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意惹情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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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跟语气腔调一样,像嗓子里生满了棘刺,直戳进耳朵里。
等萧曼回头时,谢皇后已从屏后转了出来,果然是脸沉怒色,凤眼生嗔。
她赶忙搁下手上的东西,随焦芳一起执礼拜见,心下却在诧异。
莫非她也知道这花暗藏毒性的特异之处,否则怎么会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的口气,当真有些莫名其妙。
“都什么时候了,还见这些虚礼顶什么用?”
谢皇后的目光掠开那几盆美人醉,冷冷地瞥过来,横在两人脸上:“本宫方才问的没听清么?回话。”
“娘娘误会了,奴婢们伺候主子都是各尽本分,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随便进这个言。”
焦芳脸上恭敬,还带着微淡的笑,实则却像是意兴索然的敷衍。
萧曼隐隐觉出其中透着些剑拔弩张,不由心头一紧,再看谢皇后的神色,似是也没料到他竟敢这般暗含顶撞地说话,脸色已垮了下来。
“没人进言?那陛下好端端的怎会忽然想起来?呵,这东西除了招灾惹祸,徒引陛下伤怀外,还能有什么好处么?别人不知轻重,你焦掌印难道也忘到脑后去了?”
她话头微转,忽然提起隐秘事来,虽没点破,却反而更引人好奇,还暗指这事便是焦芳所为,全然不顾念皇帝的龙体安危。
焦芳眼中仍旧淡淡的,像是丝毫不为所动,又作势一躬:“娘娘息怒,容老奴回禀,昨晚陛下一直心绪不佳,郁郁感伤,想起这阵子无端端生出那么多事来,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还有丽嫔娘娘一个个都去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念叨从前往生的那些人,这才忆起陆选侍,因此叫奴婢去把这三盆花寻来,放在这里瞧瞧。”
他话回得平淡无奇,说到“陆选侍”时,语声却有意无意地微滞了一下,更叫人诧异的是,谢皇后听到这三个字,眼中也闪过异色,像是心里存着什么忌讳似的。
选侍是大夏储君眷属的封谓,不在后宫之列,照此猜度,该当是皇帝仍为东宫太子时的事儿了,距今少说也有二十年以上。
可选侍的位分并不算高,甚至没有定员限制,皇帝却对这陆选侍如此念情,隔了那么多年仍旧放不下,还睹花思人,借以缅怀,想必当初她的死也必不简单,所以才叫人耿耿于怀。
只是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引得中了毒,若再迟一些,说不定连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萧曼现在才知道这三盆花里还内含着此等牵连,但宫里本就是个寡恩薄情的地方,什么惨事都不足为奇,若没些陈年积怨反倒让人觉得怪了。
正随心琢磨着,却听谢皇后哼道:“这倒是择得干净,就算是陛下自个儿起的意头,你焦掌印就当真这么由着看着,也不出言劝谏么?这般伺候也不怪陛下的龙体一直难得康健,便是有回天的医术,怕也禁不住折腾吧?”
他后面那句话明枪暗棒地借着萧曼压刺焦芳,已不是直言问罪那么简单了。
萧曼听得眉间一蹙,忍不住向旁偷觑,又不敢太着行迹。

就看焦芳面色疏朗,毫无波澜,冲谢皇后躬身抱拳:“娘娘责得是,老奴着实糊涂,枉负君恩,稍时陛下醒来,老奴自会当面请罪。”
他表面上恭顺自承,暗地里却像在说有没有罪全凭皇帝那张金口定夺,非别人可以置喙。
萧曼听到这里,心念微动,也附声跟着道:“皇后娘娘尽管宽心,陛下的症状并非乱心伤怀所致,奴婢已知道救治之法,用药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隐着实情,着意在说皇帝昏厥另有缘由,与焦芳无关。
谢皇后面色又是一沉,见他们一承一接像说好了似的,竟把话头都堵上了,眇着一双凤眼俯望面前这两个垂首躬身的人,目光寒然,但很快又渐渐转和起来。
“好,只要圣躬无碍便好,本宫现在便去瞧着陛下,秦奉御医术再高也别说得这般托大,万一出了岔子,本宫可就不好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她说着便大袖一拂,转身去了。
萧曼松了口气,自然也听得出她方才话中的威胁之意,心下不免惴惴,抬望着焦芳,叫了声“干爹”。
“不怕,没事的。”焦芳的眼中云淡风轻,慈然一笑,抬手在她鬓边轻抚,却又叹道,“难为你小小的年纪便要卷入这些事里,每日揣摩着人家的心思说话,可在宫中也没法子,有我在旁边,你只管伺候陛下,其它的不用在意。”
萧曼知道他是怕稍时谢皇后再来为难,心中感念,含笑应了一声。
返身走回窗下,折下一段美人醉的花茎,就在这里寻个杵仔细捣烂,再研成糊状,盛在碗里,注了温水调匀,放在鼻前嗅了嗅,觉得药性尚可,便端出去,一路到外间的偏厅。
焦芳早已等在那儿,却不见谢皇后。
萧曼正合心意,暗松了口气,当下便由焦芳帮衬着,把那碗药灌入臻平帝口中,又施针帮他理气通窍。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臻平帝便悠悠醒转,用了汤水后,苍白的脸色也稍好了些,便问起情由。
萧曼见焦芳点头示意,于是便没隐瞒,当下据实回奏了。
臻平帝脸上没有多少惊色,默然不语地怔愣了许久,忽然低哑着嗓音问:“秦祯,你觉得秦恪此人如何?”
这一直说的都是中毒昏厥的事,怎么又扯到他身上?该不会疑心是他干的吧?
萧曼看了一眼焦芳,见他正替臻平帝揉着腿脚,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心下有点着慌,生怕说错话会害了秦恪,想了想,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奴婢不在司礼监和东厂当差,别的事不清楚,但就奴婢而言,秦厂督从来都是照顾有加的,对世子也是细心备至,若不然世子也不会整日里想着念着。还有这次遇险,若不是秦厂督奋不顾身地相救,奴婢只怕已没命再见天颜了。”
她一不留神竟然越说越多,虽然都是真话,但耳根却忍不住刺刺地发烫。
臻平帝躺在那里望着她,不知怎么的竟忽然笑起来,引得喘息半晌,才叹道:“这么说来,你也觉得朕应该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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