫣!”我急着追上去,“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刚才说话的语气或许重了些,可我也是因为担心你啊!”她不领情的甩开我的手,“你我萍水相逢,我不需要你的担心!”
原来在她心里我一直都是外人。我停下来气急败坏的喊道:“好...好,是我多管闲事、自讨没趣总可以了吧!”
“对不起...傅良,我不该把气撒到你头上。你说得没错,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她忽然转变了态度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哑然的僵立原地。她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善变?”
我决口否认,“没有!”
“回答的那么干脆,看来一定是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时常蛮不讲理的对你发脾气,你心里一定很烦我吧?”
“我...”其实我已习惯了你鄂大小姐的喜怒无常,因为我发现你的任性仅只对我,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在你心里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又怎么会烦你呢!
“你什么?”我的欲言又止害她误会了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有时真心话讲得太过直白也挺伤人的!”她绕到茶几前,“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作朋友来关心,可我当初还骗你说...你一再容忍我的无理取闹,不与我这小女子计较,我应该好好感谢‘傅大侠’的宽容大度才是。”说着端起桌上的果品匣子,笑递到我面前。“给。”我犹疑的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琵琶?”
“快尝尝看吧!这可是白玉琵琶,一般人还没这口福呢!”从江南到京城,由于路途遥远再加上这时令的鲜果不易保存,小小一颗琵琶运输到京需要耗费的人力与财力十分可观!皇阿玛不愿为了一己口福而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所以每年进贡的数量并不多,即使在皇宫也只有得宠的后妃和皇子才有这口福。额娘向来喜食江南鲜果,每年一有新贡皇阿玛总会命人送来翊坤宫。可今年的贡品还未进京,她这白玉琵琶又是从哪来的?“这琵琶是...?”
“是我家人托人带进宫来的!”她笑着说道:“家里人真的很疼我,知道我喜欢吃琵琶特地从苏州那么远的地方让人带到京城来。”眸光却瞬时暗了下来。随着她的目光落下,就看见茶几旁还搁着封信,看样子还没有拆封。‘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原来她是想家了!
我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又无从开口。“怎么光看不动手呢?”她跃步到身前从果匣里拿了颗琵琶在手中把玩,“难道你以前没见过琵琶,不知道怎么吃?”未及反应她就将剥了皮的果肉塞进我嘴里,满含期待的问道:“甜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甜。”不只因为口中水果的清甜,还因她刚才的举动让人觉得莫名的窝心。
“你刚进来时大声嚷嚷着给我带什么了?”对了~我的芍药还没给她呢!适才担心她出事便随手抛开了,低头在地上扫了一遍,那花居然被我丢在了门槛前的青砖地上。
我正准备弯腰去捡,堂外恰巧有人走了进来。“别踩!”我大喊出声,可还是晚了一步。懊恼得捶着身旁的几案,“我可怜的芍药~~~”
顺着罪魁祸首的靴尖往上看去,弘历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傅良你这是做什么?”这不速之客,我可没心情去理会他。
泠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旁,看着地上的残叶断枝问道:“这就是你要带给我看的?”
“恩。”我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否认,“不是的。”都被踩成这样了还怎么送她!
“就这么丢了怪可惜的!我记得芍药的根也可以入药...”顿了顿,她嘴角浮起一弯笑意,转身看着我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的丹皮吗?”
我笑点着头,独立一旁的弘历自是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秘密!她小心的捧起折成两断的花枝,自言自语般嘀咕道:“如果用扦插,不晓得还能不能活?谁去找个瓶子把它插起来...”
“我去!”我和弘历几乎同时回答,“我去!”
她抬头看了看弘历,又回头看了看我,然后将有花的半截枝干递给了我,“傅良你去里面的博古架上找个漂亮的瓶子把它插起来吧!”
“好!”我高兴的应道。起身略带挑衅的看了弘历一眼,他什么都爱和我争,可泠丫头还是比较信任我!正当我暗自得意时她却走向了弘历,“傅恒,你懂扦插吗?”
我抢白道:“这也交给我就可以了!”她不确信的看了我一眼,“这你也会?”
