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若身微微一震，有些心虚的目光探向锦辕，却惊异的发觉，锦辕的双眸比初见时还要寒冷，除了一望无底的深冷幽黑，再无其他。
“你们来了啊……”她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
苏挽歌如同利刃一般的目光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缓缓开口，“你是温大人派来的？”
那声音不高，却冷冽如刀，带着莫名的气势，让弘若的脸瞬间惨白。
他们都听到了？！
“我……”弘若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辩解么？辩解什么？
“我已经查明，你并非孙乾的侄女，而是昶安城里一名普通民女，是温大人帮你伪造身份，送你进宫的么？！”
“温大人送你进宫做什么？他是想控制殿下，还是想谋害殿下？！”苏挽歌步步紧逼。
弘若微微后退了两步，面对咄咄逼人的苏挽歌，她心里只有恐惧和慌乱。
“我没有……”她竟是惶恐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锦辕。
“我问的，便是锦辕殿下想问的，弘若姑娘，请尽快回答我。”苏挽歌上前一步，纤长的身彻底阻拦了她投向锦辕的视线。
“不是这样的……”弘若又退了两步，肩膀微微的颤抖着，手脚也在瞬间变得冰凉。
脑却突然异常清晰起来。
她什么都不能说，如果锦辕动怒了，温大人将会永远失去他的信任，他们之前的所有谋划部署，为了扶植锦辕所花费的心血，也都会全部付诸东流！
温大人说过她只是一颗棋，她没有尽好棋的本分，让锦辕识破了目的，但是她不能让自己打乱整盘棋局！
决不能说是温大人派她来的！
“上次来东圣院见到你，我便起了疑，何以礼部侍郎的侄女，会大字不识一个，现在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你根本不是孙乾的侄女！你接近殿下，花言巧语，种花养草，全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让殿下看上你，带你飞黄腾达，连带着提拔你身后那一群小人一起平步青云！弘若姑娘，我说得对不对！？”苏挽歌字字如刀。
不是，不是这样的！
弘若突然如同哑巴一般失了语，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呐喊，几乎要破胸而出，
她没有！没有这么不堪，没有这么功利！她对锦辕说的每一句话，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真心，她根本没有想过要从锦辕身上得到什么！
她当他是朋友！
她只是……喜欢他而已。
“说出你进宫的目的，说出你背后的人来，殿下或许还可以网开一面，饶你性命！不要以为不开口便什么都可以隐瞒，方才你送出去的小太监已经被我们带来的人扣下，送往了尙官监，廷杖之下，他还有什么能瞒住我们？弘若姑娘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和他对质么？”
那小太监竟被扣住了么？！岂不是温大人也无法知道情势有变了？弘若想到这点，更是慌乱起来。
“不关温大人的事，我在宫外认识了锦辕，便想攀……攀上枝头做凤凰。”弘若咬咬牙，说出这句话，随即红了眼眶。
苏挽歌看向弘若的凌厉眼神突然软了几分，毕竟都是女，将人逼到这份上，任谁都有些不忍。
只是……奈何她们都身在这一团浑浊之中，身不由己。
“那你是如何能够获取礼部侍郎孙乾侄女这个身份的？方才那小太监为何又要说出那番话？！”
弘若不知道他们究竟听见了多少，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和温大人之温皈寒是好友，这个身份……是他帮我谋取的，今天那小太监口中所说的温大人，是指的温怀远大人的儿，温皈寒。”
温大人位高权重，身份也愈加敏感。说是皈寒，他毕竟年纪小，可以说是年少无知，浅薄轻狂才与她同谋，温大人至多担一个管教不严的名声。
温大人不倒，皈寒便自然不会有事！
这是她此刻唯一还能理顺的一个念头。
苏挽歌想不到弘若竟会这样说，实际上她和锦辕来到房门外的时候，那小太监正好高声说，“……以后得叫太妃了……”
而之前说了些什么，他们都无从得知。
柳眉微皱，她又问道，“据我所知，温皈寒仍在读书，尚未入仕，有什么能耐帮你谋得一个这样的身份进宫来？”
“首辅之，想要巴结他的人很多……”
“这么说，是你首先想接近殿下，求的荣华富贵，所以才去找了温皈寒帮忙，允诺成功后给他好处？”
“是。”弘若闭了眼，轻声吐出这个字。
从这一刻起，从说出这个字的这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锦辕所以为的那个弘若了吧……
她就已经彻底的远离了锦辕，从此再见不是仇人，便是陌路了吧？
抑或是，连再见的那天都不再有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切本来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利用了锦辕的善良和信任，要将他推上皇位的阴谋。
谁都没有办法，温大人必须要这么做，锦辕也必然无法容忍，而她，只是一个夹在中间付出了真心，却要承认自己虚情假意的傻瓜而已……
“你……”
“攀上枝头做凤凰么……”锦辕低低的声音突然响起，“弘若，这是你的心里话？还是，你在保护着什么人呢？”
弘若惊愕的抬起头，目光越过苏挽歌，看向锦辕。
那双黑眸依旧沉沉，没有半分意料之中的震怒神色，却也无法让人揣度出半点情绪来。
“我……”
“温皈寒有一个做当朝首辅的父亲，还有什么是他想要而不得的？你来到我身边，又能给他多少好处？”
锦辕的话远不及苏挽歌锋利，却让弘若顷刻间失了言语。
可以言之灼灼的欺骗苏挽歌，却再也没有办法编出谎言来欺骗锦辕。
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想要剖心掏肺的对他。再对他说谎，便如同在自己身上割肉，说一句，便割一刀，如同遭受凌迟之刑。
“你们做出这个决定，还牵扯了孙乾，又怎么绕得过温怀远？”
“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要荣华富贵，所以才来到我身边，我不会怪你。”锦辕缓缓开口，“但你若是对我有所欺瞒，弘若，我便不会再原谅你。”
锦辕凝视着她，一双黑眸仿佛可以看进她心底去。
“没有……没有骗锦辕，是弘若贪慕富贵，所以才……”弘若咬唇，微弱的说出这句话。
她不知道锦辕能够猜到多少，可是她不能去赌，因为没有把握，所以只能尽本分，不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够了。”锦辕缓缓的闭眼，掩去眼中所有情绪。“弘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这句话，如同宣判了死刑。
之前苏挽歌那么多凌厉的话语，都比不上锦辕这淡漠的一句，如同顺着疾风而来的利箭，狠狠**胸口，疼痛顷刻之间入骨。
弘若睁着明净的双眼，看着锦辕从她面前走过，不曾转头再看她一眼。
冷峻的侧脸如同塑像，面容冷漠一如初见。
她明白，从此清风明月，他肩上的那一抹月光，他面上的一抹笑容，他眼底乍然掠过的一抹温暖，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联。
“锦辕……”
喉间仿佛呜咽般的抖出这两个字，却没能让锦辕停留一步，只有走在后面的苏挽歌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格外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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