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治各种不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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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夏清晨的风,带着珍贵的凉意,点点阳光欢快地在绿油油的树叶上跳跃着。附近村庄的脚夫小贩们纷纷趁早赶往成安府县城。
替万安布行送罗缎的王老汉爷俩如常驾着马车,忽然小王推推他爹惊异道:“爹,你看。”王老汉望去,只见前方驿道旁有两个比观音娘娘身边金童玉女还好看的人。
娇媚可爱的那个背着巨型包裹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另一个的腿道:“我背包你背我,两不吃亏如何?”
闻言,眉目俊美的弱冠少年低头看她,面无表情道:“把那包扔了你会死?”
小王“噗嗤”一声笑出来,王老汉呵呵笑道:“你去问问那两个孩子去哪,同路的话咱捎他们一程。”
不知“不好意思”为何物的两只被人稍微一勾搭,就毫无原则地上了马车。
成安府地理位置优越,为商业交通要道,朝廷更斥巨资修建了连接多国的漕运沁河,每日往来船只与大量出口的铁器瓷器为邯国赚来滚滚钱财。
马车行至码头,河里商船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沈千娇探头向外张望道:“那就是闻名遐迩的宴桥码头?好生热闹。”
“小姑娘,你是初次来成安府吧。”王老汉驾着马车接口道:“这哪里算得上热闹,比以前可差远了。哎,都是炀国横加赋税闹得。”
闻言,沈千娇回头与沈天骄对视一眼。
马车驶进城,平整派气的石板路,鳞次栉比的屋宇,路两旁珠宝香料,香火纸马,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彰显着成安府的繁华与热闹。
车内,沈千娇笑呵呵地打开她的宝贝包裹,乐滋滋的掏出食物往嘴里放,突闻“碰”的一声巨响,马车晃三晃。沈千娇的手随之一抖,糕点不偏不正戳在了左脸颊上。
“什么情况?”沈千娇拔高嗓门问。
小王笑回道:“路上人太多,和别的马车撞上了。”
沈千娇“哦”了声,笑眯眯地看看手里的食物,刚准确放进口中,又是“碰”的一下,糕点十分精准地地戳在了右脸颊上。
沈千娇扁扁嘴,伸手抹了把脸,无比惋惜地扔掉那块糕点,重又掏出一块。“啊”的张开嘴,点心还未送到嘴边,猛地收回手,警惕地左顾右看考察情况,还好,马车平稳前行中。幸福地咧嘴笑,再度“啊”的张大嘴,就在点心距离唇瓣零点零一公分时,蓦地平地惊雷响起,点心随即撞上了额头。
沈千娇怒了。她抬起眼,目光灼灼火热地瞪向沈天骄。
沈天骄懒洋洋没长骨头似的斜倚在那,挑起眉毛回视沈千娇。眼神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老子也没办法。
沈千娇撩开车帘向外看,忽而眸底闪过精光,大喊一声:“稍等片刻!”
还没等王家父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沈千娇就从车窗跳出去了。
街上行人“啊”地张大嘴,目瞪口呆看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大姑娘从天而降。沈天骄也吓了一跳,忙跟着下车看她是否受伤。
沈千娇的目标直指路边算命摊位。冲到算命先生的桌案前,道:“借笔墨一用。”说罢拿起狼毫,饱蘸墨汁,扯过宣纸,提笔而就,“唰唰唰”相当帅气且迅速地写完了一副字。顺手抹上浆糊,得意洋洋贴到马车后方。
大家蜂拥而上,沈天骄也凑了过去,只见白纸黑字写着:
“本车与其他车相撞十次,其中胜九次,平一次,目前未有败绩,请预撞车辆三思而后行!”
众人笑绝。
沈天骄满额黑线,二话不说上车,再不肯露面。
眼见万安布行近在眼前,两人这才下了马车。临别前,沈千娇热情地塞给王家父子数不清的玩具食物作为谢礼。
两人步行走了一会,此时已是艳阳高照,地上像生了火,处处干燥处处憋闷处处烫手。两人先是同时抬眼看看路边豪华气派的酒肆——万阳酒楼,而后转过脸异口同声道:“你身上还有钱没?”
“。。。。。。”
沈天骄扬起眉梢:“我兜里的钱不都被你拿去买零食了么?”
沈千娇正色道:“我兜里要有钱还会找你要么?”
沈天骄:“。。。老五那八千多两都花完了?”
沈千娇翻一记白眼:“我才没有那么笨,只不过。。。”摸后脑勺傻笑:“忘记藏到什么地方了。”
沈天骄:“。。。。。。”
这两人是谁啊?神奇与腹黑啊!开什么玩笑,区区没钱就不敢下馆子了么?所以,在结束了毫无营养的对话后,两人堂而皇之迈入酒楼大门。不但进了门,更选择二楼优雅清静地就餐,也就是那高消费地段。

沈天骄神情淡漠地随小二上楼,刚刚迈入二楼正厅,还未等他看清周围情况。突然从一旁角落冒出个人,喷着酒气跌跌撞撞冲过来,顺势倒在沈天骄身上。沈天骄被撞的连退数步,被迫抵在墙上。
那人紧贴着沈天骄,手忙脚乱似是想要站直,片刻,蓦然震惊转头,望着二楼唯一的那桌人,难以置信道:“居然真是个男的!”
