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不消多言。
那队鸣棠亲军的队长一见躺在小庙地上的闻原,脸色一变,眼睛精光四射,扫向四周,眼光到处无不惊惶低头,人人自危。
那队长是极精明的人,一瞬间也就明白了个**不离十,冷哼一声,挥袍单腿下跪,朗声道:“玉棠城镇北王属下兰龄,奉命先行前来迎接小郡王君闻原殿下。”
原本伏在闻原身上哭泣的妹妹听了,心头一震:原来爹爹是玉棠城小郡王君,来历真的非凡。但立刻又欢喜:如今这些人来接爹爹,那,那爹爹不就有救了?
绝望之后又获希望,泪珠尚亮晶晶地挂在脸上,惊喜的光彩已经闪耀起来。
等回过神来,耳中听见那兰龄正向下马持缰候命的亲兵令道:“殿下身受重伤,还不快去找担架来,抬殿下到村中就医。”
一小队亲兵一躬身,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兰龄又令:“这帮村人想必是害殿下如此的原因,全部绑了带到村中,等小郡王亲临后处决。”
话音刚落,只听“铮”一声响,亲兵们抽出刀来,向村人围去。
村人多数未曾离开过村子,也不知道这队兵竟是王室禁卫,更不知道“小郡王”是多大的官,只是看那看起来威仪非凡的将军都向闻原下拜,立时猜想也许闻原的来历很不得了,是什么“郡王王君”,想必是大官家的人。
他们虽然畏惧官家,更对官兵畏之如虎,但想到闻原又不是自己动手打的,居然心里还有点幸灾乐祸,俱想:这下那黄氏非受点教训了,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谁想那将军却不分青红皂白,下令一律抓了,这时才觉大事不妙,大呼小叫,哭天喊地,却也不敢违抗,只是抹着泪大骂:“黄氏你个混蛋,是你将闻相公打的,如今却害得我等受累。”各种恶毒下流的污言秽语平日不敢说的,今日统统招呼到黄氏、张大户身上。
那黄氏和张大户早认出那队官兵的来历,如今又得知闻原的身份,早已面如死灰,腿抖得站不住,软瘫了下去,任亲兵绑了起来,也不抵抗,竟是存了死的心了。
那张大户抵不住,眼泪垂了下来。黄氏却还硬气,看妻主那付孬样,骂道:“哭什么,大不了一死——”说到最后也有气无力了。
兰龄只是斜眼冷笑。
那些亲兵效率甚高,眨眼间已将担架寻来。兰龄吩咐将闻原小心抬上去。
妹妹握住爹爹的手,不甚放心。“爹爹。”
兰龄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握着闻殿下的手,心里立刻猜到必是闻殿下当年带走的郡王长女,温言笑道:“小殿下放心,我等奉小郡王令先行前来迎接,稍后片刻小郡王会亲来迎接殿下父女,随伺良医定能让殿下转危为安。”
妹妹点点头,心中却依旧担忧。爹爹被打得如此严重,真的会没事吗?如果爹爹死了,那,那我……不,爹爹不会死的,爹爹不会扔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一想到个“死”字,妹妹眼中含满泪水,竟无法忍耐爹爹抛弃自己离去的想法。心中暗暗祈祷:“上天啊,你已经让我失去了家人一次,现在千万不要让爹爹再离开我了,求求你了。”
派几个身体强壮的亲兵负起担架,兰龄笑对妹妹:“小殿下,请让我带你到村中去。”
妹妹点点头,目送爹爹躺在担架上远去,扫了一眼正鬼哭狼嚎的村人,也顾不上他们,只对兰龄说:“请好好对庙里的师父。”
兰龄笑道:“在下省得。”对副将吩咐几句,看妹妹频频张顾闻原去的方向,心中称奇:“料不得小殿下与闻殿下如此父女情深。”
向妹妹一拱手,道:“小殿下忍耐片刻。”抱起妹妹上马拥在怀中,一夹马腹,那匹高头大马“的的”飞奔起来。
妹妹坐在马上,却被陡得晕头转向,叫苦不迭。来到这里后,她哪有机会骑马?!就是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属于四体不勤的人种,旋转木马倒还骑过,可哪有可比性?
紧抓着兰龄的衣服,却又被她的衣甲硌得苦不堪言。幸好到村中路甚短,一会儿就到了。
甩甩头,却见兰龄昂着头注视这村口,声音高昂:“小郡王赶到了。”
说话间,远方一大队人马奔驰而来,为首一人奔到兰龄面前,马也来不及停稳,一边勒马一边急问:“本王王君可在?”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妹妹心知必是小郡王,算来是自己的母亲,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身穿银色绣满大朵牡丹的绸衣,腰系五彩宝石玉带,眉长入鬓,顾盼间神采飞扬,艳光四射,威仪非凡,让人赞道:“好一个神仙人物!”

