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满眼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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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恪眼中浸着心血来潮的兴致,似乎还透出一丝狡黠。
那丫头有什么好画?
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姿色,见天一身宫奴的袍子,更谈不上什么仪态万方。
可他也不知怎么的,口随心动,一张嘴就遛了出来。
澜煜自然瞧不出这点细微处,先是一愣,随即眸色亮起:“好啊,好啊,就画秦祯!快,快,我要瞧你画的像不像。”
一撇唇转而又道:“不在房里画好不好?总是在房里,闷死人了。”
“那有什么不成。”秦恪这时已走到通廊中间,目光瞥向旁边不远处的转角后,“后院那亭子里敞亮,就算真下了雨也不怕,臣就陪陛下去那坐会儿?”
他嘴上做样“请”着旨,却回过头朝叫过不远处的内侍,低声吩咐下去,抱着澜煜继续向前走,绕过通廊,从后门进了院子。
那里面花香阵阵,竹韵悠悠,红墙做屏,绿树掩映,天光虽不大好,却不掩景致之美,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先前的内侍手脚麻利,亭中的石桌上早已铺下了毡垫,丹青笔墨,熟宣镇纸齐备。
秦恪抱着澜煜走进去,才搁手放在石凳上,自己也坐了,听他兴冲冲一直催促着,于是也不多言,铺开纸,从架子上拣了支最细的工笔,蘸了墨,便在熟宣纸面上勾描起线稿来。
他手上画得极快,像是胸有成竹,没多时就将身形勾勒出来,然后一笔一划开始描摹肢体衣饰,连指间的动态都细致入微,一丝不苟。
澜煜起初还在旁边聒噪地指指点点,后来渐渐看得入迷,竟已忘了说话,只趴在旁边紧盯着画面,那双圆活的眼竟是一眨不眨。
没过多久,那人像便颇具神形,无论身材还是姿态都惟妙惟肖,活脱脱便是萧曼的样子。
可看着看着,渐渐也觉出些不对来,明明身上各处都已巨细无比,连旁边配景的宫墙廊亭都画了,他却始终不肯画面孔,就这么一片空白的留在那里。
“秦恪,你怎么了,干嘛老不画秦祯的脸啊?”澜煜终于忍不住蹙起眉来问。
奇怪么?
他倒不觉得,只不过是个习惯罢了。
莫管是儿时信手涂鸦,还是真练成了这丹青功夫,打他手上画出的东西便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副样子。
原本就不知道是怎样的容貌,又如何能描绘得出?
他不喜欢猜度,更不愿妄加想象,似乎若是那样做了,便等同于在自己心头再拉开一道血口子,从此再也难愈。
可今日不同,这画的不是那个萦绕在梦中,纠缠在心头的人,只是留在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而已。
就凭她,能和自己心里那个人一样么?怎么也这般迟疑难断起来?
秦恪有点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可就是怎么也落不了笔去画那张早已印在脑中的俏脸。
“陛下有所不知,但凡给人写真,是哭是笑,是喜是悲,是愁是闲,是卑是威,总得事先想好了才能动手,否则便失却了神韵,别处画得再好也前功尽弃了。臣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秦奉御,怕匆忙画了不得其神,陛下不喜,因此才先这么空着。”

这话的本意原是极其深奥,他解说得倒还算浅显。
澜煜眨着眼睛,虽有些懵懂,可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又托着小脸做思索状。
“嗯……秦祯嘛,我还是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嗯,也就比我母妃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他拿手指比量着细如发丝的狭狭一线,忽然凑近了些,笑着低声道:“其实我觉得,秦祯有点儿像女人家,挺怕羞的,有时候洗漱都小心翼翼的,专等我歇了才去,也不知有什么见不得。嘿嘿,等我以后大婚,也得找个又好又美的人当皇后,至少不能比秦祯差了去,要不然还不如让她一直陪着我呢。”
才多大点小东西,居然就琢磨起女人,想大婚了。
秦恪手上的笔微顿了下,心里有点不顺意,不自禁地记起先前那丫头的话。
现在想想,老这么贴身服侍着,还真隔不住这孩子人小鬼大,保不齐哪天撞破了,不怕他嘴上藏不住事儿,就怕心里惦记上,想分扯开都得多费一番功夫。
他暗地里犯着嘀咕,手头的兴致又淡了些,忽然觉得今日闲扯这作画的事实在有些欠思量,等真捞个可心的,难不成叫他每日捧在手中,一边看着画上的,一边瞅着真格的,两头都称意?
“秦恪,秦恪?”澜煜的声音在旁边催促着,“你怎么啦?听到了没有,就画个秦祯笑的,快,快。”
要风就是风,要雨就是雨,还真拿自个儿当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了?这脾气可不能惯着。
秦恪坠了下唇,暗哼了一声,面上却呵然笑着:“陛下恕罪,这人笑也分是甜是乐,还是苦到伤心处,又或是附和假装,各有各的不同,这般凭空来画,也是跟方才一样,不亲见其形便不得其神。依臣之见,反正秦奉御也要回宫来,稍时等她到这里,头一下入眼是什么情态,臣便照样画下来,这才称得上传神,不知陛下觉得可好?”
“哈哈哈,好,好,这法子好!就这么着,稍时我叫她站住别动,你只管画就好了,可一定要那什么……画得传神哦!”
澜煜喜笑颜开,仿佛觉得这是天下第一等好玩的事,拍手笑个不停。
“臣领命,陛下放心。”
秦恪忍着笑冲他点头,脑中已不禁开始勾勒稍时将是怎生一副图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怎么着,必然不会是这小东西心想的那样。
那边澜煜却好像已有些等不及了,心思早不在那张画上,频频抬头朝后门处张望,跺脚心焦,片刻也坐不住。
正叫过一名内侍吩咐出去迎,便有人过来报说秦祯已回来了。
澜煜大喜过望,一张小脸都兴奋得红扑扑的,一边冲秦恪挤眉弄眼,一边叫人快传。
不多时,就见那素袍乌纱的纤柔身影绕过小径,从高耸的湖石后转出来。
澜煜已等不及她到面前,一纵身跳出亭外,戟手大叫:“呔!站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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