沈天骄转过眼珠,冷冷睨着他。阴狠神色自脸上转瞬而过,突以迅雷不及掩额之势一把揪住那人头发,重重磕向墙。只闻“嗵”地一声巨响,那人晃悠晃悠身子跌坐在地。
所有人都是一惊。
沈天骄依旧神情淡淡,似是嫌脏地低头拍了拍衣袖,而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嗨,疼吗?”
跌坐在地的哥们正自头晕脑胀,忽听到一句清脆悦耳的问候声,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张何等轻灵妩媚的容颜。婉转娥眉,杏眼含情,挺秀琼鼻,菱形红唇加上那白皙无暇吹弹可破的肌肤,粉嫩的似刚摘下的鲜桃,灼灼散发着迫人光芒。
被艳光晃花了眼的男子,魂不守舍地回道:“不。。。不疼。”
“不疼?”沈千娇挑挑眉梢,眯起眼,笑嘻嘻。下一秒,抡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重重掴男子一巴掌。只听又是“嗵”的一声巨响,那傻子的脑袋再度与墙壁亲密接触,而后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沈千娇站起身,嫌疼似地甩甩手,边朝沈天骄走去,边低声嘟囔道:“敢跟我抢豆腐吃,不想混了。”
二楼上的人一惊再惊表情基本呈空白状。
小二抹了把冷汗,干笑道:“这这这。。。”
沈千娇扬起笑脸,咧嘴大大朝他笑了笑,灿烂飞扬:“我要吃文蛤腌鲜煲、蛋黄狮子头、清烩鲈鱼片、梁溪脆鳝、三凤桥酱排骨。。。。。。”
出于职业习惯,小二立刻凝神静气,一一记下。
“好个嚣张!”与被打男子相识的同伴,拍桌就要上前说理。
“钱兄且慢。”另一个年轻人拦住他,低声道:“瞧这两人年龄虽幼,但举手投足,一举一动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想必不是出自达官贵族便是富家子弟。现如今成安府甚不太平,又是我们失礼在先,莫要多生事。。。学谦,快去将李公子扶回来。”的
叫学谦的随从应了声是,上前将那个挺尸在地的李公子扶回来。
这桌人全是些成安府或是与成安府有来往的生意人,俗话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没点花花肠子怎能在这行里混。闻言,一桌人都安静下来。
眼看着菜肴流水般上桌,每每这时的沈千娇都是无比幸福的。豪迈地撸起袖子开动,吃相香甜却绝不粗俗。
反观沈天骄,浅尝辄止,其行为举止无懈可击,显得教养非凡。
那桌人压着火,猜忌却又惊疑地打量他俩。
沈天骄缓缓转过视线,视线自那桌人脸上一一扫过。只短短一瞬,眸光清淡不带烟火气,却瞧的众人心底生寒。
先前劝阻众人的年轻公子起身,走到骄娇二人桌前,深深作揖,语气诚恳道:“在下程千帆,前来道歉。公子的相貌万中无一,我朋友误以为阁下女扮男装,行为唐突,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沈天骄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沈千娇口不停手不闲,只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程千帆。
程千帆顿了下,问:“听两位口音,似是京城人士。”
沈天骄坐直身子,脸上又浮现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回道:“不错。”
程千帆紧接着又道:“不知两位不远千里来到成安府所为何事?哦,抱歉,如不方便,就当在下没问。”
沈天骄轻笑,道:“行医。”
“哦?”程千帆闻言一怔,狐疑地打量这两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男女。“行医者多有所长,不知两位擅长医治什么?”
沈天骄侧头,眸光流转,冷然一笑道:“专治各种不服。”
程千帆不由得怔愣当场。就在这时,楼下街道传来嘈杂声响,沈千娇伏在栏杆上向外瞧,只见数十个衙门差役围了酒楼门口。
“呵,消息还挺灵通的。”沈千娇转过脸,笑眯眯地对沈天骄道。
“是啊。”沈天骄视线掠向二楼楼梯口。果然片刻后,出现一个身着五品绯色官袍,配银鱼袋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他们桌前行礼道:“臣成安府县令聂盛海,参见翼王、九皇子。”
满座皆惊。
沈千娇永远笑得灿烂非常,朝聂盛海挥挥手,道:“聂大人来的真是时候,帮忙结下账吧。”
聂盛海笑道:“臣的荣幸。”
沈天骄沈千娇起身,谈笑风生地走出万阳酒楼,四抬软轿已等候在出口处。
沈千娇先进了轿子,沈天骄临上轿前,抬眼望向二楼,正与程千帆四目相对。程千帆心底不由得猛然一跳,额上冷汗沁出。沈天骄似是有所察觉地笑了一下,身影隐于轿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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