妹妹一瞬间也看傻了眼,不由自主地想象她和爹爹站在一起,一个如牡丹盛放,一个如玉竹临风,真真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兰龄跳下马,恭恭敬敬地行礼后道:“殿下,闻殿下已送往村中,属下正送小殿下来。”
小郡王也一眼看见了她,眼眶一下子红了,跳下马扑来:“音音,音音,我儿,我终于再见你了。”紧紧将妹妹抱在怀里,使劲揉搓,已经泣不成声,爱女之情表露其外,毫不掩饰。
妹妹却傻了:‘音音’,是指我?怎么又听到前世的小名了?却又被小郡王勒得难受,挣扎起来。
小郡王哭够了,捧起她的脸细细的看,鼻子一酸:“看我儿这般纤瘦,这十年来想必受苦了。可怜我,我也十年没看到我儿了,真是想死我了。”又“呜呜”哭了起来。这小郡王竟是个真情真性的人,哭笑随心,毫不掩饰。
妹妹也被她的母爱之情感动了,鼻子也酸楚起来,跟着流下眼泪。想起前生母亲对自己的关爱,也是一般强烈,泪眼朦胧中前生母亲的影子与小郡王重合起来,不禁想:我好幸运,今生又有了一个爱着我的母亲。心底微弱的抗拒也消失了,浮起一片柔情,柔柔喊道:“母亲。”
小郡王听她一喊,眼泪顿成瀑布之势,断然一时是止不住了。
兰龄等小郡王心情稍稍平歇后,上前禀道;“殿下可稍后再和小殿下叙母女之情,属下禀告,闻原殿下身受重伤,目前尚在危急中。”
妹妹刚见母亲,心潮激动,一时忘了,如今却记了起来,慌急求道:“母亲,快救爹爹,爹爹被人打伤昏迷不醒了。”
小郡王“簌”地立起失声叫道:“什么?阿原受了重伤?”一时间恍然无主,神思涣散,聚不起神来;而心脏却仿佛被小刀乱绞一般,疼得透不过气。
兰龄上前一步,道:“闻原殿下身受重伤,还需立刻救治,请殿下冷静,莫慌了神。”
小郡王立刻定下神来,却发现已经满身冷汗,转身大声吩咐:“快将随行的姜太医叫来。”有士兵应喏,飞奔到后面陆续行来的大车中传郡王令。
小郡王却飞身上马,急匆匆叫道:“兰龄,你将小殿下带好,我要先去看王君。”话音未落,人已去远了。
兰龄应喏,看小殿下依旧哭丧着脸,泪珠莹莹,取下了头盔,温柔劝说:“小殿下,姜太医是玉棠城中圣手,医术妙绝天下,小殿下尽管放心。”
妹妹抬泪眼看她,闪烁不定的火光却映出一张雪白温柔的脸,杏眼桃腮,笑意盈盈,哪像先前那个行事果断狠厉的将领,楞楞点了个头。
兰龄看她娇憨的样子,嘴一抿笑。
小郡王坐在闻原的身边,看着他那张青肿受伤得严重的脸,眼一酸,差一点又流泪了。
姜太医诊断处理一直忙到五更,而她也不休不眠地守在一边,顾不得连夜赶路的辛劳,眼不眨地盯着十年梦里人,生怕念念了十年的人在她眨眼间又不见了。
好不容易,满脸倦容的姜太医才微笑着说:“恭喜郡王,王君已经脱离危险了。”
这时,一直吊在半空、被闻原的伤势扯得紧紧的心才落了下来,让她舒了一口大气。
王君殿下脸部的伤尚是皮外伤,只要不断敷上疗伤圣品冰晶果膏,半月内应可无碍;只是,王君殿下似乎被人用力踢打胸部,断了三根肋骨,臣虽已接上,但要长好,恐怕至少需要半年,而且千万动不得气。另外身上有多处皮肉伤,也需要慢慢痊愈。
握着闻原的手,看闻原沉睡的脸,脑中回想起姜太医的话,小郡王心里又沉重又伤痛。
“禀王爷,兰将军求见。”
小郡王沉声道:“进来。”
怜惜地看着闻原,不动声色地听着兰龄审讯村人后的禀报,听完后笑了一笑:我的阿原居然是被这些人折磨成这样的,而且居然是这样一个理由——通奸!哈哈,阿原他那样骄傲,怎么看得上那个猪狗一样的东西!
想到这儿,又笑了一笑,但那双眼却笑意全无,渐渐凝聚起风暴。
屋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黑云压压欲摧城,让那些近侍恐惧得低下了头,钉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兰龄却不动声色,拱手问道:“殿下,该如何处置污蔑殿下的人?”
小郡王抬眼悠悠地看看上面,悠悠地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