弘历幸灾乐祸的说道:“傅良他大大咧咧惯了,还是我来吧!”说完接过丫头手里那半截花枝,挑衅的回看了我一眼。“就种在上次那株牡丹旁边好吗?”上次?他们之间也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可以啊!那你们两个各司其职,我去茶水房泡壶好茶来。”
“泠...”我的嫣字还没喊出口,她就已经跑开了。
我和弘历对立在摛藻堂前,从上书房下了学隔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又见面了。我记得傅恒下午要当差,那他一个人来这做什么?
不等我发问,他先开口道:“我来找本书!你呢?”他明知我来这的目的却故意这样问,“也是来找书的吗?”见我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诗经.郑风》中有‘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的记载。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古时少年男女交往时互赠以牡丹代表了结情之约,在分别之时赠予对方芍药来表达惜别之意,故芍药又称作将离草,你怎么选这个送她?”
弘历的一句话全然搅乱了我的心绪,“将离草?”岂不是寓意着将要分离...“那我收回总可以吧!”抬头见他一脸戏谑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受他捉弄了。
***
今日傅恒不在,泠丫头的话明显少了许多,对面的她单手支着下巴,静坐在书案前垂眸翻着书。从刚才开始就只听我一个人好似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弘历向来对我道听途说来的民间轶事不感兴趣,才呷了几口茶就识趣的转进东梢间找书去了,空荡荡的明间又只剩下我和她两人。连续了几盏茶我实在沉不住气了,几步跨到她身前一把抽掉她手中的书。“既然那么想知道,为何不拆开看呢?”她不解的看着我,“拆什么啊?”
“当然是家书啊!”好几次看见她目光落在信签上,却又立刻别开了。她为何不敢拆看家书呢?
“不用看也知道,信里一定是嘘寒问暖的叮咛嘱咐!”她迟疑的拿起信封,“我不拆是怕自己看了之后会更想家...”
看见她眼里闪烁着泪光,我一下子慌了心神,“泠嫣~你别哭啊!按例皇上就要给宗室子弟指婚了,也许再过不久你和你的家人就会在京城相见呢!况且你在这也不是举目无亲啊~你的伯父和堂兄不都在京城嘛,你堂兄他可是很关心你的...”情急之下,我不觉又多说了!
“如果说接受指婚就能离开紫禁城与亲人相见,那我宁愿一辈子留在摛藻堂打杂也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不了解的人,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只怕是比与亲人分隔两地还要让人痛苦!”留宫的秀女都希望得到一段御赐的好姻缘,然后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如果能配婚给亲王宗室那可是旗下人家最大的荣耀,真没想到所有人心中皇恩浩荡的御赐指婚,在她看来却是痛苦不幸的命运束缚!这丫头的性格和思想还不是一般二般的奇怪!她忽然诧异的抬起头来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京城还有亲戚,我有提起过吗?”
“当然,你记性怎么那么差,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我笑着打哈哈,“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堂兄鄂容安如今也在上书房伴读?”她茫然的摇了摇头。“哈~我和容安可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你是他妹妹,自然就和我妹妹一样!你就把我当成是他好了,如果心里有什么委屈,或是想家了都可以找我来诉苦。要是宫里有人胆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头!”或许从我知道她是容安口中的“泠妹妹”时,我就在心里认定了她——我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噗嗤~”她终于又笑了,“哪有人像你这样攀亲拉故的!”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哪是攀亲拉故!”我信誓旦旦道:“我是真想把你当作妹妹来照拂,谁让你我投缘呢!”
“我哥哥已经很多了,不缺你一个!你若认我做姐姐,我倒可以考虑一下!”我的一片真心被她当成了玩笑话不说,临了还不忘故意刁难,“再说这宫里你不是有个妹妹,如果就是她欺负我,你怎么办?”
“妹妹?”忽然反应过来她是在指傅菡玥呢!这问题若让傅恒来回答一定会觉得为难,可我与她无亲无故,自然义无反顾的站在泠丫头这边了。“我...当然帮理不帮亲!”这么说只是不想她觉得我是重色亲妹的人!
怀抱起桌上的书叠,她语意深长的说道:“亲情和友情有时真的很难抉择!可无论站在哪一边,只要是凭自己良心做的决断就不会有错!”有时候她的果断,总让我觉得自己的想法于她而言太显幼稚了!她的所思所想我真的弄不明白,如果她能毫无顾虑的对自己敞开心扉,那该多好?第一次发现我是那么想要了解她!
