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闲庭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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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厚实,明明已遮了天。
闷雷也响过几遍了,可就是不见半滴雨落下来,反而慢慢的云开雾散,连日头也露出半张脸来。
这天着实透着怪,眼瞅着像要放晴的样子,谁知傍晚时又陡然一变。
电闪轰鸣后,大雨便如悬河倒倾一般浇洒下来。
这一下便是堪堪大半夜。
雨点绵密地敲打着窗扇,如马蹄疾踏。
萧曼起初被吵得睡不踏实,到后来便真的睡不着了,只要躺在榻上一闭眼,莫名其妙地就想起白日里在院中那株桂花树下,秦恪抚着她的脸,又蓦然托起面颊俯近的那一幕。
已经是个去了势的人,居然还会忍不住起这种意。
都传言有名头的太监会找对食养外宅,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她却没亲见过,但想来应该不虚。
人身子虽然不全了,但饮食男女之事却是天性,不是那一刀便能连根铲除的,幼时或许不觉得,等到了一定的年纪终究还是压不住那股子欲望,即便是身在宫中寻不到正途解决,也得变着法儿往歪路上想辙。
这里头的事儿不能细琢磨,一想便叫人犯恶心。
萧曼躺在被窝里红了脸,翻了个身,拿手背紧按着发烫的双颊。
他也是这样么?
她脑中一嗡,这想法才刚冒出个头,便被一股突然涌起的力道压了下去。
那挺拔的身姿,无懈可击的俊美面庞不自禁地浮现在脑海中,清晰无比,尤其是那双波澜不兴的眼,无论有多冷,无论暗底下藏掖了什么,就是让你觉不出一点亵猥的心思来。
所以,她也不愿意将他草草归类,往那上头牵扯。
可他那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这念头才刚蹦出来,那颗心便在腔子里怦的一跳,面火也烘蹿而起,像把整个人都燎着了。
做了宫奴是不假,可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好端端的姑娘,没来由的躺在床上不睡觉,却总想着他做什么?
萧曼耳畔嗡嗡的响,暗骂了自己两句,耳听得外面雨声也渐小了,便伸手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决意睡觉。
然而这样却适得其反,外面噪声听不清了,心思静下来,那张玉白的俊脸反而愈发在脑中萦绕不散……
她试了好多法子,一会儿想着医方,一会儿默诵《道德经》,连数羊都用上了,结果仍是不管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嘈声渐起,雨势又大了。
萧曼已没了半点睡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撩开衾被,转头看时,天光已有些亮了,索性便起了身。
卯时刚至,晨鼓还没响,天色晦明,再加上这么大的雨,四下里都显得沉萧一片。
她洗漱完之后,刚回到外间,就听里面传来一声金器落地的铮响,赶忙推门走了进去。
澜煜仍躺在榻上,半边身子露在衾被外,像是被刚才那一声惊动了,正拿手抓着脑袋,却兀自未醒。
萧曼轻手轻脚地上前,先帮他掖好了被子,这才俯身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昨儿见了秦恪命人拿来的东西,尤其是几样西夷玩意儿,这孩子便再也放不下了,抱了一整天,晚上也不肯放下,全都要裹在被窝里,谁也碰不得。
回头看那榻上,七七八八,大大小小的东西随处可见,也不知这一夜硌手硌脚是怎么睡的。
她摇头叹了一声,又过去一件件地拿开,都整整齐齐地放在矮几上,返身退出去。
刚把帘掩好,就听有人在外叫,说是曹成福到了。
这么一大早来,事情准又小不了。
萧曼应了一声,把衣袍结束好,到外面随着传讯的内侍一起到殿门处,就看他领了十几名悬着司礼监腰牌的内侍在那里,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漆面鲜亮的匣子。
曹成福头戴乌纱,素服的下摆随风轻扬,能看到里面新换的袍服,膝襕上的金绣行龙异常鲜目,半透不透的上襟内也依稀能瞧见御赐的斗牛纹样。
他前两日被秦恪提升半级,做了四品太监,更晋位了司礼监秉笔,春风得意,那绽咧的唇到这会子都没收回来。
官是做大了,可萧曼心里却没觉得他和原先有什么不同,还是依样见礼。
“别介,秦少监这么大礼,咱家可不敢当了。”
曹成福没等她躬下身,便伸手托住。
“什么?”萧曼听他突然改了称呼,却是一愣。
“怎么,你没听着信儿?”曹成福不辨真假的皱眉一奇,随即笑道,“陛下昨日就降了旨,打今儿起,你就是四品少监了,司礼监那边兼个随堂,督主交代了,有这一层在,往后到哪出入都方便。咱家今日就是特意给你送衣裳来的。”
他说着朝身后一比手,当即便有内侍上前,捧的果然是崭新的袍子,颜色已换做深青,用的像是纻丝,上面的麒麟补子也比原先那身六品的威猛鲜活。
冷不防升了官,还真让人有点发懵。
萧曼怔怔地看着那衣袍上的牙牌告身,既不像当初那样忐忑难安,也不觉有什么兴奋,反而莫名有些小小的紧张。
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夜里一直睡不着,脑袋里那张挥之不去的脸。
往后到哪出入都方便。
这话说得倒好听,岂不是随他呼喝也更方便了?就算连天连夜的陪在身边,也得欣然应着,到时候谁知他又会突然做出什么来。
萧曼死命压住心头那股异样,生怕露出什么脸色叫人看出来,见曹成福乜眼嬉笑,目光中分明透着深悉其意的了然之色,不由又是尴尬,又是不悦。
“有劳曹秉笔,我这里深谢了,不知督主还有什么吩咐么?”
她回得不咸不淡,可耳根泛起的微红却骗不了人,尽数都落在曹成福眼中。
这丫头毕竟不同,暗地里怎么宠着都不为过,可明面上一下从六品拔到四品,搁在哪一朝也没有过,就不怕太招眼了些?
不过么,这品级只是个名号而已,私底下该干什么活还是什么活,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曹成福呵了一声,凑近道:“吩咐么,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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