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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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流过,转眼又是五年。
萧音已经在去年行了成年礼。
看着爹爹欢喜微润的眼睛,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夏日,繁星如钻闪烁美丽的夜晚,坐在葡萄藤架下。
夜凉如水,流萤似火。
萧音坐在凉榻上,慢慢给枕在她腿上的萧香打着扇子,不紧不慢清清嗓子。
萧音的独家故事会开场。
悠悠考虑今天讲什么故事,围在一旁的人等不及了,纷纷催促:“还想什么,你不是装了一肚子故事?!快说!”
萧音笑笑,“也该想想说什么好啊?”
她不紧不慢地看看天空,看繁星满天。今天就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吧。
悠悠开腔:“从前,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有许多美丽的女儿,其中有一个特别能干的女儿,名叫织女——”
却有人嘀咕:“天上哪有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不是散花娘娘主导天宫吗?”
顿时被叱:“你傻呢,都说是音殿下假托几个神仙名字讲的故事嘛,怎么可能去用散花娘娘的名字?!那多不敬。”
又被人嘘:“还听不听了?别打断音殿下的思路。”
萧音微微一笑:“这织女来到凡间,遇上了一个名叫牛郎的小伙子,看他勤劳能干,就喜欢上了他——”
又有人插嘴:“那织女也是天上神仙之女,怎么可以看上一个小小的人间男儿,又不是好出身人家,不配不配。”
众人恶狠狠瞪向他:“还听不听啦?再打断音殿下的话,饶不了你!”
随着萧音不紧不慢的腔调,中国美妙的民间故事娓娓道来,让一众人大气不敢出,听得如痴如醉。
结束许久,萧音觉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看一眼四周,众人仍在回味,轻轻一笑。
许久,才有年轻侍人面色酡红、一脸向往地说:“像天女那样高贵的身份,居然让一个农家男儿当正君,真是,真是,还愿意陪他过贫寒日子,唉,那牛郎真是好福气。要是,我也——”浮想联翩,却也害羞地说不下去。
也有多愁善感的人叹道:“再喜欢又如何?可叹身份终究不配,最后还不是被王母娘娘狠心拆散了?唉。”
也有人瞪向天空,问萧音:“殿下,你说的银河在哪里?织女星和牛郎星在哪里?”
有年轻侍人合掌兴奋道:“对啊,殿下,我们也想在七月七日拜拜织女,求一个好姻缘——”越说越脸红,声如蚊鸣,却眼光兴奋。
众人笑他不知羞,却也期待看向萧音。
萧音淡淡一笑,心道:“我在现代又不喜欢天文,也不喜欢观星,怎么知道在哪里?北斗七星我倒知道,可是这天空和那天空的星一样么?”
面上却如常,说道:“我这故事也是编的。如果你们相信,可以在天空找找,说不定也能找到银河呢。”
众人虽知道这故事是音殿下编的,但听她讲得有头有尾,绘声绘色,故事又如此美妙,心头倒愿意相信是真的,纷纷抬头找起心中的银河来。
却有人指着天空道:“快看,那边繁星云集成带状,是不是就是银河啊?”
“在哪儿?咦,真像!好,且待我来找找织女星。”
众人皆作抬头寻觅状,连萧香也好奇地蹦下地,挤到人群中问:“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萧音含笑看他们,自顾自喝酸梅汤,且让他们找去。
她的故事会开张于四年前。
自从萧静夫妇到崇光后,府里一下子沉寂下来,郁郁寡欢了好久。
萧影看也不是办法,就在春天紫藤花开的时候,在府中紫藤花园中办了个“紫藤诗会”,请了不少玉棠城中达官贵人的小姐公子来府中,吟诗作对。当然,萧音肯定是要到的。
萧影看园中紫藤如缎流泻,笑道:“不如以紫藤为题,大家作一首诗吧。”
萧音看他们纷纷叫好,心头却愁死了。她在现代哪里学过作诗?到这里后虽然爹爹教过她一些知识,但是她兴趣缺缺,懒得学什么平平仄仄。
这会儿可不是要出大丑?
如果说什么诗都行,她倒在现代时背过一些,可是偏偏是定题诗!叫她哪里想的起什么有关紫藤的诗?而且越急,脑子越乱,窜来窜去,都是些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下霜”、“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之类的,词藻华丽一点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想改头换面剽窃一番都不行。
等众人吟完,一个个期待地看向她时,她面容一整,一笑:“光是吟诗太没趣了。而且,不怕大家见笑,我不大会做诗的,要我做首诗来,真是要我的命。”她先揭了自己的短,自打了嘴巴,别人也就不好意思笑她了。
萧影笑道:“不会也不是不行,可是大家都作了,你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吧?况且,你说什么算有趣?”