负手站在一旁看她把读过的书放回到架子上,重又挑选着。摛藻堂里藏书丰富,真不明白她为何只热衷于看医书?“下次别再拿自己试针了!”很多时候她还是让人放心不下。见她笑而不应,就知道她不会那么乖乖听话。“你若真想钻研医术,不妨去太医院请教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御医,总比你一个人对着医药典籍瞎琢磨的好!”
“你说得倒轻巧,”她随手将挑好的书丢给我,转身继续就着书架找书。“太医院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嘛!再说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去那...”
“如果说我有办法帮你呢!只不过...”我的如果才刚出口,对面的她立刻转过身来,我都能看见她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什么办法?”
我示意她凑近,附耳道:“我可以拜托五阿哥,让他安排你进东药房当切造生,跟着那些宫外进来的医生从最基础的医术学起。不过要你装扮成小太监,你愿意吗?”这主意或许荒谬了些,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这样好吗?万一出了纰漏会不会害你受牵连?而且五阿哥会答应吗?...”她一口气问了好多会怎样,我都来不及回答。
“总之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只管说答不答应?”见她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免有些扫兴,“怎么,不相信我?”她连忙摇头否认。“有的去想事办不成会怎样,不如想想事情要是办成了你要如何谢我好了!”
她笑魇如花的看着我,那笑容任谁都招架不住。“如果我真能进御药方学医,那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往后你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办得到的,我一定义无反顾的帮你!”知道自己大言不惭的夸下了海口,她谗笑着补充道:“当然那些违背仁信礼义的事情可不行!”
“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么!”我故作生气地样子,她自觉理亏的低下头去。“倘若事情办成了,你叫我三声好哥哥就是了!”
“嘁~”她好笑的抬起头,“你我看着一般大,你怎么就确定自己比我大呢?再说了,事情若是办不成怎么办?”
她这是在怀疑我的办事能力!“我既已答应帮你,必定竭尽所能!如果事情办不成---随你要怎样!”我堂堂五阿哥出马,怎么可能办不成!
“那好。”她笑眯了眼睛,那样子就像是只狐狸。“傅良~刚听你训我说的那些,你好像对**位很有研究...”说着扳过我的手,“内经上说劳宫**是在掌心中第二、三掌骨之间,是不是在这里?”她的指尖轻划过掌心,让我心头莫名的一烫。“还有中冲**和少冲**...”
那天以后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早知道投其所好能换来她的信任和好感,我又何必做那么多耍宝的“傻事”!
***
时近立夏,京城的气候也一天天闷热起来!我再一次冲着堂内埋怨道:“外面太阳真的很晒,泠嫣你到底好了没有?”
“你再在外面等一会啊~等我绑完了辫子就好!”这女子就是麻烦,不过是换身衣服,需要磨蹭那么久吗?我让她试穿下小太监的宫服,可她让我在门外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吱~~~”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拉了进去。“怎么样?”对面的她笑眨着眼睛问自己。虽然易了装,可那普通的水灰色布衣衬在她身上却依旧好看!
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勉强还过得去啦!”我不自然的侧过身去,反手将腰牌给她。“记住晚上拿着这毓庆宫的腰牌到东药房去找孙医士,五阿哥已经差人吩咐过了,他会亲自教导你的。不过你也别待太久~戌时落锁之前记得要赶回钟萃宫去!”
“嗯。”她合着双手转到我跟前,腼腆道:“傅良~能认识你真好!”望着她纯真的笑容,如果和自己在一起时她总能这样乖巧依人那该多好!“想什么呢?”她重重的弹了下我的额头,而后捂着脸颊羞涩道:“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接着又夸张的拌了个鬼脸,“咦~你怎么脸红了?我刚和你开玩笑呢!”
“我...是在想事情,谁看你了!就会扮猪吃老虎,你刚那是不好意思的表情嘛!”我吃痛的揉着额头,“你这丫头脾气那么凶,出手又那么重,谁要是娶了你,恐怕会像龙丘先生(陈季常)那样遗憾终身的!”见她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我补充道:“不过若是没有遇见柳氏,陈季常的人生也许就像他的名字那样平淡无常了,你说是不是?”每次与她调笑,我总会心口不一,时常顾左右而言他。
不知道是我掩饰得太好,还是她故意装作不懂我对她的心意,总是避重就轻。“龙丘先生?陈季常??好啊~臭傅良,你居然拿我比作‘河东狮’!”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像‘河东狮’,我的意思是你对我就像柳氏对陈季常那样,不对...”情急之下又说错了话,“是我对你...”其实我是想告诉她‘我对你就像陈季常对柳氏那样一心一意。倘若今生无缘与你相识,那才是我终身遗憾的事!’可这么肉麻的话我又如何说得出口!
