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羞怯难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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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只是过了祾恩门,夕阳却陡然浓赤了几分,天色也眼见着暗了。
新霞泛起,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秦恪脚下步子轻慢,可臂弯里的人却像连这点颠簸也受不得。
才走出没多远,喉间便咕哝着干咳起来,娇挺的鼻中发出低浅的呻、吟。
他一愣,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垂眼看那轻翘的唇微微开合,还残着脂粉的双睑已在跳动了。
照那炼姬所说,这丫头十成里九成是救不活的,就算醒过来,也是中看不中用,与废人无异。
虽说这话不能全信,但看当时的情形,结果多半也差不到哪去。碍着有澜建瑧在跟前,不便开口,况且他没耐性再求人似的纠缠着去问。
方才一路思虑着该怎么好,由着这丫头自生自灭有点不甘心,可要找人去翻她的医书未免牵扯又大了些,也未必真能找到好法子,难不成要派人去滇西罗天门,寻个可靠的点子回来?
可这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没准儿连罗天门的所在还没摸到,这丫头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除了自己之外,他还没对别人的事儿这般操心过,不知怎么的,各色念头就在脑子里转悠,却还纠结难定。
正在踌躇之际,这丫头却像是知觉了他的心思似的,自己个儿便透过气来了。
就在这一出神的工夫,萧曼已缓缓睁眼醒了过来。
她眸色淡而无神,仿佛已沉醉了千年,觑见光亮的那一刹,竟有些虚幻不实之感,轻抿着唇又阖了一下,才重新睁开。
眼前的天已不再湛蓝,而是染了彤的金色,身子还是被人托举着仰躺向上,头脑昏沉,手脚也使不上半点力气。
之前所经的那些可怕之事还历历在目,她不由吃了一吓,鼻间蓦然却嗅到那股熟悉的薄荷香气。
她又是一惊,心头却陡然松解了下来,目光移转,几看见他润白的俊脸,双眸低垂,也正定定地瞧着自己,内中还含着一丝笑意。
这人是站着的,自己却横躺在他胸前,即便再后知后觉,这时也知两人是怎样一副样子。
萧曼不自禁地耳根热跳了一下,身上没力气挣扎,只毫无用处地扭了两下,慌不迭地别开头去,脑中忽然空空的,竟全然没去想他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是如何把自己救出来的。
“心不甘情不愿的,这算什么意思?莫非瞧着是本督在这里便不乐意了,还是心里盼着别的什么人来救?”
刚还想念着他的好,谁知一张口便又开始噎人,又不是在宫里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究竟能不能好生说句话了?
她轻蹙着眉,心里不乐意,但这时浑身轻飘飘的一点力道也使不上,实在没心思跟他置这份闲气,当下扭开头,装作伤重虚弱的样子,半阖着眼不去理他。
这心里闹别扭的样儿秦恪又怎能看不出来?唇角坠了一下,定眸在那微动的秀颌上。
“哟,被救的连句谢都没有,还爱答不理,救人的反倒落了一身不是,这叫什么道理?”

被救的怎么了?难道便活该被呲弄,面上不较真,自家闷着不说也不成了么?
萧曼咬了咬唇,稍稍回过头,还是不去看他,淡声道:“多谢……督主搭救之恩。”
她语声轻如细蚊,低低的几乎听不到,显然是先前被那金色蛊虫吸了心头血,这时中气不足。
秦恪先前挑惹的那两句不过是顺口而已,这时看着她白纸一般的脸色,却也没了继续作弄的兴致。
“谢就免了,中蛊的事儿别人使不上劲儿,既然已经醒了,自己心里有个数吧。”
他转而正色起来,抬步继续向前走。
萧曼脑筋还有些混沌,听了这话,心下才开始回想。
当时在享殿里被那老妪灌下一碗用九香虫熬制的药,没多时便发作了,人也跟着昏晕过去,此后便人事不知,并不记得有什么蛊虫入体。
瞧他说得这么肯定,多半该当是亲眼瞧见了。
蛊虫不是它物,入体之后往往和平常无异,若不发作便毫无知觉,况且还不知道是何种蛊虫,要驱除不晓得要费多少周折。
她心头烦郁,便没应他这句话,目光一瞥,就看见衣襟上那一片暗红的血迹,上面还有一块茶盏大小的破洞。
秦恪乜眼斜觑着她眼望的地方,继续又道:“不用瞧了,那蛊虫是自己跳出来的,据说是吸了些心头血,伤口倒不大,本督已替你料理好了。”
蛊虫在心口吸血,伤是他料理的,那岂不是……
萧曼怔着双眼盯在那片略显凌乱的衣襟上,隐约感觉胸口贴身处确实像被裹缠着。
伤在那里本就隐秘,这衣裳重重繁复的更不好摆弄,他定然是一层层全都解开了才好动手。
想到这里,额角登时突地一跳,本来无力的手都攥紧了,埋着头更不敢看他。
这人虽是个去了势的宫奴,可也算半个男人,自己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被他全看去了,这可怎么好?
偏生他还是一副全不在乎的样子,更叫人心里堵得难受,那股委屈没处撒,只能暗地里憋闷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秦恪起初没留心在意,见她又闷声不吭,咬唇啮齿,眼中星星点点,本来苍白的耳根却已红透了,这才若有所悟。
闹了半天,原来是在顾惜身子的清白,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难道还真盼着哪天能跳出宫去,为人妻母,想起这事儿便耿耿于怀么?
回想那会子情势紧急,替她裹伤时,可没思虑太多,现下想来只是腻白得晃眼,也记不清什么可描可状之处了。
只是看她这副羞怯难禁,又恨恨不平的样子,心下颇觉玩味,当下也不再说话,一边暗觑,一边径直向前走。
不多时便已望见了陵寝的正门,外面人影重重,都是身着褐衫的东厂番役,显然外围的虫群也已散去了。
他朝萧曼身上的大衫霞帔垂了一眼,没再接着往前走,索性就抱着她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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