萧音一溜眼睛,“我会讲故事,就讲个故事吧。”
大家失笑,但看她小,也不怎么嘲笑。
那叫棠真的少年却没笑,微微皱眉,似乎替她担心,怕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萧音也将众人情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笑说:“我虽然不善作诗,但讲故事倒是还行,且保证是你们没听过的。”

要故事还不简单吗?她从小最爱看故事,民间传说、各国童话、神话、志怪故事等等装了一肚子,更不用说上大学期间看的几千本言情小说。
就算立刻想不起内容,但是故事套路她是熟得不得了,随口都可以编一个。还怕讲故事?!
想了想,立刻将《聊斋》中一个牡丹花妖的故事,来个改头换面,套到紫藤花上,娓娓道来。
就说蒲松龄编的故事你们听过吗?看四周众人入神痴呆状,她心中微微得意,眼睛含笑,分外明媚。
许久萧影才叹道:“哪里来的如此神奇瑰丽的故事!原来花也有魂,有情有义,人却不如了。”
众人也没料到这小小姑娘居然才思敏捷、口齿伶俐,想象力又丰富,居然马上编了个如此瑰丽美妙的故事。花魂月魄,想起来何等诗情画意,荡人心魄。
比起以往在史书中读到的、歌功颂德祖宗神迹的乏味故事,不知道有趣多少。
原来这小小的音殿下居然是个讲故事的好手。的确,听她讲那些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故事,确是比吟诗有趣多了。
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一点惊异。
萧音看他们的眼神,也知道他们心头在想什么了。暗道:惭愧,惭愧!不是我的功劳。蒲松龄蒲老先生,你写故事也是让人看、讲给人听的,就不要介意我小小借用一下吧。况且,你那时代也不讲究知识产权法。咳,自我开脱得要脸红了。
为了避免再想下去真要羞愧得自爆,她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却没注意到一个少年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替她高兴,欢喜的眼神默默注视着她。
这之后,小郡王女音殿下擅长讲故事的消息就慢慢传开了。来听她讲过故事的都称赞她文思不凡。
虽然也有人说她那不过是雕虫小技,讲的全是野史乡闻,不登大雅之堂。又说,身为王女,应当正经学问,好好研读经籍史书;即便不是,也应做吟诗作对、阳春白雪的高雅之事,怎么可以胡思乱想,净想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但是,大家都十分喜欢听,听了也不止,还要记住回去讲去。这样一来,萧音的故事倒是在玉棠城中流传起来。
萧音倒没料到那次的应付之举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萧香每天都缠着她讲故事,许多侍人都躲躲闪闪在一边听,让她叹了好大一口气。
虽然得到大家的喜欢,但是萧音并不怎么开心。
原本她就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前生经历了一番生死,而后好不容易复生,更是不想其他。只想乖乖地做一个听话的女儿,乖乖地孝顺爹爹和母亲,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并不愿意掀起波澜,因为,她自认平凡,而这想法并没有因为今生成为显贵之女而有所改变。如今,可好啦?
而且,她也担心给爹爹找麻烦。爹爹带她离府的事,人人皆知。她怕别人说,王女是在离府的日子里没学好,才学会不正经学习,净会讲些歪门邪道的故事,让爹爹又受些委屈。
爹爹听到外面传她会讲故事的消息后,将她叫来,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她的心底去,看的她忐忑不安,暗暗担心。
温柔一笑:“我倒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天分,以前没听你讲过故事呢。”
坐在一边的母亲爽朗大笑:“对啊,我自己的女儿会讲故事,我还没听过呢。听他们说,你讲的故事特别新鲜,也讲个来听听。”
爹爹好气又好笑地瞪妻子一眼,原本心头的一点不高兴也消失了。看女儿在自己面前一付不敢抬头的可怜样子,心也软了,说:“会讲故事就讲个来听听。只是,该正经学的还是要认真学了,免得人家说我教女无方,正经学的不会,没个王女样子。”
母亲不介意地说:“怕什么,我看有谁敢说我的女儿,何况音音这样乖,又听话又懂事,现在又会讲故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爹爹道:“你要让女儿当写杂书的?可不能这样教女儿,任着她性子来。你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粗心大意,小心将她惯坏了,别人可要说我管教无方。”
母亲乖乖投降,莫可奈何地对女儿说:“女儿啊,你可听见了,我说不过你爹爹,你可不仅要讲故事,还要好好学习,别让你爹爹生气,到时候可就是我的责任了。”
闻原终于被她那样子逗笑,萧音才算过去了,向母亲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闻原看她们母女俩眉来眼去的,也只是笑吟吟地。
得到爹爹的允许,萧音的故事会就开张了。
当然只是有空,心情又好的时候,萧音才会讲几个。
有一些渐渐熟了一点的近侍求她讲,她也并不拒绝。近侍们都说音殿下脾气温和,易于亲近,又没有架子,很是喜欢她。
而在和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当然是当仁不让地要讲几个活跃气氛,说笑说笑。
就这样,在静谧平和的岁月中,萧音心满意足地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渐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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