“你的意思是我就像柳氏那样泼辣刁蛮,时常欺负你是吧?”她气呼呼的瞪着我,“那今日我就让你尝尝这江南狮子吼的利害!”虽然打小在江南长大,可她骨子里还是有着满族女儿的脾性,绝对是那种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性格。
我曾尝过她掐、拧、扭、捏的四大“酷刑”,那滋味...可这一次我不躲也不避,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心里话对她说清楚,不给她回避的机会。“泠嫣~其实我...”原以为她顶多使劲拧一把来泄忿,谁知她改用哈痒这一招,她的手才碰到腰上,我就很没底气的败下阵来~~~“我错了...”谁让我最怕哈痒了呢!
“泠嫣~刚听见你说什么江南狮子头?是不是背着我们在里面偷吃好东西呢!”当傅恒与弘历推门进来时我正扣着她的双手,彼此抵着墙角推来攘去,“你们...在做什么?”这样孟浪的举动落在谁眼里都像是我在强迫她!
对面的两人铁青了脸瞪向我,这傅恒担心她还说得过去,可他弘历又是为什么紧张?回头发现她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了,一边使劲想从我手里挣开,一边低声劝慰:“傅良快松手吧,我保证不闹你就是了!”她这是在担心傅恒会误会吧!
弘历摆出兄长的架势训斥我道:“弘~傅良你快松开她!你们这样子成何体统?”说着就急欲上前将我和她拉开。
“四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一手将她揽到身后,随后才松开了手。“你们都觉得我会欺负泠嫣不成?”
她上前一步替我解释,可视线始终看着站在弘历身后的傅恒。“我和傅良刚才只是闹着玩而已!其实是我先闹腾他的,他才出手抵挡正巧你们进来看见了...他可没欺负我!”
误会解释清楚了,两人的表情也都松了下来。“泠嫣,你怎么穿成这样?”从进门到现在,他才发觉到异样。
“我...”泠丫头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一直以来她对傅恒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可这一次我和她约定过不能告诉其他人的,这是我俩的秘密!“上午去浣衣局看如意时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她那只有太监的宫服,所以我就随便找了身干净的换上。我这么穿是不是很奇怪?”我在一旁暗自发笑,这丫头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傅恒笑着伸出手去-替她将鬓边的碎发箍到耳后,她低眉顺目的站在那也不避闪。不知是害羞还是光照的缘故,她的耳朵透明般的泛着红,从我这个角度恰巧可以看见她耳廓上淡淡的绒毛。傅恒的手始终停留在她耳边,当我以为他会情不自禁的抚上她脸颊的时候,他却只是抬高了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要是再带顶帽子就更像小太监了!”果然他和我一样,迟迟不敢跨越那一道界线!
“是吗?”她顺势学做小太监说话的样子,“小泠子给傅二爷、傅四爷请安!”把一直板着脸的弘历也逗乐了!
“小泠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人?”我提醒她道:“这除了二爷和四爷,可还有五爷呢!”她充耳不闻的别过头去,“哼~我才不要呢!叫你小良子还差不多!”
“你这丫头!”我才举起手,她就躲到了傅恒身后,“傅清~小良子他欺负人!”总觉得泠嫣对傅恒特别的依赖,每次看见她叫“傅清”名字时眼里流露出的温柔就让我莫名的窝火!抬头看向身旁的弘历,突然发现他看他们的眼神也和自己一样,难道他...?
“你手上戴的这是什么?”傅恒的问话打断了我对他的探究。再抬头时弘历眼底平静无波的看着眼前人调笑,适才从他眼里流露出的妒忌情绪就像是我的错觉一样!
她笑着将手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如意给我编的雏菊戒指,好看么?”她将戒指从手上抟下来放到手心里。“听说过雏菊花的花语吗?”
我和傅恒不约而同地看向弘历,我们之中就数他学识渊博,可这一次泠丫头居然把他也问倒了!他拿过戒指细细打量着,“这不是夹杂在花圃中的野花嘛!这不起眼的小花也有寓意?”
