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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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深夜的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四更天了,红药和延宁寺里的患儿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更新最快青青劳累了一天,独自坐在寺前的石阶上歇息片刻。阿努斯在庙里生着了火取暖,顺便在火上又烧来些水。这还是青青教给他的法子,把水烧沸腾了,就能大大减少饮水患病的几率了。
“诺,给你这个!”青青转过头一看,只见阿努斯递过来一只煮熟的鸡蛋,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不想吃东西。”青青摆摆手,想谢绝他的好意。
“你尝尝看,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阿努斯仍旧执拗地要给她。
实在推却不了,青青只好先接过这只鸡蛋来。拿在手上,她只觉得这只蛋似乎要比平常的更沉一些,可外表看起来又没有什么不同。正在纳闷中,就听得阿努斯一直在说:“你咬一口,可好吃了!”
青青将信将疑地咬下去一口,顿时肉的香气在口齿间荡漾。原来,这蛋的蛋黄被换成了肉茸,而且肉茸处理得极好,口感软糯有嚼劲,完全没有了腥气。
“好吃么?”阿努斯问道,青青使劲地点了点头。“这个叫做神仙蛋!做法还是我娘教给我的!”阿努斯得意地说道:“你喜欢吃的话,锅里面还有几个!”说完他指了指火堆上架着的一口发黑的小铁锅。
“我吃饱了,还是给孩子们吃吧。”青青说道。她突然叹口气:“杨先生去都督府这么久了,也没有消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阿努斯咧嘴笑道:“这个人狡猾得狠呢!”
“哦?”青青听到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趣。杨卿田在司马府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虽然自己也曾几次问起过他的过去,但他似乎有什么苦衷,总是欲言又止。于是,青青顺着阿努斯的话问道:“那么,你和杨先生是如何认识的?”
“一年以前,我们丐帮的小兄弟们在城外的凌云峰上发现了一个快要死的人。”阿努斯回忆道:“他当时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用微弱的声音喊着救命。我们于心不忍,就把他带回了我们丐帮的大本营延宁寺。”
“也算他命大,那么重的伤,躺了几天,居然活了下来。刚来的那几天,他总是神神叨叨的,说自己是什么门派的人,我们也不懂。人总是要吃饭的啊,我们也不能白养着他,于是他就跟着我们一起乞讨。”
“扑哧!”青青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卿田时的情形,不难想象当时他的窘迫样子。“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西州城里的流民和乞丐越来越多,我们能得到的施舍也渐渐少得可怜,大家饿得没办法,就去城里的富户家里偷些东西来填饱肚子。被人发现了,不免一顿毒打。因为这个,他被打了好几次,可是每次他都说,人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
青青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旁“三娘,我回来啦!”她抬起头,看见杨卿田正大步朝这边走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着红衣、高举火把的兵士,他们看起来并不是西州本地的官府差役。
“杨先生,你终于回来了。他们是……”待杨卿田走近,青青从石阶上站起来问道。
“他们是征西大将军率领的神威军,以后要驻扎咱们西州城了。”杨卿田解释道。
“那瘟疫的事呢,还有我阿爹,官府那边……?”青青又焦急地问道。可没等她把话问完,就听见杨卿田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延宁寺么?”这声音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青青突然反应过来:征西大将军,不就是那个自己百般推脱想拒绝的倒霉未婚夫么,居然在这里先见面了,真是尴尬。罢了,还是先不透露自己身份的好,免得又惹出什么枝节来。
青青的目光随即越过杨卿田,转向他背后的一个高大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人坚毅的面部轮廓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大将军,正是!这里便是收留了患病孤儿的延宁寺!”杨卿田答道,他一面伸出手做出请进的姿势。
青青被火光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低头用袖口微微遮住脸,好减轻刺眼的光线。见到大将军一脚就要迈进寺中查看情况,青青突然大喊一声:“等等!”一时间,外面的人都愣住了。
“寺内空气污浊,为免传染,还请大将军带上纱巾吧!”青青低着头,从袖口里拿出一方干净的白色纱巾,递了过去。
接过纱巾的是一双有力的大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镶银皮质的护甲紧紧包裹着他的手臂,散发出清新的皮革味道。大将军戴上纱巾,遮住口鼻,随青青一道进入了延宁寺。
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患病孩子们的情况,边观察边问道:“据你们所知,西州城里还有多少人染上了瘟疫。”
“我们丐帮的小兄弟们打探回来的消息,现在约莫有两百多人都感染了,他们大都聚集在永平坊。”阿努斯回道。

青青接着补充道:“今天我们已经查明,他们都是饮用了永平坊后街水井里的水才得病的,绝不是因为司马府的薯条。因为……”她看向杨卿田。
杨卿田对着大将军抱拳道:“其实将军今晚已经吃过薯条了。恕在下斗胆,买通都督府的厨子,将晚宴食单上的一道菜换成了薯条。”
“既然我没有事儿,说明薯条无毒,是么!”大将军站起身回过头,青青看到他傲然的身高和清俊的眉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大将军又问道:“你们现在可有治病的良方?”
