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陈克勤遗笔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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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秋天,邓艾娜的表弟陈国平带了妻子,从台湾来沪探亲,住在邓艾娜的母亲和弟弟家里。陈国平是小舅舅陈克勤的独生儿子。
陈克勤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三年前偕小舅母一起回来过一次。陈克勤晚年笃信佛教,吃长素。在上海时,邓艾娜一家陪他们去了龙华寺、玉佛寺、静安寺和下海庙烧香;回台湾前,邓艾娜的母亲和陈克勤夫妻俩还去了“海天佛国”普陀山。在普济寺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陈克勤花了许多钱,普渡众生。还写了好几笔缘簿,数目都很可观。
陈国平夫妇到沪第二天午饭后,邓艾娜的母亲睡午觉,弟媳妇陪陈国平的妻子出去买东西了,弟弟有事出门了。客厅里只有邓艾娜夫妇和陈国平三个人。陈国平拿出一封信来,郑重地交给邓艾娜:“这封信,你们仔细看看。”
这是一封用毛笔写的信,信封上有一行字:待我去世后,做完“五七”后拆阅。
“这封信,我是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在他书房的写字台抽屉里发现的。信封上压了一块鸡血石图章,信封下面是他全部积畜的存折。我等过了‘五七’才敢拆开来看。”陈国平向沙发背一靠,眼睛也闭起来了,显得很疲惫地说,“这封信让我心里不安。那时,我差不多有几个星期没有睡好觉。吃饭也没有胃口,人明显地瘦下来。妈和我老婆都说我生病了,叫我去看医生。我又不敢告诉她们。我想,父亲活着的时候,他精神上该承受多大的负罪感的重压?......后来,我把这件事渐渐看淡了。这次,我把这封信带来上海,让你们也看一看。”
邓艾娜抽出信纸,金为民站在她旁边一起看。
国平儿:
余已耄耋,来日无多。捫心自问,罪该下地狱。唯求当年死于江亚轮的数千冤魂,谅解余当时不能违抗上司命令,作此恶行。在船里放置定时炸弹,以掩盖舱底所载银元的巨额亏空,逃避监守自盗的指控,逃避军法处置,那很可能是枪毙的下场。
恳切请求诸冤魂,宽宏大量,我今生将尽我财力,为诸位超渡,我来生如能再做人,再图报答。并嘱子孙后代多做善事,多积德,以图减轻罪孽。
祝平平安安!
父字于民国八十七年十二月三日,江亚轮死难者五十周年忌日
根据民国与公元的换算,这封信是1998年写的。江亚轮海难是1948年12月3日发生的,写信那天是江亚轮海难五十周年。是陈克勤从上海回到台湾后写的。
“江亚轮原来是小舅舅炸沉的呀!......”邓艾娜尖叫起来。
“艾娜,你小声一点好不好?......”金为民皱了皱眉头,“直到现在,江亚轮海难的原因,还没有定论。社会上关注这件事的人还不少。如果向公众公布真相,肯定是爆炸性新闻,一定会掀起不小波澜。结果如何?__很难预料。也许会招来许多想不到的麻烦。我的意见,还是不要张扬出去,就当没有这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为民哥说得对,我也这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在台湾不敢向别人透露父亲的这封信,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是家里自己人,母亲身体不好,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我老婆有糖尿病。她们都惊吓不起,我也不敢告诉她们。”陈国平睁开眼睛说,“我在台湾已经捐了几笔慈善救济金,也给几所庙宇写了缘簿,了却父亲的心愿。现在,大家能太太平平过日子最好。”
江亚轮海难死了3000多人,是迄今为止,中外航海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的一次沉船事故。
江亚轮海难,使许多家庭,家破人亡;许多夫妻天悬地隔;社会上又多了一批孤儿。
苦难有时也会成全好事。江亚轮海难,让小裁缝阿发认识了根娣,认尸时根娣晕倒,阿发第二次救了她。还送她回去。后来,阿发还把母亲糊火柴壳的生活介绍根娣做。两个年轻人自然有了感情,从而发展成恋情。上海解放一年后,阿发到一家国营服装店工作,很快与根娣结婚了;二年后,水手长费兴业与阿祥的遗孀荷花也结了婚,这是冬根娘撮合的。她们本来就有点认识,轧户口米时冬根娘帮过荷花的忙,这次在四明公所认尸时,两个痛失亲人的女人成了好朋友。费兴业经姐姐安排,在人民公园见到荷花时,发现她就是抱着孩子坐在甲板上的那个女子;荷花也认出他就是扶她们母子上舢舨的那个男人。
后来,徐雪雯在上海一所市重点中学任教,直到退休,她终生未嫁;王南山只身去了香港,杳无音讯。她有时偶然想起他,像不小心吞下了一只苍蝇,感到恶心;她常常想起唐云林,想起惊心动魄的江亚轮海难。她在即将沉没的江亚轮上,是那么无助,心灰意冷。唐云林虽然是无意中救了她,但在后来的惊涛骇浪中,唐云林处处呵护她,帮助她,看得出是真心的。他把生的希望都让给了她,他不存一点私心,这是个多好的人啊!让我遇到了,可惜我无福得到他。要是我当时能死在他的怀抱中,也该是幸福的......
亲爱的编辑和读者:
<江亚怨>在大家的欣赏、支持和推荐中结尾了。谢谢大家。只因我不善操作电脑,常会出错,开始发稿就按错了类别,写实的内容成了玄幻,又不会改正,误导了大家,请原谅。
祝大家春节快乐!
作者CYQ2009年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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