“野花怎么了?你们这些读书人可真俗,只知道用‘梅、兰、竹、菊’来标榜君子气节,却时常忽略身边这些最平凡却也最可贵的事物——就像这不起眼的雏菊花!你别看它小,可它的生命力却很旺盛,它不需要精心的照料,只要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就会生长开花。所以雏菊花的花语代表着坚强,这是草根阶级特有的精神,我想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是不会懂的!”我们三人被她说教的哑口无言,就连一向能言善辩的弘历也无从反驳。
“被你一说,这不起眼的野花倒成了难能可贵的宝贝了!”我从弘历手里截过草编戒指套在左手小指上把玩,“泠嫣你的手指好细啊!你看~这个戒指我用小指都套不进。”
“你别那么大力扯啊!”她急忙从我手上夺回戒指,“这是如意按照我左手无名指大小给我编的,你自然带不进去!”
“为什么?”我们三人同时好奇的望向她。她含羞带笑的将戒指戴回到手上,“传说男子左手小指的粗细会与他命中注定的女子的无名指粗细一样!所以...想知道他(她)是不是你的有缘人,只要拿出自己佩戴的戒指试一试就知道啦!”我只听说月老会在有情人的小指上缠上红线,她这有关戒指的传说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呢?“在我们那,男女定亲都会送对方一枚戒指,成婚之前戒指是戴在右手上的,成婚后戒指就改戴在左手上。因为左手的无名指与人的心脏相连,所以将代表着神圣婚约的戒指戴在彼此的无名指上-喻意着心心相印!”
原来她也相信命中注定!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左手,我的小指戴不上她无名指的戒指,是不是意味着我和她不是彼此的命定呢?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落过...
“干嘛都盯着自己左手发愣啊!”她好笑的看向我,“传说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它有着美好的寓意,你们不会真的相信我说的那些吧?”
“你刚说的都是骗我们的?”出乎意料,开口的人竟然是弘历。
“谁说我骗人了!”她不满的撅起嘴,“像你们这些旗上人家的富家子弟将来还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刚说的传说只适合那些能够一心一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妇——就像我阿玛和我几位伯父都只娶了一位福晋,你们做得到吗?”
“纵然弱水三千,也只取其一瓢饮!”弘历好笑的摇头叹道:“人世间的情总有着太多的无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正要做到谈何容易!”
我和傅恒几乎异口同声道:“我可以!”弘历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俩,就像从不认识我们一样。
“你们俩干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如果真有这份心,留着好好对待你们将来的福晋吧!”我和傅恒无奈的对望一眼,她又选择刻意回避!难道她真不明白我们对她的心意?“差点忘了!”她神秘兮兮的跑到一旁,从食盒里拿了什么藏在身后。“再过几天就是立夏了,依照江南的风俗,每逢立夏人们都要吃立夏蛋的。记得小时候的立夏节,好婆都会将煮熟的咸蛋装进彩线编织的绳套里给我挂在身上,她说这么做能祺福平安和健康!”她摊开双手,手心里躺着几颗画有表情的鸭蛋。她把笑容明朗的那颗给了傅恒,“这个是给傅清你的!这个...”她犹豫着伸出手去-雪白的蛋壳上画着张冷峻的表情,“是给傅恒的。”
弘历看了皱眉道:“为何画给我的就这么严肃呢?泠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难相处?”
“怎么会...”忽然发现面对弘历时她总是习惯的低着头。
“因为四哥思索时的样子就是这样,表情严肃得让人不敢接近呢!”我替丫头回答道。“这个一定是给我的吧~让我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了!”不等她递给自己,我就迫不及待的从她手里夺了过来,“泠嫣你也太厚此薄彼了,我笑起来眼睛就这么小?不行~你画得太难看了,我要重画!”
“你不要就还给我!”她踮脚来抢,我举着鸭蛋跑到书案边拿笔重画了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原来那两条斜线当做眉毛还差不多!“这剑眉星目的看着才像我嘛!”她朝我扁了扁嘴,“没见过像你这样臭美的!”
“事实摆在眼前!”我凑近道:“你每天对着我,就没发现我长得好看?”对面的她笑得花枝乱颤,“傅良你真的很自恋呢!”