青青摇摇头:“我观察了患者的脉象和井水的气味,这应该是一种新的瘟疫,要想找到药方绝非一人一时之功。”
这时,杨卿田赶紧冲上来说道:“大将军,都督张德安从未把西州城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反而想利用这次瘟疫来陷害忠良,铲除异己。正因为如此,在下才冒然出此下策,让张玉宝也患病,这样才能引起都督的重视。现在已经查明,苏司马投毒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可否现在立即释放苏司马,再全城控制瘟疫!”
大将军步出延宁寺,背手看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说道:“苏司马一案,已经上报御史台,在朝廷彻底查清真相前一时无法撤案,还得在狱中委屈几天。不过,我会将实情向上呈报,想必朝廷会还他一个清白。”
“眼下边境不稳,鬼戎国一直虎视眈眈,池州已经被围困将近一个月。如若这次的瘟疫不能控制,任其蔓延,不仅西州百姓遭殃,鬼戎军队也会趁机来袭。”
“所以……”大将军继续说道:“我要你们尽快找到良药,官府的人力物力随你们调用。”
听到大将军的承诺,青青心里落下了一颗石头,父亲总算能够洗脱罪名了。可是,如何破解瘟疫,依旧是一道难题。
“你……”大将军突然盯着青青问道:“可是苏司马家的三娘么?”
青青没有应声,只是躬身作了个万福。
“这次瘟疫的事情,你受苦了!”大将军解开脸上的面纱说道。月光下,青青头一次看清了他的脸。这一眼,却让青青陷入巨大的震惊中,一个名字在她脑海里盘旋着。
“裴伦!”她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你是裴伦么?”。
大将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冷冷说道:“我叫沈星河,是朝廷钦派的征西大将军,你认错人了。”
说完,大将军便翻身上马率领兵士们离开延宁寺走远了,只留下青青一个人站在原地,满面泪痕。
这一夜,青青辗转难眠,满脑子里都是裴伦和沈星河的脸。难道他们两个真的不是同一个人,还是裴伦穿越过来的时候失忆了,抑或是他已经认出了自己,却还有什么苦衷不能说破。青青在心里设想了一百种可能,她心乱如麻,既伤感又兴奋,终于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碰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自己以后不会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天亮以后,青青、杨卿田和阿努斯几个人又来到了安乐坊,这里已经连夜被官府划定为隔离区,凡是西州城中出现瘟疫症状的患者都要被送过来。大将军已经派了些人手,有的驻守在安乐坊四周,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有的则负责熬药,帮助患上瘟疫的病人缓解症状。
后街的水井也被封了起来,不能再使用。青青他们几个人在井边仔细查找着可能的线索。“咦?”阿努斯从井边的一处荒草丛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金簪,上面还镶嵌了一颗血红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冲不远处的青青喊道:“快看,我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
青青接过来簪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永平坊这种贫民聚集的地方。她拿起来想凑近看看,却闻到了簪子上飘来的一股残留的香气。“这个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青青使劲回忆着,自言自语道:“花万常!这是花万常的簪子!”
听到花万常这个名字,一旁的杨卿田显得有些尴尬。青青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继续说道:“花万常擅长使毒,这次的瘟疫八成与她脱不了干系。我们必须找到她,才能知道解药的配方。”
阿努斯挠头说道:“花万常?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可是……”杨卿田疑虑道:“花万常远在京城,怎么可能出现在西州城这边塞之地?”
“不会错的。”青青笃定地说道:“几个月她曾在凌云峰追杀一个少年,被安万全先生击退了。上次没有得手,她应该还在这一带活动。”说完这些话,她又向杨卿田问道:“怎么,杨先生你与花万常相识?”
杨卿田赶紧摆手说道:“仅有耳闻而已。”他又抬头看看太阳,说道:“时候不早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将这个线索告知将军,商量对策吧!”
这个提议正中青青的心思,三人便拿着簪子一同向神威军大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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