自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呢?”我用鸭蛋敲了下她的额头,因为蛋壳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在她眉心留下了一大块墨斑,她急忙用手去擦反而弄花了妆。“傅良~都是你干的好事!”她生气的样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应该是花猫才对!“你给我站住!”虽然和她在一起时总免不了小吵小闹,可每日留在摛藻堂的这一个时辰却是我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候!她有时温柔可爱、有时刁蛮任性、有时古灵精怪...那些自然流露出的率真脾性是那样的难得!
“泠嫣你是属乌龟的吧~跑得这么慢怎么能追到我?”只顾着与追逐在身后的她调笑没有看清前路,一不留神撞上了前排的书架。后面的她也停顿不及一下撞到了我后背上。眼看着最上层堆放的书册摇摇欲坠的倾下来,“小心!”我不假思索的转身环抱着她,一心只想护她周全!“哼~~~好痛!”掉落的书册全砸在了我后背上。
她担忧的抬起头来,“傅良~你没事吧?”我还没开口回应,后脑勺又被掉落的书册砸到了。我的唇恰巧磕碰到她的额际-就像是落在眉间的轻吻。弘历和傅恒闻声赶了进来,恰巧撞见这一幕。这一次我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她表情错愕的看着自己,我还以为她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知她忽然笑了起来,“傅良~你长胡子了!你这样子看起来好好笑!”胡子?伸手摸了摸嘴边,低头一看原来是墨,一定是刚才...我用沾了墨的手去刮她的鼻子,“还笑,你自己也比我好不到哪去,都快成小花猫了!”
她用力的一拍我的肩膀,“还不都是你害的!”我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她敲得太大力而是正好碰到了受伤的地方。“你怎么了?”我摇头说没事,她还是不放心。“还嘴硬!快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有没有瘀伤!”
“脱衣服?这未免也...啊~泠嫣我自己来就好了!”僵立一旁的傅恒脸色比我还难看,再也按耐不住的拉开我和她,“还是我来吧!泠嫣你能回避一下吗?”
“要我回避?”泠丫头好像突然意识到男女有别,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那我先出去了!”看见她害羞尴尬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暗喜-原来她不是刻意回避我的心意,而是...她对这些事情反应比较迟钝,真是个单纯的丫头!挑帘离开前她还是犹豫着回过身来,“要不要我回去拿化瘀膏来?”
“不用麻烦了!”弘历断然拒绝道。“我们会陪傅良去太医院的,你不用为他担心!”说完就和傅恒两人左右挟着我离开了摛藻堂。
我边走边埋怨道:“谁要去太医院了!”这弘历就会替我自作主张!他强压着我的肩膀,“弘昼你今日可玩得太过份了!还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什么吗?你不该利用泠嫣的同情心接近她,这对傅恒太不公平了!”在他看来我刚是在施演苦肉计吗?
我不屑的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究竟是傅恒觉得不公平,还是四哥觉得不公平?四哥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难道你也对泠嫣动心了不成!”
“没错!”我以为他会决口否认,没想到他那么干脆的承认了。
傅恒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弘历你刚说什么?”他强抑着自己的情绪,“你也喜欢上泠嫣了?...在你心里究竟把菡玥置于何地?”
相较傅恒的激动,弘历显得很冷静。“我把菡玥视为知己,她真的是很好的女子,可我对她绝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但泠嫣就不一样了,你和弘昼应该很清楚——她的纯、她的真、她的美、她的好...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的那些动人之处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上她!傅恒你知道吗...直道刚才我才发现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隔着咫尺之遥,漠然相对的两个人各自怀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傅恒隐忍着抬起头来,“那我是不是应该选择放弃?”不等弘历回答他就决然的拂袖而去。弘历紧张的追了上去,“傅恒你听我解释...”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傅恒对弘历发脾气!不过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自己喜欢的人,换成是谁都会生气的!
起初我以为冥冥中的相遇只是我和她,谁知她与他们的相遇也似命中注定般避无可避!原本两个人的因缘际遇,无端又多出了两人,这月老还真会与人开玩笑!所庆幸的是万千娉婷之中还是让我遇见了她,就像弘历所说的——感情是不能相让的!决定的权利并不在我们,而要看她的心会选择谁…只是不知她小指上那条隐形的红线究竟会牵向哪一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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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引自-----蝶恋花-----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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